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鬼嫁衣(十六)
林青岩想跑,但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鐵藤蔓就從土裏破土而出,把他綁在了原地。
林青岩:“……”
他臉上一僵,使勁掙紮了一下,發現并沒有任何卵用之後,一瞬間面如死灰,僵硬的轉過頭,看向了陳黎野。
陳黎野:“……”
林青岩好歹是他隊友,而且又不像任舒那樣想拿他擋刀,好說歹說兩個人之間也有點隊友的革命情誼了,陳黎野有點看不下去,對守夜人說:“你別逗他了,怪可憐的。”
守夜人轉過頭,看着他說:“我吊在樹上也很可憐。”
陳黎野:“……”
那你他媽下來啊!?!
就尼瑪離譜真的!!
陳黎野很是無語,眉角跳了跳。他表情沒什麽變化,但守夜人卻好像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麽了,覺得好笑,就忍不住笑了一聲。守夜人兇神惡煞慣了,這一聲難得的笑聽上去也不怎麽友善,像冷笑。
林青岩被這一聲冷笑吓得一哆嗦,他被綁着,只能跪坐在地上,兩眼含淚,要哭了似的對陳黎野說:“老陳,你長眼了嗎,他這哪是逗我啊……”
陳黎野看向他,面無表情:“他要是沒逗你,就會直接拿個鐵樹杈從樹上跳下來給你捅個透心涼了,你看他手上有樹杈嗎?”
林青岩:“……”
這倒真沒有。
“看開點,這位守夜人殺人只殺有很深罪過的。”陳黎野說,“任舒是個到處勾搭別人男朋友的姑娘,還有昨晚一起死的小陸,我猜應該是她告訴任舒可以用這種方法擋刀的,畢竟任舒一個新人,不可能自己想出來這個辦法。”
守夜人偏頭看向他,點了點頭:“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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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岩是真的沒什麽地獄經驗,一聽居然還有能讓別人擋刀的方法,當時就懵了:“你在說什麽,什麽擋刀的辦法?”
陳黎野說:“任舒昨晚劃了我一刀。所以我猜這個擋刀的方法應該是觸犯規則的嚴重性吧。誰觸犯的越嚴重,誰就越優先成為獵殺目标……”
他說着說着目光就向守夜人那邊飄了過去,滿臉寫着求證。守夜人明白他的意思,又點了點頭,認同道:“是這樣沒錯。”
陳黎野又問:“那第一天那個呢?”
守夜人回答:“他是連續殺人犯,現在還在逍遙法外。”
……連續殺人犯啊。
陳黎野想了想第一天死的那位參與者。他一直都很沉默,有點唯唯諾諾,倒是真看不出來——果真人不可貌相。
“不過你這位隊友倒是沒那麽嚴重。”守夜人轉過頭,盯着林青岩道,“這位的罪名是謀占他人財産,還說是因為什麽工作原因——朋友,工作可不是你害人的原因。你沒害死過人,我就不會碰你了,出去之後多做慈善,有助後面過關。”
林青岩傻了:“……”
陳黎野:“……這麽玄學的?”
守夜人腿上一松,往後一跳,在空中翻了半個圈,穩穩落到地上之後,直起了身子,看向陳黎野,說:“你都進地獄了,還分什麽玄學不玄學。”
鐵藤蔓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林青岩感覺自己腳上一松,低頭一看,鐵藤蔓已經無影無蹤了。他有點懵,在原地又跪坐了片刻,才站了起來,跪坐的有點久,站起來時他控制不住地踉跄了兩三步,感到兩腿酸痛。
“行了,閑聊到此為止。”守夜人撸了撸袖子,說,“說說吧,你現在過關過到什麽程度了。”
陳黎野看着他撸起自己的袖子,心裏頭撇了撇嘴,想:他認真了。
陳黎野抿了抿嘴:“怎麽說呢……卡關了。”
“……”守夜人沉默片刻,“卡關是什麽。”
“……就是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林青岩在他們身後拍着身上的雪,聞言,也接上了陳黎野的話尾說:“我們不知道該幫誰了。”
“哦,這樣。”
守夜人倒是沒什麽意外的。他看守這裏這麽長時間,早知道這是所有參與者都會遇到的難題。于是他看向陳黎野,“你……”
他想對陳黎野說點什麽,但話還沒說出口,忽然又頓住了。守夜人像是感受到了什麽,擡頭看向了女人的屋子,就這樣靜靜的呆了片刻後,他忽然笑了。
守夜人笑起來可從不像春風似的溫暖人心,只令人感覺置身數九寒天,寒冷入骨。林青岩被他笑得心裏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低聲說:“怎、怎麽了……?”
“沒怎麽。”守夜人見怪不怪,說道,“你們好像有一個打算破釜沉舟的隊友啊。”
陳黎野:“……?”
“有個人去拿了人皮。”守夜人說,“現在,他正在挪開十字繡。”
“!?!”
“我操!!”林青岩一瞬就明白是誰了,罵了一句,轉頭就朝女人的屋子那邊跑過去,“那個傻逼!!!”
“林哥!!”
陳黎野喊了一聲,也跟着跑了過去,但跑出去還沒兩步,一聲震徹心扉的哭號聲就從女人的屋子裏傳了過來。
陳黎野心裏咯噔一聲。
守夜人在他身後說:“晚了。”
“……”
哭號聲仍在持續,陳黎野咽了口口水,轉頭試探着問道:“那結果呢?”
