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上一直餓到了将近中午,現在他急需吃一點東西墊墊肚子。
他扶着樓梯下去,從冰箱裏拿出昨天的炒飯,熱了一下就開始吃。
隔夜的炒飯再加熱後變得很硬,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大半,才覺得幹,于是就着白水又吃了剩下的炒飯。其實吃到一大半的時候他已經很飽了,只是努力地把所有的飯都硬塞了進去——他要多吃些,才會胖點,才可以保住這份收入不菲又十分省力的工作。
吃好飯,葉瀾閑了下來,他坐在高級的真皮沙發上,明明沒有任何人,卻坐得很端正小心,像是被老師喊到了辦公室的小孩,讓他坐下,屁股也只敢碰半邊椅子。
他用目光仔仔細細地掃描過這個“家”的每一寸,當發現門口的兩只拖鞋似乎擺放的位置不對時,他趕緊跑了過去把鞋放在沈妄秋可以一進門就穿到的地方。
完成之後,葉瀾如釋重負地深呼吸了一次,然後又跑回自己剛坐過的沙發邊,把自己壓出來的那些褶皺拍平。
這些都完成後,他才打開門走了出去,再将門鎖好。
“咔噠”落鎖的一刻,葉瀾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仿佛一個小偷順利偷到了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主人家裏溜了出來。
外頭是個不大好的天氣,陰沉沉的,好像随時會下雨。
葉瀾想回去拿把傘,可他一回頭看到那扇門,反而逃也似的離開了。
外賣處的主管罵罵咧咧地不肯放人,A城這個地方,路繞人多,外賣員往往今天招來十個,明天辭掉十一個,末了要了葉瀾兩百塊違約費才同意他辭職。
葉瀾十分肉痛地交了錢,掰着手指頭又開始算自己賺了多少,虧了多少。
他低着頭走路,踢到了路邊的什麽東西,擡頭一看,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乞丐望着他,孱弱的胳膊捧着一只過大的碗,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他,眼神空洞。
葉瀾後退了半步,他攥緊了口袋裏的錢,轉過了身,走了兩步他又回了頭。
小乞丐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見他去而複返,無神的雙眼也只是眨了眨。
葉瀾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零錢,從五毛到十塊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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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很久,拿了一張十塊的放進碗裏。
“謝謝。”小乞丐的聲音青澀稚嫩,卻毫無活力。他拿了錢,又繼續向前走,尋找下一個像葉瀾這樣同情心泛濫的人。
葉瀾有點懊悔,覺得十塊錢給多了,可他又不能要回來,只好沖着那小孩喊道:“錢拿着啊,以後錢多了記得去學校好好讀書,不能一輩子讨飯。”
小乞丐回頭懵懂地望着他,那眼神忽然讓葉瀾覺得有點無措,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無所遁形。他慌慌張張地離開了,滿腦子都是當初自己主動爬上沈妄秋床的畫面。
那時他渾身赤裸,而喝了酒的沈妄秋反複撫摸過他的身體,他以為沈妄秋醉了,而酒醉的人是最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
然而沈妄秋卻言辭清晰地問他:“賣的?”
葉瀾沉默了很久,渾身緊繃地像一張被拉滿的弓。
“賣的?”沈妄秋又問了一遍。
葉瀾垂下了頭,“是。”
沈妄秋卻笑着搖頭,松開還握着他腰肢的雙手,“下去,我不和不幹不淨的人發生關系。”
慶幸與絕望在同一刻籠罩了葉瀾。
他分辨不清那一刻自己的情緒,不敢笑,更不敢哭,只哆嗦地從床上爬下去,飛快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卻在就要打開房門的時候,又回過頭,極小聲地問:“我……我第一次,幹淨的,我缺錢,你能包養我嗎?”
