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轉機
“你們想知道諾維爾的雄主怎麽看這件事?”
“那為什麽不來問我呢?”
這話一出, 全場靜默了一瞬。
記者們将視線落在楚辭臉上,俊美高挑的雄蟲單手摯着話筒, 面上雲淡風輕, 力道卻大的出奇,小個子記者拽着話筒抽了好幾下,絲毫沒有抽動。
圍觀者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個子再怎麽瘦弱, 也是一只雌蟲, 這只雄蟲居然這麽輕易的制住了他?
楚辭這邊按着話筒,小個子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拔, 楚辭便順勢一松,那記者後退兩步, 險些向後栽了下去。
“抱歉。”楚辭毫無歉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但是你的話筒快碰到我的雌君了。”
小個子讪讪收了話筒。
楚辭環顧四周,又問了一邊:“剛剛你們堵我的雌君,現在我就站在這裏, 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可以直接來問我。”
記者們如夢初醒,提起攝影器材對着楚辭一陣猛拍。
十幾塊反光板組成了密集的光幕, 拍出的照片微微過曝,但奇妙的形成了一種柔光的效果, 将楚辭冷白的皮膚照出了玉一樣的質感。
一個記者看了眼取景框,手微微顫抖, 惹不住在個人賬號搶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 楚辭站在視線交點處,他的身後是巨大的深黑色星際飛行器和帕米爾星迷蒙的天空, 而楚辭穿着煙灰色的風衣,衣擺被風吹出銳利的弧度, 無數的話筒向他遞來,圍成一個密集的圓弧,而他就這麽背光地站在圓弧中央,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鏡頭,像維多利亞時代拿鐵木傘的老貴族。
直播一刻不停的記錄下場上的一切,熱度本就水漲船高,照片發出不到半個小時,星網已經炸了。
蟲族的雄蟲大多粗鄙不堪,為數不多好看的幾只也都傲慢無禮,楚辭這樣俊美矜貴,一舉一動都彬彬有禮的雄蟲本來就不多見,況且他還出現在了帕米爾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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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俊美矜貴的雄蟲,出現在了戰時的荒星,還是戰敗少将的雄主。
這三個詞條每一個都足夠勁爆,更何況三個組合在一起。
記者們争先恐後想把話筒遞給楚辭,想從他身上搞出點能上頭版頭條的料,他們的語速和連珠炮一樣,唯恐說的慢了楚辭不回答。
“先生,您是諾維爾少将的雄主嗎?請問您為何出現在荒星,是來和少将簽離婚協議的嗎?”
楚辭接過話筒:“我是諾維爾少将的雄主,我來荒星是為了陪他,怕他一個人無聊。”
記者後一個問題卡在嗓子裏,一下沒反應過來。
一只雄蟲出現在戰時的荒星,理由是為了陪雌君,害怕他一個人無聊?
這個理由比‘雄蟲出現在荒星’這個事件本身還要荒謬。
楚辭掃過面前或訝異或吃驚的臉,無視了他們不可置信的表情,繼續道:“至于離婚協議,我不會簽離婚協議,諾維爾始終是我的雌君。”
諾維爾站在楚辭背後,忍不住伸出手,蜻蜓點水般牽了一下他的衣擺。
這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等反應過來做了什麽,諾維爾又飛快的想縮回來,楚辭反手一握,将他的腕子收在了掌心。
他扭頭看諾維爾,眉宇間笑意盈盈,似乎在說:“躲什麽。”
諾維爾微微掙動,沒掙開,反而被楚辭牢牢握住手腕,扣在了身邊。
鏡頭轉播到星網,彈幕都頓了一瞬。
下一秒,刷了滿屏的“我靠。”
蟲族雄蟲吝啬于在大庭廣衆展現寵愛,那會讓他們失去‘雄風’,他們更喜歡公共場合折辱雌蟲,以彰顯他們的家庭地位。
但這些雄蟲顯然不包括楚辭。
他和諾維爾挨的那麽近,緊緊牽着雌蟲的手,回頭看雌君的時候,眉眼浸潤着溫和的笑意。
“我靠我靠我靠靠。”
“我靠……這真的是雄蟲?”
