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監護人
宴會當天上午, 希爾芙給曲夏寄了一件西裝。
希爾芙素來長袖善舞,考慮到這個帕米爾星上來的學生家境貧寒, 沒錢買西裝, 又照顧着少年脆弱的自尊心,怕他覺得難堪,這才連夜郵寄了一件。
曲夏對着鏡子比劃, 均碼的西裝略微偏大, 他還沒有二次覺醒,套在裏頭顯得小小一只。
現在改也來不及了, 他匆匆出門,坐上公共飛行器, 往希爾芙的家去。
這位老師出生貴族,在學校旁有一棟私人別墅,他交際極廣,往來賓客絡繹不絕, 無數豪華飛行器拖着長長的尾焰在天空來去,曲夏對着侍者亮明身份,對方将他領到中庭一處偏僻的座位, 道:“希爾芙閣下在待客,您先請坐。”
侍者顯然十分繁忙, 客氣過後,便将曲夏晾在了這裏。
曲夏不覺得收到了怠慢, 他本就不喜歡鬧騰, 在宴會上安安靜靜的吃藍莓蛋糕,旁邊的陸陸續續來了許多賓客, 片刻後,有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在一旁落座, 對着曲夏伸出手:“你好,你就是老師新收的小師弟嗎?”
他自我介紹:“我是達特,希爾芙老師的弟子之一。”
曲夏和達特握手,希爾芙不愧是迎來客往的好手,還能想到曲夏旁邊沒人,特意丢有個弟子過來陪聊。
達特肩負了替老師觀察小師弟的重任,旁敲側擊的問了許多學術問題,從物理基礎到精神海的嘗試,曲夏恰到好處的裝着一個有天賦的萌新,給出了許多獨到的見解,達特連連點頭,險些當場認下師弟。
他攬着曲夏的肩膀,自來熟道:“兄弟,你選擇希爾芙老師絕對是最正确的決定了,他是我們這裏科研經費最多的老師,有一打橫向項目,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達特賣了個關子,擠眉弄眼道:“希爾芙老師和艾爾文上将關系匪淺。”
說完,他閉上嘴,等着聽學弟的驚呼,艾爾文上将是整個星際雌蟲心中的偶像,身負上将軍銜,多次遠征無一敗績,是人氣最高的雌蟲。
曲夏平靜的叉起一塊蛋糕,問:“艾爾文是誰?”
達特:“……”
他做了個誇張的表情:“你居然不知道艾爾文上将?他是我們雌蟲的終極目标,帝國最年輕的上将,威儀無雙不說,還長的好看,有一身特別健美的肌肉!”
曲夏敷衍的說:“好厲害哦。”
有一身健美的肌肉?還能有他的住家保姆閣下健美嗎?
想到住家保姆閣下,曲夏便有點擔憂他怎麽樣了。
軍方的消息嚴格保密,且一來就上了重武器,曲夏在考場上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顫,仿佛是垃圾星在什麽龐然大物下瑟瑟發抖,他不确定保姆閣下有沒有被救出去。
曲夏問:“我聽說軍方派了大筆部隊去帕米爾,他們是去救人嗎?”
達特撓撓頭:“這我可不知道。”
他看着曲夏又開始低頭吃蛋糕,不滿道:“你知不知道希爾芙老師認識上将意味着什麽?”
曲夏:“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我們的研究可以得到軍方的鼎力支持,而且還能近距離接觸艾爾文上将啊!”達特恨鐵不成鋼。
“而且。”達特壓低聲音,湊到曲夏耳邊:“我聽希爾芙老師說,艾爾文上将的社會服務點數應該已經不夠了。”
蟲族的功勳由戰功和社會服務點數組成,艾爾文的戰功當然超标了,而社會服務點數只能通過相親,結婚,生蛋,或者收養未成年一類的公益活動獲取,艾爾文之前收養了侄子諾維爾,收支勉強平衡,後來諾維爾成年了,艾爾文又常年拒絕相親,也不願意匹配,每次有雄蟲向他提出邀請,他都要用戰功和服務點數抵扣。
曲夏停下叉子,沒明白。
社會服務點數不夠了,和他們有什麽關系。
達特敲了他一下:“笨啊!艾爾文上将肯定不會相親結婚,他大概率領養或者資質未成年,成為他們的監護人啊!”
曲夏:“……?”
所以呢?
他很難理解達特狂熱的崇拜,曲夏是研究人員,不是武職人員,對軍雌這種,最多饞饞他們的肌肉,其他都還好,就在達特忍無可忍,要來搶曲夏的蛋糕時,喧鬧聲忽然變大了。
身邊有人說:“親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到了。”
曲夏放下蛋糕,像門口望去,一前一後進來兩個模樣相似的人,都是淡金長發,碧藍眼睛,容貌出衆的美人,儀态卻大不相同,前面一個身姿挺拔,下巴高高揚起,顯得很是倨傲,身後那個卻低眉順眼,看着唯唯諾諾。
他們都穿着複古的宮廷服飾,衣擺有繁複的花紋,布料柔順的垂墜下來,似乎織了金線,遠看有粼粼的波光。
曲夏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忽然覺得口幹,拉了拉達特的袖子,問:“他們肩膀上的章紋?”
