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南理使節
似乎是知道了歆瑤不善長途奔騎,逸星辰專門着人準備了一個四匹駿馬拉的大車,車廂中比尋常馬車要寬大了近一倍,不僅有卧榻,書桌,暖爐,甚至連棋盤都有。
溫暖如春的車廂內,本來是歆瑤一個人獨享,可是,在又一次停車暫歇後,一切都變了。
歆瑤慢吞吞的爬上她的馬車,這段日子過的太舒心了,每天舒舒服服的趕路,珍馐美味無數,捏着自己越來越圓潤的小臉,歆瑤心情大好。
就在她含着笑,将車簾一掀,她的笑容一僵,那個冷面王爺,姿态随意的卧在車榻之上,眼中微微泛着笑意,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歆瑤連忙放下手中的車簾,呼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一定是眼花了,眼花了。”于是再次掀開車簾,發現車榻上的美男依然笑面如春,才确定不是自己看錯了。
“王爺,您不在自己的馬上,占了我的車廂,那我只能去騎馬了。”歆瑤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本王要征用這輛車架,處理公務。”赤炎天傲從身前的茶桌上,輕輕拿起一杯茶,微微一抿,眼神朝桌上一瞟,歆瑤随着望去,竟然有厚厚一沓的公文。
歆瑤認命的準備下車,卻在下一瞬,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帶入了車中。
待到歆瑤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半撲在了赤炎天傲的身上,她臉色一紅,就要掙紮着起來,卻被赤炎天傲的手臂緊緊的束住,“別動,只讓我抱一會兒。”
歆瑤一掙不動,又不好高聲叫喊,突然感受到,今日的赤炎天傲與往日不同。
他今日穿着玄色的衣衫,雖然之前神态恣意,卻眉眼中有淡淡的憂傷。
“今日,是本王母妃的生辰,只是自從母妃失蹤,本王就再沒有……再沒有這麽抱人入懷。”赤炎天傲低低的說,話語中,有着痛徹心骨的寂寥。
歆瑤任赤炎天傲抱着她,許久,他輕輕的放開了歆瑤,眼中已經恢複了清明,一如既往的寧靜如淵。
“謝謝!”赤炎天傲說道。
“無妨。只是王爺尚有公務,歆瑤先退下了。”歆瑤行了一禮,轉身要離去。
“陪我坐一會,我很快就能處理完這些公務。”赤炎天傲沒有再自稱“本王”,歆瑤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靜靜的坐在了車廂的一角,心不在焉的拿着“東林醫經”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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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天傲拿起一份文書,細細的看來,剛一看完,就拿起朱筆,龍飛鳳舞的批示起來。
只不過一個時辰,桌上的公務僅剩下寥寥幾份,赤炎天傲此時手中拿着一份文書,愣愣的出神。
“歆瑤,我這次被派往南嶺,幾次身臨危局,怎麽大皇兄和二皇兄,這幾個月也是過的如此的兇險。”赤炎天傲以手撐頭,陷入了沉思,手上的公文,緩緩飄落在地上。
歆瑤一時好奇,拾起文書,細細的看了一遍。文書乃是王爺暗衛,查探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動向,所呈送的密報。
密報中禀明,大皇子和二皇子,分別被派到了兇險之地,幾将殒命,都是護衛及身後母家族人拼命,才救了回來。
“我怎麽覺得,這皇帝是在殺死自己的皇子。”歆瑤自言自語的說。
赤炎天傲一驚,他被歆瑤的想法吓了一跳,仔細一想,卻又是事實。
父皇子嗣單薄,只有三位皇子。但自幼年記事起,從不見父皇對皇子們露出笑顏,皇子成年後,借着歷練皇子的由頭,多次被指派兇險至極的差事,父皇的做法,确實像是借着某些事,來殺死自己的兒子。
父皇為什麽這麽做呢?
赤炎天傲無法解釋自己怎麽會産生這種荒謬的念頭,他看了看歆瑤,歆瑤很識趣的閉上了嘴巴,天家的事,說多了會丢命的。
馬車微微的颠簸中,兩人占據車廂的兩角,各自想着心事。四面的氣息沉靜,聽得見飛鳥撲扇着翅膀掠過樹稍,秋秋的叫個不停。
逸星辰一襲紅衣,他細長的眼眸時不時的瞟向車駕,赤炎天傲借着處理公務,上了歆瑤的車駕。只要讓他聽到歆瑤任何的抱怨,他可不介意,将赤炎天傲丢出來。
此時,有屬下禀報:“啓禀樓主,這幾日,始終有人在暗中跟着,屬下發現,他們是血煞門的人。”
“哦?他們來幹什麽?仔細盯好,有機會抓個舌頭過來問問。”逸星辰覺得事情有些異樣。
“屬下早就有過抓人的念頭,但對方機敏的很,只是遠遠看着,一發現我們靠近,便立刻遠遁。”
“如此便做好警戒,去吧。”逸星辰揮了揮手,又拂了拂自己的衣衫,策馬來到了歆瑤的車廂邊。
“歆瑤,瑤兒,坐車可乏了,要不要到馬背上透透氣?”
