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兄弟
當天晚上, 楚修難得沒有胡鬧,他像是很累, 很早便沾着枕頭睡着了, 伊西斯有點擔心,第二天便沒去上班,在家裏陪他。
楚修的生物鐘向來很晚, 一直到日上三竿, 他還沒醒,倒是電話率先響了。
他迷迷糊糊爬起來, 發現是凱裏。
凱裏個性內斂,平常不常來打擾楚修, 更不會大早上來打擾,楚修迷迷糊糊接起來,剛聽了兩句,睡意醒了一半。
“別哭, 雌父,別哭。”他語速度飛快的囑咐道:“不要慌,我馬上去找他們。”
楚修扣着光腦:“相信我, 不會有事的。”
雄蟲剛剛二次覺醒,平日說話溫和帶笑, 不時裝乖撒嬌,但現在他沉着聲音, 莫名又讓人信服。
凱裏收住眼淚, 輕輕嗯了一聲。
楚修挂了電話,從床上跳下來, 匆匆穿好大衣,趿上拖鞋, 連臉都沒洗,拉着伊西斯就往門外走。
他們跳上飛行器,楚修點火發動一氣呵成,将速度拉到最大,飛行器的屁股冒出一串白煙,炮仗一樣沖了出去,激起了小型的音爆,伊西斯這才找到詢問的時機。
他:“怎麽了嗎?”
楚修神色凝重:“克萊爾的哥哥出事了。”
他罵道:“該死,昨天和楚滇打電話用詞過激了,克萊爾的哥哥還在楚錦手裏,我沒想到這小子這麽畜牲。”
作為一個地球人,他還是高估了這個世界雄蟲的底線。
如果說楚修帶着伊西斯離開,楚家只是煮熟的鴨子飛走了,而楚滇對楚修還留有期望,期望他稍微哄一哄,大兒子能帶着伊西斯的家産回來,但這次一鍋端了楚家經營百年的賭場,便是徹底傷了楚家根基,完全和楚家決裂了。
楚錦心中有恨,當晚便将克萊爾的哥哥玩了半死,克萊西不堪其辱,撞柱自殺,他存了必死的決心,卻又被楚錦送到治療倉裏救回來,吊着一口氣,循環往複,還錄制視頻,發到了克萊爾的通訊器上。
伊西斯緊皺眉頭:“他想如何?”
楚修道:“他威脅克萊爾,如果不去他那裏,就接着這麽玩,玩到克萊西神志不清,精神崩潰為止。”
楚錦對着雙胞胎垂涎已久,本就對楚修帶走了克萊爾極為不滿,賭場的事情一出,大筆資金被清剿沒收,楚家再無力維持奢靡的生活,楚錦怒氣沖天,便下了狠手,他包了帝國酒店的客房,告訴克萊爾,如果還想要哥哥活着,便獨自前來,誰也不準告訴。
克萊爾不敢耽擱,連夜出了軍校宿舍,進了酒店,他的哥哥剛好從治療倉裏出來,被人攙扶着,身上沒有一絲血跡,卻神智恍惚,反應遲緩,眸子中蓄滿了淚水,俨然倒了崩潰的邊緣。
克萊爾不敢想他進治療倉前,情況有多慘烈。
伊西斯道:“但你說去接他們,他們逃出來了?”
楚修道:“克萊爾讀的是軍校,還是第一軍的預備役,膽識确已不同尋常。”
進了酒店後,克萊爾假意迎合,他生的貌美,又和哥哥是雙胞胎,楚錦從沒玩過這樣的,心中喜悅,遣散了其他随從,單獨留了這對雙胞胎在房間服侍。
然後,克萊爾借着服侍的由頭,一口咬斷了楚錦的寶貝。
楚修道:“當時楚錦疼的站不起來,大聲哀嚎,在地上打滾,捂住檔咒罵克萊爾,說要他們百倍償還,無比痛苦,然而專供雄蟲玩樂的酒店隔音都極好,外頭誰也不敢進來打擾這位興頭上的少爺,克萊爾将他拖到衛生間,用他抽克萊西的鞭子将他綁到馬桶上,然後帶着克萊西神色自然的走出去,他說少爺累了,要休息。”
伊西斯顯然沒想到這個發展,他皺起眉頭,看向楚修。
楚修道:“克萊爾咬到了楚錦的大動脈,被血噴了一身,外頭的侍從看他這個樣子,又看見屋內那灘血,還以為是克萊爾流下的,都很同情他,就讓他和克萊西直接下樓去了。”
然而少爺一個人呆在房間,呆的太久并不正常,他們走沒多久,就有侍從進入查看,發現了綁在衛生間的楚錦。
伊西斯道:“他如何了?那處可還有續接的可能?”