“我靠笑起來真好看,我靠我死了。”
“我靠嫉妒。”
另一個記者擠掉正在說話的這個,将話筒遞過來:“可是您的雌君已經降級,後續的治療費用相當恐怖,還将面臨審判,對此您有何看法?”
這些老調重彈的問題楚辭這些天看了無數遍了,他只有一個答案:“我不在乎他的等級,至于治療費用,我還不至于付不起治療費用。”
星網上的彈幕畫風一轉,比采訪諾維爾時刷的還要快。
“雄蟲能付得起治療費用,他拿什麽付治療費用?”
“拿雌君的錢叭,不是說諾維爾很有錢嗎?”
“前面消息不夠靈通啊,諾維爾将大筆錢財捐出去了,現在絕對不夠墊付後續的費用了。”
“那這只雄蟲打算怎麽辦?他要開放匹配嗎?”
開放匹配就是娶雌侍的意思,這是雄蟲獲取財富最便捷的手段,一旦他們賬戶餘額不足以揮霍了,雄蟲就會開放匹配,接納一位新的雌侍,順便接手他們的財富。
于是無數的雌蟲點開了匹配界面,在裏面搜尋楚辭的面孔。
一只俊美的,溫和的,在雌蟲降級後還願意接納對方的雄蟲,是大多數雌蟲夢寐以求的雄主,即使這只雄蟲看上去和雌君感情甚篤,不少雌蟲也願意嫁給他為侍。
然而他們從頭翻到尾,都沒能在允許匹配的雄蟲裏翻到那張過于驚豔的臉。
彈幕:“???沒開啊?開了嗎?”
“沒開,我一個個翻過去的,不可能翻漏了。”
楚辭比較在乎隐私,也不像其他雄蟲那麽喜歡嘩衆取寵,他沒有實名注冊賬戶,也不在星網發表弱智言論,故而大多數雌蟲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等等,我說,你們都已經想嫁過去了嗎?諾維爾可是叛徒,你們甘願用自己的血汗錢為他治傷嗎?”
這話一出,前面想要找楚辭是誰的彈幕便銷聲匿跡了。
雌蟲喜歡俊美的雄蟲,但更不能容忍背叛,他們認定了諾維爾參與叛逃,便不願意提供任何幫助。
不多時,曲奇上甚至頂上來一個貼。
“希望大家別往那位殿下面前湊了,雄蟲想用我們的血汗錢去給叛徒治傷,我寧願這個錢爛在坑裏。”
不少人紛紛附和。
或許在他們看來,雄蟲想要獲得財富的唯一方法,就是娶雌侍了。
對星網上瞬息萬變的輿論,楚辭一無所知,他正在馬修等人的護送下登上星際飛行器。
本來楚辭是不該做軍方的飛行器返航的,然而機場被堵的水洩不通,到處都是想要湊上來的記者,他們簡直恨不得把話筒塞楚辭嘴裏,要不是在場有軍方維持秩序,非要發生幾起踩踏事故不可。
這種情況下,給馬修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讓楚辭自己回去,萬一珍貴的雄蟲在軍方的眼皮子底下被擠出了好歹,他這個調查官也不用做了,直接卷鋪蓋回家吧。
也因此,楚辭牽着自家雌君上了飛行器。
他們在一個靠邊的窗戶旁坐下,諾維爾微微頓了頓,慢慢往旁邊傾斜,他見楚辭一心一意反着前排的宣傳畫報,沒什麽反應,便輕輕腦袋磕在了楚辭的肩膀上。
然後他閉上眼,心滿意足地尋到了舒服的位置,窩進去小寐起來。
下面的閃光燈一陣狂閃。
楚辭放下宣傳畫,看向窗外。
一般的軍部飛行器有塗漆,外頭看不見裏面,而調查官們使用的是授勳專用的飛行器,窗戶是透明的,但諾維爾顯然沒發現。
如果他發現了,恐怕要害羞的從椅子上跳起來。
閃光燈連成一片,幾乎有些晃眼,楚辭怕諾維爾發現,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而後皺起眉頭看向窗外,将一根手指壓在了唇上
“噓。”
閃光燈閃的更劇烈了。
經過半天的漫長飛行,飛行器終于在軍部的停泊口落地,諾維爾需要配合調查先走一步,而後面的事情,楚辭便不能參與了。
