第8章 玫瑰
“郁一溪,需要幫忙嗎?”
沈一溪聽見燕如裕喊她郁一溪,不禁有些恍惚。
哥哥十二歲之前依舊固執地喊她郁一溪,之後也很少喊她沈一溪,大多時候喊她一溪。
她回過神來,因為和面前的人只有一面之緣,帶着謹慎開口道:“你是我哥哥的師弟燕如裕?”
“是我,我們之前在大學裏見過一面。”燕如裕說出口的話,不小心帶上了鄭重的意味。
沈一溪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許多年前好奇的人,臉上帶上了幾分笑意,去解釋剛剛發生的誤會,“你喊錯我的名字了,我是叫一溪,但是姓沈。”
燕如裕有些錯愕,“不好意思。”
沈一溪笑着說:“沒關系,許久沒有人喊我郁一溪,還挺懷念。”
燕如裕低頭看了一眼藥袋子們,重複了之前的問題,“需要幫忙嗎?”
“不耽誤你的事嗎?”
“不耽誤。”
燕如裕伸出手拿走了地面上一大半的藥袋子,“剩下的你拿得了嗎?”
沈一溪說道:“可以的,我沒有那麽嬌氣。”
“知道。”
燕如裕想她自己一個人來醫院看病,做什麽都是自己,早就證明她一點都不嬌氣了。
他幫着沈一溪把藥袋子都放在她後備箱後,便打算開口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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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開口時,聽見沈一溪衣兜裏傳來了電話鈴聲。
沈一溪一看來電的人是時明久,心情變得糟糕,挂斷電話後,緊接着舅媽的電話也跟着來了。
她皺着眉把電話接了,語氣卻依舊溫和,“舅媽,我現在在忙工作,忙完給您回個電話,行嗎?”
她聽完舅媽說的話後,便挂斷了電話,順手摁下了手機的關機鍵。
她看着後備箱的中藥袋子們,看着燕如裕說道:“今天多謝了,我聽哥哥說你去國外讀博士了,現在回來是提前畢業了嗎?”
她記得哥哥說過他們的研究方向最好是讀到博士,要不然畢業掙到的錢還不夠養家糊口的。
燕如裕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家裏出了變故,所以先回來了。”
沈一溪敏銳地聽出了他平淡話語裏的隐痛,帶着歉意開口道:“不好意思。”
“沒關系,我先走了,再見。”
“今天多謝,再見。”沈一溪說完這一句話,看着燕如裕孤傲落寞的背影,揚聲道:“燕如裕,祝你好運。”
燕如裕聽到沈一溪的話,停在了原地,然後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他在心裏默念着沈一溪這三個字。
醫院一別後,他在半個月後再次見到了沈一溪。
沈一溪這次是來複查,提前在醫院的公衆號上約上了號,只不過因為預約的時間有些晚了,只約到了下午四點的號。
來醫院之前,她去參加了一場婚禮,因為是代表沈家去的,穿得衣服有些隆重,是大牌的重工高定,首飾也是品相極好的鑽石。
她整個人看起來端莊又華貴。
出現在醫院的時候,人們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
她坦然自若,不受這些目光的影響。
燕如夢看見這麽漂亮的人,不由驚嘆一聲。
燕如裕聽到妹妹的聲音下意識回頭,然後順着妹妹的目光看到了沈一溪。
燕如夢回過神來後,看見哥哥也在看着剛才看的人,目光還很專注。
她忍不住問道:“哥哥,你為什麽看她?”
“她是我認識的人。”
“那要不要去打聲招呼?”
燕如裕收回自己的目光,堅定地搖了搖頭,“不用,我們得去交錢了。”
燕如夢聽完哥哥的話,嘆了口氣。
燕如裕手裏沒錢了,他在錢包裏翻翻找找,最後拿出了一張信用卡。
他拿着這張卡付了父親的醫藥費。
家裏的房産差不多快賣完了,其它名貴的東西也賣的差不多了。
他馬上就要一無所有了,還要負債累累。
他從病房裏出來,聽見弟弟妹妹說餓了,便出去買點飯。
醫院的飯病人吃着還行,不生病的人吃就不太行。
他從醫院裏出來,就去了附近的小飯館,父親現在離不開人,弟弟妹妹還小,他不能走太遠。
這個點,小飯館忙得不行,老板在外邊支起了桌子,屋子裏頭沒有地方,就在外邊吃。
他剛走到小飯館,就瞧見小飯館的門簾子被人掀開了。
門簾子上的手白淨細膩,指甲上幹幹淨淨的,一點裝飾都沒有,只有一枚鑽石戒指點綴在手指上。
他看着那枚戒指想起了沈一溪。
這樣的珠寶,她那樣的美人應該也要有上一件。
他剛想完,就看見門簾後的人扶着門簾探出了頭。
他看見了上一秒還在想着的沈一溪。
沈一溪一只手拿着餐盤,餐盤上放着剛才買好的豆腐腦和油條,另一只手扶着門簾,手上還挂着包,拿着的東西有點多,只好專心慢慢地往外走。
這樣的沈一溪出現在燕如裕眼裏的時候,讓他感到萬分意外。
他覺得沈一溪應該坐在有着精致裝潢的西餐廳裏,吃着七分熟的牛排,喝着香醇的紅酒。
外邊放着的桌子和凳子離得有些近,沈一溪拿着東西不好坐下。
燕如裕走上前幫她把凳子往後拉了拉,又幫着她放下了裝着食物的餐盤。
沈一溪坐下之後,看着幫她的燕如裕笑着說:“我們又見面了,我又被你救了一次。”
因着剛才的幫助,燕如裕離着沈一溪很近,能毫不費力地看見她的五官,還能聞到她身上的玫瑰香。
現在她還挂着溫和的笑容。
這樣的沈一溪,他實在是頂不住,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用不帶溫度的聲音說道:“沒事,我先進去買東西了。”
沈一溪不明白為什麽燕如裕這麽冷淡,但是他幫了自己兩次,什麽也不做也不太好,送禮的話,太貴重也不好,這家小飯館價錢也不貴,她可以給燕如裕買單。
她進去後,發現燕如裕還在排隊,走到他身邊後,開口道:“燕如裕,一會我給你買單吧。”
燕如裕以為沈一溪發現了自己的窘境,“不用了,謝謝。”
沈一溪不想欠人情,解釋道:“你幫了我兩次,我過意不去,這家店也不是很貴,讓我給你買單吧。”
燕如裕在心裏松了一口氣,“這樣啊,怎麽來這裏吃飯了?”