從個人的角度而言,伊西斯并不希望他接上,那意味着以後有更多的雌蟲要遭難,然而如果沒接上,致使一位高階雄蟲失去生育能力很大的罪行,克萊爾和哥哥難逃一死。
死甚至不是最恐怖的,更恐怖的是,如果失去了生育能力,作為受害人楚錦可以決定克萊爾的歸屬,他大可以要求法官拔了他們的翅膀,廢了他們的四肢送回來,然後一遍遍玩到瀕死,再拖進治療倉,循環往複,直到他們精神海徹底崩潰。
楚修搖頭:“沒有可能了,楚錦已經死了。”
死于大出血。
傷口血管密布,他先是被拖進衛生間,然後綁着無法行動,不能止血,等侍從們進去,楚錦已經流幹了身體三分之一的血,睜着眼睛沒了呼吸,據說場面極其慘烈,楚滇遠遠看了一眼,仰頭便昏厥了過去。
伊西斯倒吸了一口涼氣。
致使一位B級的雄蟲死亡,這又是多大的罪過?
當時伊西斯只是撞了一只F級的雄蟲,還沒致死,就差點傾盡一切,若非撞的那個是楚修,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那現在,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了一位B級的雄蟲呢?
楚修道:“克萊西和克萊爾知道事态的嚴重,連夜出逃,然而楚滇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雄保會傾巢而出……”
他頓了頓,沒在往下說。
連夜出逃又有什麽用處呢?星際時代,且不說鋪天蓋地的攝像頭,頭頂盤旋的超精度衛星能定位到地面上的每一只螞蟻,用不了兩個小時,他們就會被雄保會扣下,屆時失去了獨子的楚滇會對他們做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楚修難以猜測。
伊西斯敏銳的抓住了重點:“所以他們還在出逃中,并沒有被抓到?”
楚修道:“沒有,從他們走出酒店,到楚錦被人發現,中間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差,克萊爾的軍事課程學的不錯,有良好的反偵察意識,他們逃了很遠。”
他翻開光腦,給伊西斯看上面的一個跳躍的紅點:“你知道的,凱裏心細,他不放心幼崽,給克萊爾安了一個定位器,我正在往他們的方向趕去。”
楚修和克萊爾接觸不多,但他對這只聰穎上進的金發小雌蟲很有好感,對方又是凱裏養着的,算楚修半個弟弟,加上這回楚錦驟然發難,克萊爾和克萊西是受了楚修的影響,才會被拖進這樣的泥沼,楚修無論如何要把他們平安帶回來。
伊西斯察覺了他的情緒,按住他的手。
年長者輕聲安撫:“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楚修是這麽出乎意料的一只雄蟲,他是第一個接納信息素障礙的雌蟲的雄蟲,是第一個直播做飯,第一個創辦基金,也是第一個F級躍升A級的雄蟲,他想要救下兩只犯了重罪的雌蟲,也一定可以。
但話雖如此,楚修本人并不樂觀。
殺害B級的雄蟲,A級的楚修也很難護住他們,就算他們先雄保會一步找到了克萊爾和克萊西,又能怎麽樣呢?如果雄保會圍住他們的別墅,帝國高層法官出面要求交人,他還能不交嗎?
駕駛艙內的氣氛越發沉重。
随着飛行器逐漸拉伸,他們已經飛到了一個極高的高度,楚修擡起頭,主星的居住片區已經遠去,從飛行器的舷窗往下望,入目是遮天蓋地的原始深林,蒼青色的密林深邃幽微,但就在這篇暗色之中,有銀白色的光亮閃動。
伊西斯皺眉:“他們似乎已經到了。”
通體銀白,鑲嵌透明寶石,折射五彩光芒的飛行器,正隸屬于雄蟲保護協會。
楚修垂眸,在飛行器的導航儀上,追蹤器标注的點清晰可見,克萊爾和克萊西就在正下方。
此時,茂密的叢林中。
克萊爾艱難的跨過一棵倒塌的巨樹,将手遞給哥哥:“快啊!”