守夜人看着他:“什麽結果?”
“把人皮還給她這個選擇,”陳黎野問,“是正确的嗎?”
守夜人說:“如果正确,我就不會在這裏了。我就該回鐵樹那邊,等着引路人領着你們一個個出去。”
言外之意很明顯了。
陳黎野嘆了口氣,有點絕望:“我們涼了?”
“倒也不能這麽說。關于罪惡,這世上沒有絕對正确的選擇。”守夜人回答,“你既不是天上的神明,也不是斷生死的判官,何必執着于正确與否。”
陳黎野聞言,沉默了片刻。哭號聲就在這片刻間停了下來。周遭寂靜了下來,寒風呼嘯在他們耳邊,如同誰在哭泣。
陳黎野心裏頭冒出幾絲異樣感來。他覺得守夜人這話非常耳熟,可他又确實沒有聽誰說過這番話。
不過事情總該分個輕重緩急。陳黎野沒有執着去想在哪聽過這番話,問道:“那到底什麽才是能夠離開地獄的答案?”
守夜人回答:“文字陷阱。”
陳黎野:“……?”
“你知道這是文字陷阱,才會發現血人也有隐藏任務的,是吧。”守夜人說,“可你自己還是掉進陷阱裏去了。黎野,從始至終,規則裏都沒有說過要你判斷誰對誰錯。”
“……!”
陳黎野一拍腦門,這才明白了過來。
他把終結罪惡理解為終結掉有罪的一方,所以才想着判斷誰對誰錯。但規則裏說的“罪惡”指的并不是某一方的罪,而是這個地獄裏的罪。也就是說,無論是女人還是血人,都要償罪!
他轉頭向守夜人求證:“所以是要兩個都做嗎?”
守夜人點了點頭。
“行,謝了!”
陳黎野急急忙忙道了聲謝轉頭就跑,一路奔向村子邊的亂葬崗。
守夜人看着他跑遠,等他消失在視線裏時,才收回了目光。
那道不知何處而來的聲音出現了。它很不滿,聲音越發陰森詭異,讓人後背發涼。
它說:【你犯規了。】
當它不用第三人稱來稱呼他時,就證明這是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
鴉先生冷笑一聲,毫不在乎:“那又怎麽了。”
【你破壞了契約。】那道聲音說,【你犯規了,你犯規了。】
“先犯規的是你們。”守夜人說,“我早在一開始就說過了,如果把他放進來,連我自己都保證不了我會幹什麽。你們既然破壞規則把他放進來,那也不能怪我破壞規則把他送出去。”
那聲音完全不聽,一個勁兒的強調:【你犯規了。】
守夜人氣笑了,又撸了撸袖子。
“行啊。”他說,“那我就一錯再錯給你看。”
……
陳黎野跑遍了半個亂葬崗,才終于找到了寫着“鄭家”兩個字的墳碑。石碑上的字被刻的張牙舞爪,看來刻碑人刻碑時十分的匆忙。
陳黎野二話不說開始刨墳。這裏一直又幹又冷,土地極硬,正巧旁邊墳上扔着一生鏽的破鐵鍬,估計是埋葬人嫌這鐵鍬太破,埋了之後就給當垃圾扔在了墳邊上。
雖然這鐵鍬看着質量就不好,但好歹是個鐵鍬,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使白不使,陳黎野順手就拿起來開始刨墳。但這鐵鍬是真的不好使,刨到一半甚至還斷成了兩截。
陳黎野內心喊爹罵娘,又抄起剩下的一半接着挖。
挖了不知多久,鐵鍬終于發出一聲清響,似乎是怼到了什麽東西。
陳黎野累的氣喘籲籲,挪開了一點鐵鍬看了看。有一小片木頭從土裏露了出來,從花紋上看,似乎是具棺材。
碰到棺材了——終于碰到棺材了!!
陳黎野趕緊猛挖,沒多久,一具木棺材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趕緊使了狠勁一鐵鍬敲了下去,把棺材給砸碎了。棺材裏頭躺着一具屍體,屍體都已經腐爛了,生了不少蛆蟲,已經看不出原本面容了。陳黎野捏着鼻子,強忍住不适,拿鐵鍬扒開了她的衣服。只見她身上有很多小洞,像是針線穿過的痕跡。
陳黎野毫不意外。
這應該就是之前那個老太太所說的鄭家的老太太了。她穿上了紅衣,然後被紅衣殺死了。
接下來,他要把這具棺材毀掉……但他沒有武器,也沒有那種力氣。更何況,要毀棺材的話,得先把這具屍體弄出來,但這具蛆蟲橫生的屍體有點太惡心。
陳黎野頭疼。
但沒辦法,不幹也得幹了。這次是全員逃生還是全軍覆沒,都看他陳黎野了。
陳黎野脫下外套,心裏給守夜人念了幾句對不起,剛想把外套罩在屍體腦袋上把她搞出來,身後就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你要是敢把衣服罩上去,我就打死你。”
陳黎野:“……”
他動作一僵,緩緩地回過頭。
守夜人在他身後幾米遠的地方,抱着雙臂站着,血月的光灑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