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壞的密室測試

第82章 蟲兒飛

沒人不記得這張道具卡。

在或多或少都有一部分染上動物特質的“死”密室裏，他們成功達成了完美結局，得到了這張道具卡——公平交易卡。

石凱當時念出的道具卡規則似乎都尚在耳畔：“公平交易卡，玩家手持本道具卡時，可以‘玩家xxx要複活’為開頭複活本系列任一已知姓名的npc。而為确保公平，玩家在npc複活後即失去玩家身份，轉換為密室npc。”

“注：本道具卡只可使用一次。”

那時候的他們，都在郭文韬對石凱一遍又一遍的“誘哄”中，下意識以為這張卡就是一個讓石凱放棄玩家身份的陷阱。

因而現在郭文韬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郭文韬說，玩家黃子弘凡要複活陶愛愛？那不是要犧牲黃子弘凡？

雖然公平交易卡中寫到了要以“玩家xxx要複活”為開頭使用這張道具卡，之後又寫着玩家在npc複活後會變成npc，但它确實沒有強調規則前後出現的玩家是否要是同一人，也沒有要求“玩家xxx”必須是使用者，甚至沒有要求玩家必須處于存活狀态。

恐怕連祂也沒想到這條規則還可以被這麽解讀。

但是震驚之餘，大多數人心中又浮現出了另一個困惑——郭文韬為什麽要以黃子弘凡的名義複活陶愛愛？

對于知道或猜測出郭文韬卧底身份的幾人來說，郭文韬選擇用自己去複活陶愛愛他們雖然驚訝，但也能夠理解。可是以黃子弘凡的玩家身份為代價去複活陶愛愛，這并不像是郭文韬會做出的事情。

只有石凱在郭文韬說出黃子弘凡的名字的時候，一瞬間便知曉了一切。

随着公平交易卡的破碎，石凱追尋着飄飛的銀色流光，正對上了一雙眼眸：飄浮着的、黃子弘凡的眼眸。

“殺戮游戲”開始之後，石凱雖然可以憑借死亡停滞卡感知到黃子弘凡仍然處于死亡停滞的狀态，但他已經感應不到黃子弘凡了。而在遇到同伴時，他驚恐地發現，所有人好似都遺忘了黃子弘凡已經死了的這件事，他們身邊也的的确确出現了一個“黃子弘凡”。

不僅如此，最可怖的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就連石凱也在逐漸忘卻這件事。哪怕死亡停滞卡上的呼喚越來越強烈，他還是偶爾會在恍惚中忘記“黃子弘凡”的異樣。

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他的黃子弘凡，但他就是無法開口說出這件事。

對上了石凱的雙眼，黃子弘凡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石凱能看見自己了。這一刻他甚至遺忘了什麽“公平交易卡”，只是興奮地飛向石凱，維系着他存在的死亡停滞卡又一次狂熱地顫動起來。

他一早便失去了與任何人觸碰的權利，這已然叫他痛苦不堪。可如今連石凱都看不見他，他終于認識到了死亡停滞的真正恐怖之處。

在石凱受傷的時候，在石凱被圍攻的時候，在石凱看見那個“黃子弘凡”的時候，黃子弘凡其實一直都在的。他焦急地大喊，他試圖擋住揮向石凱的武器，他試過用各種辦法昭示自己的存在。

只是在石凱看不見他以後，他仿佛是徹底被這個世界抛棄了，真正變成了脫離世界的幽魂。他說的話沒人聽到，他的動作沒人看見，他的存在沒人知曉。

他只能孤獨地飄浮，只能無用地一遍遍用死亡停滞卡傳遞着無法被解讀的信息。

而他也漸漸明白，這也将會是他未來無限日子裏的常态。死亡停滞卡從來不是祂的恩賜，等到石凱這個死亡停滞卡的使用者離開密室之後，他就會徹底變成這種幽魂狀态，永遠被困在密室裏，永遠無法和任何人交流。

甚至連死亡都是奢望。

伴随着越來越黯淡的流光，黃子弘凡飛向石凱，剛剛完成了陣營轉換的蒲熠星奔向郭文韬，可誰也沒能觸碰到想要觸碰到的人。

因着郭文韬大膽的操作，公平交易卡不免卡了殼，一下子不知道該不該完成複活和轉換，又該将誰轉換為npc。祂也終于發現了郭文韬的騙局，想明白了一切。只是祂再憤怒也罷，再不滿也罷，祂終究也無法違背自己的原則。

“檢測通過，陶愛愛複活成功，玩家黃子弘凡、玩家郭文韬轉換為npc。”

蒲熠星直直穿過了郭文韬虛化的身體，就像是他們已經不再屬于同一個世界。蒲熠星猝然轉過頭來，眼淚已經無知覺地墜落。他多麽聰明，多麽了解郭文韬，就有多麽痛苦，多麽清楚一切已成定局。

他再一次、又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确定，不同于他的浪漫主義，郭文韬一直都保持着現實主義。

郭文韬從沒想過要和他一起死，從一開始便沒有。

心悸到極致，無數回憶走馬燈一樣于蒲熠星的眼前閃過，刺得他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巨大的痛苦讓他在崩潰邊緣搖搖欲墜。

在今天之前，他雖然一直隐隐約約知道郭文韬有自己的計劃，也猜到了大半，但等一切真的來臨之時，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沒做好接受這一切的準備。他總說不要後悔，總說要接受失去，但他其實真的做不到。

看着那雙溢出從未有過的脆弱的眼，許多冠冕堂皇的安慰話語從郭文韬心底流淌而過，可他挑不出任何一句合适的話。千言萬語已來不及說出口，只濃縮成短短一句：“阿蒲，你要好好活着。”

“姐姐！”另一邊的陶可可抛下了手裏破爛的布偶，看着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滿臉的怨毒瞬間轉換為驚喜。

“可可。”陶愛愛迷茫地眨了眨眼，接住沖到自己懷裏的可可，雖然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麽，但也同樣激動非常。她已經快忘了，為了躲避媽媽，她們有多久沒能這樣好好地看看彼此，和彼此交換一個擁抱。

陶可可身後的布偶人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

滿臉的鮮血變成柔軟的棉花，熟悉又猙獰的臉變回布娃娃可愛的笑臉。成群結隊的布偶人重新穿上五彩斑斓的小衣服，手拉手唱起童謠。這是陶可可和陶愛愛從沒有擁有過的純真童年，也是她們曾經錯過的美好結局。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陶可可和陶愛愛總算舍得松開緊抱着對方的手，轉而手牽着手，一齊看向六位玩家和兩個新晉npc，笑容幹淨而溫和：“謝謝老師。”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

原本生死相隔的同胞姐妹緊緊牽着對方的手，兩對愛侶卻漸行漸遠。蒲熠星分明正與郭文韬對視，卻能感覺到郭文韬的氣息越來越遙遠。而石凱雖然預感到了離別，也知道轉換成npc或許已經是黃子弘凡現下最好的結局，卻依舊難以平靜地接受。

不只是他們，所有人都難以接受。邵明明早就哭成了淚人，一雙眼很快就變得紅腫，唐九洲也沒好到哪裏去，哽咽到說不出一個字。一向冷靜的周峻緯呼吸急促，齊思鈞更是在這突如其來的離別中心如刀割。

他們不是不為陶愛愛的死自責，不是不為陶愛愛的複生高興，如果可以，他們願意竭盡所能換回陶愛愛。但是、但是……

幾人的心和畫面一起割裂，一面是喜悅和希望，一面是悲傷與絕望。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歌聲越來越飄渺，郭文韬和黃子弘凡的身影也越來越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