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鬼嫁衣(十八)
陳黎野跑進地下室一看,就被眼前情景驚得往後退了小半步。只見白天裏坐在屋子裏死氣沉沉的一群血人此刻竟然活了過來,正把一個人按在地上團團圍住,它們頭跟頭湊在一起,發出一陣咀嚼聲,似乎是正在啃食那個人。
剩餘的幾個參與者此刻正縮在牆裏,一點動靜不敢發出來。陳黎野照了照他們,發現竟然只剩下五個了。剛剛發出尖叫聲的是個姑娘,她捂着嘴巴,背貼着牆渾身發抖,盡量不讓自己再叫出聲來。
擋在那四個人前面的是林青岩。跟其餘幾個面色驚惶的比起來,他算是最冷靜的那個,只不過臉頰邊流下來的冷汗已經證明他也很慌了。
見陳黎野下來,林青岩就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沖他推了推手,示意他別動。
陳黎野:“……”
他就只好把話咽了回去,看向了那群啃食着咀嚼着的血人。血人們大快朵頤,過了一會兒後,這群血人站起來了,一動起來,他們的骨頭就喀啦啦直響,做起動作來也十分緩慢。
它們慢慢地直起身來,眼眶裏都沒有眼珠,一雙眼眶如同黑色的漩渦似的,十分滲人。
“她在哪……”
這些血人此起彼伏地念叨着,聲音低沉又嘶啞難聽,像是在念叨着什麽詛咒。
“殺了她……殺了她……她在哪……”
陳黎野被這一幕弄得頭皮發麻,他咽了口口水,照了照地上,果然被啃食殆盡的正是紅衣女人。女人現在已經看不出原樣了,她的的肚子上被啃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了裏面血紅的髒器,紅色的衣裳也被撕扯得稀巴爛,整個軀體已經血肉模糊。無神的雙眼就那麽直直地看着前方,像是還活着。
女人的胳膊被啃的左一塊右一塊,有的地方只剩下了白骨,但她左手上緊緊握着什麽。
“她在哪兒……”
那群血人嘴裏念叨着,轉頭看向了僅存的那幾個參與者。
陳黎野心裏咯噔一聲——這群血人被女人所殺,所以對女人和女兒的怨念極大,女人死了,他們就要殺女兒,女兒的紅嫁衣和參與者身上的嫁衣極其相似,這群血人就會把參與者認成女兒。
陳黎野連忙喊道:“別愣着了!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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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岩明白,連忙喊了句:“跑!!”
說完他拉着兩三個人拔腿就跑,這幾個人身上都穿了女人給的紅嫁衣,在撩過血人旁的那一刻,一群血人渾身猛地一哆嗦,似乎是眼前一亮。
“是她……是她!!”
“紅嫁衣……紅嫁衣!!”
血人興奮了起來,喊了兩句之後,跟着追了上去,但動作十分緩慢,估計還沒王八跑得快。
林青岩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也沒跟陳黎野多說,一溜煙就往樓上跑了。陳黎野四下一看,沒有能當武器的東西,幹脆咬了咬牙,擡起腳一踹,把一個血人踹倒在地。
紋了身的暴躁老哥也躲在牆邊,他也害怕,但見火力被轉移了,立刻站了起來奔向女人,把她緊攥着的左手掰開來,果然她手心裏有一串鑰匙,應該就是用來開左邊那間鬼新娘的屋子的鑰匙。
“找到了!!”暴躁老哥高高舉起鑰匙,對那群血人喊,“她在這兒!!你們不是想殺那個女兒嗎!?”
血人一聽此言,紛紛停下了動作,轉頭看了過去。陳黎野一看他手裏的鑰匙,慌了,叫道:“不行!不能讓他們殺!!得把新郎找來!!”
一見血人都看過來了,紋身大哥覺得有戲,轉過頭就開始拿鑰匙開門上的鎖。又一聽陳黎野說這話,他就頭也不回地罵道,“你滾遠點!!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找什麽新郎!?你一個新人而已,懂個屁!!”
陳黎野急得不行,喊:“要是那個女兒是引路人,那不就完了嗎!?”
“怎麽可能!”