原始密林中的樹足有百米高,粗壯的枝幹需要幾人合抱,他們為了躲避追兵不敢展開翅膀,只能依靠步行。
克萊西撐着樹幹,苦笑着搖了搖頭。
和弟弟的敏銳矯健不同,在楚錦手下的三個月耗盡了他的精力,他形容枯槁,反應遲緩,若不是帶着他,克萊爾的速度能快上數倍。
克萊爾跳回來,想要背起哥哥:“我帶着你跳過去!”
克萊西用盡全力推開他:“帶着我你走不了。”
從古至今,殺害雄蟲叛逃的雌蟲不止他們兩個,卻從來沒蟲逃離過雄保會的天羅地網,克萊西喘息道:“我們逃不出去的。”
他伸手撫摸弟弟的臉頰,那裏有草葉剛剛割出的傷口,此時正在慢慢愈合,強大的治愈能力對雌蟲來說是祝福,也是詛咒,既能讓他們在極端環境下存活,又讓他們在雄蟲的鞭笞下能堅持更久。
克萊西溫柔的看着他:“你走吧,我會告訴他們,楚錦是我殺的,是我不堪受辱。”
“沒有用的。”克萊爾眼眶發紅:“上面有我殘存的DNA,雄保會有痕跡鑒定科,有負責側寫的雌蟲,他們還會對你測謊,哥哥,我們只能逃,一旦被抓住,誰都活不下去。”
克萊西怔愣片刻,苦笑了一聲。
他一直跟着楚錦,甚至不被允許擁有自己的光腦,克萊爾說的事情他不那麽懂,但他知道,這事情是瞞不過去了。
三個月不見,弟弟已經長大了。
可惜沒有機會再留給他成長了。
克萊西輕聲道:“他們已經來了。”
半空中有螺旋槳巨大的轟鳴,銀色的機身反射着陽光,形成了刺眼的光斑,擴音器嘶嘶兩聲,傳來冰冷的聲音:“放棄抵抗,你們的頭頂已被重火力覆蓋,重複一遍,放棄抵抗,你們的頭頂已被重火力覆蓋……”
克萊西居然笑了一聲。
他脊背彎成弓形,翅囊展開,俨然一副要在重火力下展開翅翼,負隅頑抗的樣子。
被雄保會的炮火轟成渣渣,比回到楚家,被發狂的楚滇折磨好一百倍。
“哥哥!等一等!”克萊爾一把按住他:“我們頭頂這輛飛行器,好像不是雄保會的?”
他們頭頂有輛改裝的商務飛行器,同樣銀白色流線型機身,磨砂噴漆,和雄保會亮瞎眼的光面相比,顯得低調奢華。
此時,雄保會的指揮官焦頭爛額。
他用特定的頻段對這架商務飛行器進行驅離,在通訊中不斷重複:“閣下,雄保會辦事,請您離開現場,該範圍有火力覆蓋,請您離開現場……”
手下摸不着頭腦:“長官,他無視了我們,直接進入了抓捕範圍,而且還在下落,我們不能直接開炮嗎?”
長官狠狠的給他的腦袋一拳:“閉嘴!你他媽也不看看這是誰的飛行器!”
他不厭其煩的重複驅離廣播。
手下:“他們要降落了!”
那架商務飛行器完全無視了雄保會的警告,直接落在克萊爾和克萊西的身邊,甚至打開了艙門。
這已經是對雄保會的惡意挑釁了。
長官硬着頭皮:“标號為9573的飛行器,這裏是雄保會,請您離開,否則十秒後,我們将對該地區進行炮火覆蓋,重複,标號為……”
他止住了接下來的話。
從剛剛開始,一直單方面通訊的信號茲了一聲,雙向頻道打通,對面駕駛艙的畫面清晰的傳了過來。
幾個手下默默的收了聲。
主駕駛位的是一位黑發黑眸的閣下,他端坐在駕駛室內,表情冷淡,唇角下壓,似乎不悅到了極點,他的右手托着光腦,光腦的屏幕顯示着他的身份信息。
楚修,A級雄蟲。
帝國的A級殿下一只手就能數過來,雄保會對每一位殿下的情況了如指掌,他們面面相觑,一時噤若寒蟬。
楚修擡起臉,平靜的問:“現在我就坐在這裏,你們确定要對此地進行重火力覆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