歆瑤聽出是逸星辰的聲音,連忙說:“好啊,我拿一件披風,馬上出來。”
“你的腿傷,還沒有好,去騎什麽馬?”赤炎天傲不滿的說道。
“無事,我在這,恐會打擾王爺公務,我先下去了。”歆瑤逃也似的出了車廂。她有些害怕單獨和赤炎天傲在一起,但心中還是有一些莫名的歡喜。
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有着淡淡的歡喜,卻又理智的想要避開,她與赤炎天傲,戰族與赤炎一脈,終究不能相容的。等到離村事了,或許便要和這個人不再相見了。
想到這,歆瑤的心情有些沉滞,她跨上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一揚馬鞭,便飛奔了出去。
逸星辰意外的看着歆瑤,他早知歆瑤不善騎射,剛才那麽說,也不過是一個推脫之詞,此時看歆瑤催馬而出,連忙跟了上去。
赤炎天傲緩緩閉上雙眸,聽着歆瑤的馬蹄聲漸行漸遠,那仿佛敲打在他心頭的嗒嗒聲,那麽深沉那麽痛。
此時,有人篤篤敲了敲車廂,赤炎天傲知道是自己的人,他隔着車簾說道:“說。”
“主子,血煞宗門人都在車隊外圍待命”。
“知道了,逸仙樓不是吃素的,小心不要被抓了。”
“是,主子。”
此人很快離開了車廂,車隊的人都沒有注意到,有這麽一刻,曾有人潛了進來。
傍晚的時候,車隊在一處客棧歇了。客棧不大,但好在幹淨,就在他們準備下馬入住的時候,從遠處,又走來了一隊車駕。
這隊人馬氣魄不俗,插在馬車上的黑底金色龍紋旗,迎風招展。
赤炎天傲看到來人,長眉微微一皺,南理皇室的龍旗?車隊中最奢華的車駕上,坐的又是誰呢?
等衆人安置好房間,那隊車駕才緩緩駛來。
一個身着大楚官服的官員首先走進小店,問道:“何人是掌櫃?速速将此處住客清退,有貴人到此安置。”
店掌櫃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沉穩一笑,沒了剛剛的市井之氣,而是雍容一禮,說道:“本将乃是大楚定山王座下左參将石東,王爺在此,不可無禮。”
“王爺?”這個楚官一驚。怎麽會在這個地方碰到這個煞星,不是聽說他失蹤了麽?
“請将軍通報王爺,下官南嶺知府屬官徐盛護送南理使者入帝京,經過此地,特求見王爺。”徐盛施了一禮,恭敬請見。
“王爺此次有要務在身,不見任何人,請大人自行離去。”顯然赤炎天傲有所交代,石東痛快的回絕了徐盛的請求。
“這,這,是,臣告退。”徐盛行了一禮,退回到車隊,又對南理來人解釋了些什麽,不久,車隊便調轉馬頭,向遠處走去。
徐盛知道,錯過這個客棧,怕要再行兩個時辰,才能到達驿站。不過想想剛才,南理國貴人也頗通情理,沒有任何抱怨就啓程上路,實在是難得,否則自己夾在中間,事情就難辦了。
曼筠坐在豪華的車駕中,她弟弟曼修躺在一邊的睡榻上,光着兩只小腳丫無聊的晃來晃去。
“皇姐,你為何要躲那個什麽定山王,我們這趟是有父皇手谕的,名正言順的使節,他們還敢有所輕慢不成?”曼修年紀尚小,雖然生在皇室,比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已經成熟穩重不少,但思考問題,還是有些不足。
“這個王爺,阿姐曾與他有過暗中的較量,他的手腕,鐵血無情,往往一擊而中敵要害,現在你我名為使節,其實與那質子又有什麽不同,太子能鼓動父皇,派我二人來大楚游學,其中野心不言而喻。”
“你我乃母後所生,太子乃是貴妃所出,只因母後早亡,你這個嫡子反而不如長子得勢,此次我們要萬般小心,在大楚既要完成父皇交給的任務,又要保全己身,早日回到南理。”說到這,曼筠已經有些澀意。
自從母後去世後,她從十一歲起獨自照看皇弟,皇弟嫡子的身份招來了無數的敵意,她如履薄冰,對內聯縱對外交好,才勉強保全了曼修的性命,讓他不至于薨殁在朝堂冰冷的傾軋中。
“以後,可不許再向上次那樣亂跑,你可知有多兇險,如果不是你那個口中的‘未婚妻’救了你,只怕阿姐多年心血,都白費了。”
“恩,這次到了大楚帝京,我一定要找到她,記得她也說要來帝京的,而且當時和那個大楚定山王在一起,你說,她會不會在剛剛的那個客棧裏呢?”曼修拿起一顆果子,大口咬了下去。
“或許吧,到了相見的時候,總是要相見的。”曼筠寵溺的看着自己唯一的血脈手足,眼含笑意。
突然,曼修的手舉在眼前,那咬了一口的果子,噗通一下掉在了地上,一口污血從他的口中噴出,而後曼修綿軟無力的倒在了睡榻上,不省人事。
曼筠處亂不驚,她飛快的點了曼修的幾處穴道,又掏出了随身攜帶的藥丸,塞入了曼修嘴中。
她們早就知道,這車隊中一定藏了太子的人,只是他們一路防範,對方都沒有動手,卻在此時突然發動,看着桌上那盤鮮豔水亮的果子,正是剛才遇見赤炎天傲時,一個侍女趁他們不注意,奉上的毒果。
看着毫無起色的曼修,曼筠突然冷聲說道:“停!”
“速速返回客棧,本宮有事要面見定山王殿下。”曼筠聲音帶着一絲決絕,或者,還摻雜着一絲希望,她,會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