一片寂靜後,他聽見沈妄秋說好。
那一瞬間,葉瀾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受,慶幸沖刷掉了所有的絕望——他有錢了。
那時他剛高中畢業,有手有腳,卻選擇了最為龌龊便宜的方式去賺錢。
葉瀾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籠子裏,手機恰好在這時響了。
他接起電話,是沈妄秋。
“今天我不回來,不用等我。”
“好。”
通話結束。
這種電話葉瀾平均每周接到一個,剛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這是沈妄秋表示“他今天不會回來的”意思,後來他才知道,沈妄秋有七八個情人,差不多每個一周見一次。“今天不回家”的意思是“下周見”。
電話挂了,葉瀾才想起自己還有問題想問沈妄秋,于是他又趕緊打了回去。
那邊過了一會兒才接,沈妄秋毫無起伏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好像更加冰冷了些。
“沈先生,我能出去工作嗎?我保證,我不會再瘦了,我一個人在家,太閑了……”
而閑是葉瀾最無法忍受的。
短暫的沉默後——“可以。”
“謝……”
那邊沈妄秋已經挂了電話,而葉瀾并沒有發現,他禮貌地說完了自己的感謝,然後等着沈妄秋先把電話挂斷。等了很久那邊都沒有聲音,葉瀾看了眼手機,才發現電話早就已經斷了。
葉瀾再一次找到的工作是在附近的影視基地當群演,介紹工作的是他的發小,叫許岩,也是僅有幾個知曉他被沈妄秋包養了的人。
許岩讀書讀不好,高中讀了一半就辍了學,意外的是當時成績尚算中等的葉瀾也和他一起辍學了。大概是人生道路的偶然相交,讓許岩單方面地将葉瀾看做了自己的兄弟,而葉瀾從來不懂如何拒絕他人的好意,一來二去,循規蹈矩的葉瀾最好的朋友成了離經叛道的許岩。
“許哥?”
葉瀾驚喜地叫了一聲,許岩擦了把漢,朝他招手,葉瀾小跑過去,眼裏閃爍着不同往日的神采。
他仰着頭看許岩,“今天演死屍還是路人?”這不是葉瀾第一次當群演。
“你小子倒是熟悉業務。”
葉瀾腼腆地笑了,“謝謝許哥幫忙。”
影視基地的群演很多,從來都不缺,這些會“缺”出來的位置,都是經常在這一片混的許岩幫他搶來的。
葉瀾換了衣服,帶着厚重的發套,倒在一片“死屍”之中,他的臉上抹了劣質的塗料裝作血跡,穿着單薄的衣服躺在地上。主演是個二十多的男明星,長得很好看,演技也不錯,一條戲輕輕松松地過去,葉瀾從地上爬起來,跟着許岩走到一邊,去等下一條拍攝的開始。
葉瀾掰着手指頭算自己這一趟能賺多少,這個劇組在這裏待十天,一天五十,就是五百。
“算錢?”
“恩。”
許岩拍了一下他的頭,“我說你不是抱上了大腿麽,多吹吹枕邊風不就……”
話沒說完他看見葉瀾面上的笑變得僵硬,許岩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他一拍自己的嘴,“嗨,我瞎說的,瞎說的……”
“不是不是……”葉瀾擺擺手,一時卻也說不清自己急于想要否認什麽,理了一下思路他才重新開口道:“沈先生他……”葉瀾認真地說,“他其實很好的,他又每個月多給了我五萬。而且他一禮拜最多就來我一次……”
末了像是怕許岩不認同,他又問道:“你也覺得他這樣的其實很好吧?”
許岩摸着鼻子說不出話,他不能告訴葉瀾,這部投資幾億的劇,沈妄秋就是背後最大的投資人,他也不想讓葉瀾明白,五萬塊,對于沈妄秋而言,或許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葉瀾又重複問了一遍:“你覺得沈先生不好嗎?”
葉瀾覺得沈妄秋對他來說,是數一數二的好人,自己付出了最不值錢的東西,而對方給了他最想要的,很多時候,葉瀾的不敢“閑”下來,只是怕有一天自己不再被包養,會一無是處。
許岩看着葉瀾脖頸間偶爾露出吻痕,沒辦法回答,只能拉着葉瀾開始滿嘴跑火車:“你說這人跟人差距怎麽那麽大呢?都是兩個鼻孔一張嘴,咱們上蹿下跳一天,拿五十。你看那些小白臉往那一站,嘴皮子一碰多念兩句詞兒就是幾百萬。咱這劇組,聽說投資幾個億,大一半兒都給了這些明星。哎呀,都是命,誰也怪不着,臉長啥樣父母給的,下輩子投個好胎,沒準你哥哥我就長得美過林志玲,一掐嗓子就嘩啦嘩啦地數鈔票了呢?”
葉瀾聽着他東拉西扯,被逗得笑個不停。不一會兒,劇組的人開始喊了,葉瀾趕緊跑回剛才躺的地方又趴了下去。
一天拍攝完畢的時候,葉瀾領到了自己的五十塊。
他把錢小心的展平放到衣服的暗袋裏——他的零錢總是放在順手的口袋裏,而超過十塊的則小心翼翼地藏在貼身處。
許岩也換了衣服,上去勾着他的肩膀,嬉皮笑臉道:“今晚上沒‘工作’了吧?”
葉瀾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也不介意,許岩這個人向來有話直說。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