飛行器飛到一半,諾維爾就已經醒了,他睜着眼睛靠在楚辭的肩膀上沒有動,像是眷戀,又像是告別,等噴氣式飛行器的反推器冒出陣陣火光,懸停在軍部上方,他才在楚辭身上拱了拱,而後偏過臉,在雄蟲的耳邊吻了一下。
很輕,很柔和的一個吻。
然後他站起身,和馬修等人一起離開。
楚辭頓了頓,将宣傳畫冊塞回前面的座位。
此次一別,下次便是測謊之後了。
蟲族的精神海如此神秘,誰也不知道測謊途中會發生什麽,正如同諾維爾簽下的協議,生死不知,後果自負。
他深呼吸兩口,收斂情緒,而後點開光腦,給林秘書撥通電話。
跳蚤市場上偶遇的抱着蛋的神秘青年,以及對方留下的寶石和紙條,楚辭不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麽,不過現在寶石和紙條都放背包裏,他需要專業人員給寶石做個鑒定,順便去看看青年的工位。
林秘書效率極高,十分鐘之內開車接到楚辭,然後遞給楚辭一本材料:“上次給你的不夠詳細,這是我後來又派人查了。”
楚辭翻開材料,林秘書介紹:“這個曲夏是荒星上來的,好巧不巧,就是帕米爾星,他高中之前天賦平平,高中後的某一天忽然發力,以帕米爾第一名的身份考上的中央大學,後面就展現了驚人的科研天賦。”
後面的資料大差不大,楚辭翻了兩頁,飛行器停在了群星的研究院門口。
由于曲夏已經失蹤且報案,他的個人物品得以完整保留,林秘書打開一扇鋁合金門,将一個牛皮紙箱拖出來:“這是他留在工位的個人物品,都在這裏了。”
楚辭翻了翻,有本黑皮筆記本,裏頭密密麻麻記滿了他看不懂的公式,以及簽字筆之類的零散物品,他将紙箱中的東西一件件往外拿,拿到某處時,忽然頓住了。
那是一個木制的方形物體,有積木一樣的拼接紋路。
林秘書看着他手上的東西:“噢,這是一個工藝擺件,放他桌子上的。”
楚辭搖搖頭:“這不是擺件。”
這是一個魯班鎖。
一個榫卯結構,齧合精巧的木制魯班鎖。
在蟲族看見了地球的益智玩具,楚辭略有些懷念,他父母重視早教,小時候也是手把手教他拆過魯班鎖的。
楚辭将手放在鎖上,閉上眼睛回憶起童年的解法,手指運作如飛,不多時便拆開了。
林秘書目瞪口呆。
蟲族是崇尚力量和戰争的種族,在文化方向相對落後,游戲小說匮乏,也沒有孔明鎖這種機巧的玩意兒,林秘書看着楚辭從那堆牢不可破的方塊中拆出一個個零部件,簡直像在看魔法師表演魔法。
楚辭解到最後一堆,發現了一個與衆不同的方塊。
其他部件都是純木頭制作的,最裏頭這塊卻貼了金屬,上頭有縱橫的溝道,像楚辭前世見過的電路板。
林秘書擡起光腦将芯片插進去:“我們看看他寫了什麽。”
裏頭是密密麻麻的可執行文件,底下有個1kb的使用說明,楚辭點進去,只有短短兩句話。
“本文件可對中央審訊室的測謊儀做軟件升級。”
“倘若有一位被測試者信賴之人引導,在此版本下,經本人測試,精神海崩壞概率可從78.65%下降至13.06%,死亡概率可從26.18%下降至0.00%。”
這麽簡單的兩句話,信息密度卻大得驚人。
楚辭猛地站起來。
林秘書懵逼:“什麽意思?”
楚辭沒理他,只是問:“你們群星集團旗下有媒體嗎。”
他雖然地位高貴,但并沒有直接聯系中央審訊室的方法。
林秘書:“當然有,我們的媒體是全星際最專業,最……”
楚辭打斷他:“讓他們幫我發布個信息。”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我,A級雄蟲楚辭,帝國少将的雄主,要求暫緩對諾維爾的審判儀式,并要求以引導者的身份,加入審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