沈一溪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如實答道:“走到這裏覺得聞到了好聞的味道,而且肚子也餓了。”
她因為在婚禮上見了太多不喜歡的人,所以沒有什麽胃口,只吃了一點東西。
吃完婚宴她還要留下幫忙。
等忙完她又來了醫院複查,買藥又廢了很多精力。
她走到小飯館這裏,聞到飯香,就走不動道了。
燕如裕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自己,心裏的愁緒好像被她的話都吹散了,嘴角微微彎起。
沈一溪看着笑着的燕如裕,覺得他沒有之前那麽冷漠了。
他們說完話,便輪到了他們。
燕如裕在沈一溪付完款之後,就讓她趕緊去吃飯了。
沈一溪早就餓得不行了,便聽燕如裕的話,轉身走了。
燕如裕拿好飯出來後,她嘴裏還吃着東西,便沒有開口說話,伸出手擺了擺。
燕如裕輕聲說了一句再見就走了。
他想回頭看一眼沈一溪,因為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但是,他最終沒有回頭。
豆腐腦是鹹口的,他吃完之後覺得嗓子不舒服,便去中廳放着的自動販賣機哪裏買瓶礦泉水喝。
他剛買完水,手機便響了起來。
屏幕上閃爍着的名字,讓他皺起了眉頭。
他右滑接通了電話,“叔叔,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是有什麽事嗎?”
“你爸現在情況怎麽樣啊?”
“還是老樣子。”
“這樣啊,對了,如裕,你嬸嬸做生意又賠了不少錢,你弟弟馬上就要出國留學了,我們現在手頭很緊。”
燕如裕知道叔叔的意思,實在不願意聽下去了,開口道:“叔叔,您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們的難處,手頭有錢了,一定先給您打過去。”
“叔叔沒有催你的意思,先緊着給你爸治病。”
不過,燕如裕的叔叔沒有治下去的必要了。
沈一溪因為不小心把鑰匙忘在了就診室,所以回來取,然後偶然聽到了燕如裕的電話。
她突然想起了,婚宴上圈子裏的人談及的燕家的事。
燕家是近幾年才起來的,所以剛回國的沈一溪腦海裏沒有多少關于燕家的記憶。
宴會上的人說,燕家的資金鏈出了問題,對家趁虛而入,致使燕家在很短的時間就破産了。
燕家掌權的那對夫妻還欠下了不少錢,重壓之下,便喝藥自殺了。
燕家在外求學的長子當時正好趕了回來,立馬送人去了醫院。
妻子沒有救回來,丈夫聽說現在還在醫院治着。
她現在目光中的人也姓燕。
燕如裕挂斷電話後,很想抽煙。
他想抽煙的沖動一時半會壓制不下去,于是打算去樓下抽煙。
轉過身來,他看見了站在不遠處抱着花的沈一溪。
沈一溪吃完飯之後收到了時明久的花。
時明久送過來的花是一大束的玫瑰,抱起來的時候遮住了她的半張臉。
玫瑰香濃郁的熏人,而且花上還沾染了時明久身上的香水味。
她對上燕如裕沒有溫度的目光後,便覺得懷中花束的味道讓她惡心。
她捧着花走到垃圾桶前後,毫不猶豫地把懷中昂貴的花丢盡了垃圾桶裏。
這輩子,她都不會想和時明久這種人有一絲一毫的聯系。
花落在垃圾桶的那一瞬間,發出了巨大吵人的聲響。
沈一溪聽到了,但是沒有什麽反應,一步一步向着燕如裕走去。
她站在離着燕如裕有一步之遙的位置,極為認真地說:“燕如裕,你我不談愛,各取所需,假結婚,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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