達特看了一眼,笑道:“你不認識嗎?那是皇室的象征‘劍與鳶尾’,代表着熾熱的權柄。”
一樓花園,希爾芙上前,屈膝行禮,笑道:“親王殿下來的好早。”
親王微微擺手:“艾爾文上将得勝歸來,雖然中途略有波折,但結果還是好的,我代表皇室,自然應當前來。”
在他的肩膀上,那枚鳶尾章紋熠熠發光。
曲夏略有些頭痛的扶住了額頭。
原主‘洛克’給他留下的那枚印章上的紋樣,赫然和這兩位殿下身上的一模一樣!
曲夏頓了頓,不自覺的萌生了離開的想法。
他是個柔弱的文職人員,興趣愛好就是泡實驗室,只想安安靜靜的做研究,對權力富貴不感冒,在研究之外,他就是一只躺平的鹹魚,搞不來陰謀詭計,更不想參合進王室這邊。
而曲夏雖然情商欠費,但他并不傻,只是不願意将腦子花費在人情世故上,希爾芙這場宴會醉翁之意不在酒,又是軍部最高領導人,又是帝國的親王和上将的,他的身份也必然不是一個小小的老師那麽簡單,而是和皇室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如果曲夏做了他的學生,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大大增加,這并非他想看到的。
猶豫了片刻,曲夏放下蛋糕:“達特,你告訴希爾芙老師一聲,我這邊臨時有點事情,可能要先走了。”
達特一臉懵逼的擡臉:“你能有什麽事情?欸欸欸!你還真的走啊?”
曲夏心道晚了就走不了了,不然今天在希爾芙家裏留宿,明天扭頭選新老師,這也太人渣了。
他拿起随身的小包,埋頭就往樓下走,在繞過樓梯處時不經意的往上一看,忽然頓住了腳步。
曲夏嘴唇動了動,不自覺的向上走去。
樓上倚着欄杆的,居然是他的住家保姆閣下。
那位閣下的眼睛還沒有好,蒙着白色的布條,銀灰的長發随意的披散下來,他穿了一身很貴氣的服飾,和頭發同色系的毛絨大氅繡着銀線,衣擺上點綴着零星的寶石,正在欄杆上遠眺。
曲夏順着他的方向看去,如果他的眼睛是好的話,那他眼中應該倒映着月亮。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曲夏先前在星網搜了半天,沒收到他的消息,卻不想在希爾芙的宴會上碰見了,他想了想,決定去搭個話。
畢竟是他從窮兇極惡的幫衆手裏救的蟲,還為他割破了手掌,曲夏總得去問下他的近況,順帶驗證一下信息素治療的成果。
曲夏剛剛走到三樓,艾爾文便聽見了腳步。
上将微微回頭,颔首:“這位閣下?”
他态度斯文,彬彬有禮,顯得禮貌又疏遠,和住家保姆時沉默寡言的樣子一點也不一樣,像是糊了一層溫文的假面,似乎不論來的是誰,他都會端出這副模樣。
曲夏莫名覺得有點不舒服。
他的住家保姆雖然總是嘆氣,眉頭皺成川字,還幫他按在沙發上塗藥,但比面前這個鮮活的多。
“沒事,閣下。”曲夏道:“我走錯了,我這就走。”
幫衆軍師的身份已經舍棄了,曲夏當時用了變聲器,不擔心艾爾文認出來,他觀察了一下保姆閣下的面容,見他雖然依舊臉色蒼白,但唇色潤澤,應當是沒有大礙了,便裝作路過,想要從樓梯上退下去。
還沒走出兩步,樓梯下又轉上來一個人。
希爾芙看見曲夏,微微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随即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攬過曲夏的肩膀,笑道:“你怎麽在這裏?”
希爾芙看過曲夏的照片,在雌蟲大多高大的帝國,曲夏這種清秀漂亮的很是少見,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曲夏暗叫了一聲不好。
宴會的主人已經來了,怎麽都不好跑了。
希爾芙領着曲夏,将他帶到了艾爾文的跟前,笑着說:“你們倒是有緣分,我才想向你引薦這孩子來着,他居然瞎走到了這裏。”
他看向曲夏:“來,打個招呼。”
曲夏不明所以,拘謹道:“閣下,我是洛克,你好。”
他的住家保姆閣下微微颔首,伸出一只手,微笑道:“你好,閣下,我是艾爾文。”
艾爾文?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曲夏嘴角的笑容愣在原地。
???
艾爾文,這不是傳說中的那位上将閣下嗎?
曲夏呼吸一窒。
所以,他讓帝國的上将炒了半個月的菜,還帶着上将出去撿垃圾?
前.幫派軍師.垃圾星流民.欺壓過上将.對皇室避之不及的曲夏:“……”
天亡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