紋身大哥速度極快地把幾把鎖開了,又把鎖鏈嘩啦啦拽了下來,冷笑一聲說:“女人都被弄死了,女兒怎麽可能是引路……”
——人。
最後一個字他沒能說出來。
只聽噗呲一聲。這聲音像是有什麽利器捅進了血肉裏。紋身大哥感到胸口一痛,過了片刻後,才僵硬地、緩緩地、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就見自己胸前竟冒出了一小截鐵樹杈,血珠從鐵樹杈的尖端上滴滴答答地滴落下來。
陳黎野愣住了。
只一眨眼的空,守夜人就出現在了此人身後,左手握着一把貫穿了血肉的鐵樹杈,右手拎着個人,估計就是新郎。
烏鴉圍在守夜人身邊,因為嗅到了死亡的氣息而興奮,撲騰着翅膀叫個不停。守夜人握住鐵樹杈,然後開始慢悠悠地握着轉起了圈。樹杈的紋路碾壓着參與者傷口的血肉,帶來的疼痛難以想象。
紋身大哥竟然發出難以忍受疼痛的嗚咽聲,嘴角邊滲出了鮮血來,随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守夜人面無表情地悠悠道:“因為你,一共有八個人命喪黃泉——連我殺人都沒有你多。”
他說着松開了鐵樹杈退後了幾步,又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善惡有報。”
說完這句,忽然一聲巨響,鐵樹沖破了牆,一下子捅爛了紋身大哥的腦袋,讓他成為了第四朵盛開在鐵樹之上的“花”。
陳黎野有點板不住他那張一向平靜得無波無瀾的臉了——這他媽可是地下室啊!!
鐵樹慢悠悠地卷起枝頭離去。守夜人轉過頭,看向這一整個地下室的血人,沉默片刻,伸出手一個一個挨個點過來數了數:“一、二、三……”
陳黎野:“……”
“二十五。”
守夜人數完了,收回了手,撒開了新郎,看也不看他,雙手握拳,按了按指關節活動了一下,說:“老實待着。”
看樣子他是準備暴揍這些血人了。
新郎見狀,忙不疊溜到角落裏去,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安頓好了新郎,守夜人就又撸了撸早就撸了上去的袖子,又微微揚起了頭,提高聲音遙遙的對陳黎野說:“往後退,打到你我不管。”
陳黎野沉默了。二十五個血人此刻有些茫然,剛剛說“她在這兒”的紋身大哥已經被鐵樹卷走了,他們失去了目标,現在眼下又沒有任何一個人穿着紅嫁衣,他們的目光就在守夜人和陳黎野之間來回晃蕩,嘴裏嘟囔着問:“她在哪兒……?她在哪兒……?”
陳黎野抽了抽嘴角,後退幾步,指了指樓上說:“哥哥,我去一樓,好了叫我。”
守夜人沉默了。他歪了歪腦袋,略作思量後,說,“也行,省着礙我事,去吧。”
“好的,加油。”陳黎野沖他比了個大拇指,“祝你成功,我相信你。”
守夜人:“
……”
陳黎野說完就朝他揮了揮手,道句“再見”,轉頭跑上一樓避難去了。
林青岩正守在地下室門口聽下頭的動靜——他不是那種扔下親隊友跑路的人。只要陳黎野喊他一聲,他就一定沖下去,他時刻準備着。可底下突然沒了動靜,林青岩擔心他,剛準備冒險下去看看情況,就聽見一陣腳步聲,是陳黎野跑了上來。
其餘參與者見他上來,連忙呼啦一下圍了上去,林青岩第一個開口問道:“怎麽樣,你沒事吧?”
“沒事。”陳黎野見人都在,就說,“守夜人來了,那大哥死了。”
其餘人一聽這話,臉色一下子黑了:“守夜人!?這他媽不是雪上加霜嗎!!”
“……不,”陳黎野說,“他帶着新郎來的。”
“……”
衆人沉默了,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握草”。
沉默了還沒五秒,下面突然傳出哐當一聲巨響。
林青岩知道這守夜人應該是不會準備把他們殺個全軍覆沒的,也大概明白他應該是在幹嘛,但他好歹是個參與者,秉着“守夜人應該不會這麽離譜吧”的想法,問道:“那個……守夜人……在幹嘛?”
陳黎野回答:“他在揍血人。”
衆人:“…………”
林青岩:“…………”
在衆人沉默之時,底下傳來了守夜人一聲鉚足了勁兒的破口大罵聲,随後哐當一聲巨響,似乎是把人扔牆上去了——他好像根本沒把血人放眼裏,只是在揍人洩憤。
陳黎野有點莫名其妙,回了回頭。
他有點納悶:守夜人怎麽生氣了?
守夜人又是好幾聲怒吼,巨響接二連三地響起來,似乎氣的不輕。
衆人之間沉默的氣氛因為守夜人在底下放飛自我的單方面揍人而顯得有點詭異了起來。
……真的就尼瑪離譜這守夜人。
陳黎野有點尴尬,撓了撓臉,替守夜人說了句話,道:“那個……反正……反正他不會殺人的,相信他就行了。”
衆人面面相觑,有點不相信,但林青岩和守夜人說過兩句話,覺得陳黎野這話可信,就附和說:“我看也是,要不然他幹嘛放着我們這些參與者不殺跑去揍血人?”
連林青岩都這麽說,衆人就開始動搖了。
“說的也是诶……”
“好像有點道理……”
陳黎野見他們對守夜人态度沒那麽緊張了,松了口氣,說:“好了,不說他了,說起來,這些參與者是怎麽死的?你們又怎麽會跑到地下室去?幹什麽不往外面跑,非得往地下跑?”
“哦……這個。”林青岩說,“事出有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