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圍
歆瑤摸索着爬着找到一支水囊,又用衣物浸濕敷在了口鼻之上,如此稍微隔絕了一點煙氣,但時間長了,肯定還是不行的。
赤炎天傲學着歆瑤的樣子,也護住口鼻,兩人彎腰貼地而動,向着洞的深處行去。
果然,洞內別有乾坤。兩人向內深入了十餘米之後,前面的路變成了下坡,有濕潤的風迎面吹來。
赤炎天傲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顆夜明珠,在瑩瑩的珠光下,歆瑤看到遠處有一個模糊的洞口,空氣越來越新鮮,顯然這裏通向另外一個出口。
“雖然我們走了出來,但是馬還在洞前,我們怎能走的遠?”歆瑤皺皺眉,她的腿傷隐隐作痛,只是走了這麽短的路,似乎血又浸了出來。
赤炎天傲淡定的走出了山洞,果然夜色中有一隊身着夜行衣的人站在不遠處。
他們看到赤炎天傲,立刻跪倒在地,為首的一人說道:“主子,已經按您吩咐的布置好了。”
赤炎天傲點點頭,說道:“好,去吧。”
這些人留下幾個充當護衛,其餘的迅速的隐身融入了黑暗。片刻後不遠處的黑暗中傳出了刀劍之聲,一個人帶着絲絲血氣,跪拜着說道:“主子,共二十人,全部圍殺!”
“恩,拿到了我們需要的東西嗎?”赤炎天傲目光緩緩的在暗衛面上掠過。
“拿到了。”說完雙手呈送着一封信,遞到赤炎天傲的身前。
赤炎天傲接過信,打開略略的看了一遍,又交到了暗衛的手上。“送給蓮回,讓他務必于十二月末回帝京。”
“是。”暗衛接過信,貼身收好,又說道:“主子,大帳已經安置好,請主子移步。”
“去,準備洗澡水。”赤炎天傲淡淡的吩咐。
歆瑤從出來,就靜靜的看赤炎天傲發號施令。果然,他只身犯險,只是在逼某些人,動用所有的底牌。
看來他已經得到了他需要的東西,想起這幾日的相處,歆瑤心中有所感嘆,自己終究還是與他一道,做了那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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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徐來,赤炎天傲衣袂飄舉,風姿神情有若谪仙下凡,他展顏一笑,說道:“受了這些苦,也該好好歇息一下了,走吧。”
歆瑤剛聽到赤炎天傲說讓人準備洗澡水的時候,心中着實豔羨,還是王爺好啊,令行禁止,下了命令,自然有人去做,怪不得這世人,都想法設法争權奪勢。
默默地跟在赤炎天傲身後,想着好在今晚可以睡個安逸覺了。.不曾留意赤炎天傲已經突然停住了腳步,歆瑤來不及停步,便咚的一聲撞了上去。
剛好山路不平,歆瑤腳下一個踏空,作勢便要摔在地上。赤炎天傲一個旋身,穩穩的抱住了歆瑤的肩膀。就在這時,他聞到了來自于歆瑤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你的傷口又流血了?”赤炎天傲沉聲問道。
“不礙事,我再自己塗些傷藥就好。”歆瑤想起山洞裏兩人的尴尬,連忙掙紮着站直身體,以求與赤炎天傲保持一些距離。
赤炎天傲長臂一勾,将歆瑤抱起,大步走向了行帳。
穿過一片荊棘,繞過一個小山坡,背風處的矮坪被人平整清理後,一座行帳紮在其上。
這營帳的帳幕都是白色絲幕,數丈方圓的行帳內,地上鋪着華美溫暖的羊毛地毯,帳內還有一個內帳,隔着一面屏風,另外有四五個錦緞為面的蒲團,和一張樣式古樸大方的睡榻,行帳一角,青銅的香爐中正升起袅袅幽香。
歆瑤被赤炎天傲抱着進了行帳,徑直放在了睡榻上。不等她站起,赤炎天傲已經轉身走入了內帳。
內帳傳來嘩嘩的水聲,在這寂靜的夜中,格外的清晰。
歆瑤猶疑着,要不要離開王爺的行帳,就在此時,赤炎天傲從內帳轉出,說道:“洗澡水已經好了,你可以進去了。”
歆瑤本欲拒絕,但是想起這些日子,都沒有舒服的洗個熱水澡,便也就點點頭,慢慢的走進了內帳。
轉入了內帳,裏面是一個木桶,蒙蒙水汽之上,是無數的玫瑰色花瓣,香氣婷婷袅袅,內帳的兩個角都有燃燒的炭爐,炙烤的內帳微暖如春。
歆瑤用手試了一下水溫,有些微熱,那種溫暖浸入了手指,暖暖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心。
由于腿傷不便浸水,歆瑤先将頭發用熱水洗了洗,而後用早已準備好的手巾,擦拭了幾遍身體。
在浴桶不遠的一個矮幾上,放着一些棉布條和藥瓶,歆瑤穿上裏衣,坐在矮幾上慢慢的将腿上早已結成血痂的布條一層層解了下來,雖然動作很輕很慢,卻仍然牽扯了結痂的表皮,又津津的凝出了一層血珠。
歆瑤将一疊白布咬在嘴裏,慢慢的将傷口已經剝落的皮肉用手術刀剔除,又将僅有的兩枚生肌丸敷在了傷口上。
那種溫涼的感覺游弋全身,歆瑤緩緩吐出了嘴裏的白布,上面殷殷的血色如盛開的玫瑰,鮮紅而刺眼。
又撐着穿好中衣,外衣,歆瑤剛一收拾妥當,就聽見有人說道:“姑娘請到前帳,王爺在等姑娘用膳。”
歆瑤此刻才發現,在內帳的一角,有一個隐蔽的小門,想來布置浴桶的事就是通過這進來的。
悠悠的轉身到前帳,歆瑤看到赤炎天傲早已換洗一新,一頭墨發沒有束起,而是随意的披着,月白的長袍恣意的披在身上,風采如明月清風,少了往日的沉厲冰冷。
歆瑤看着眼前的王爺,這個大楚最俊美的男人,就那樣坐在桌前,兩盞玉杯,一壺清酒,四個色香味俱全的菜碟,靜靜的擺放在他的面前。
有這麽一刻,歆瑤覺得,此時像多情的丈夫在等待心愛的妻子,那種平淡之後的美好讓歆瑤的眼底微微濕潤。
歆瑤微轉過臉,眼神內晶瑩隐去,目光溫潤,含笑看着赤炎天傲,說道:“謝謝。”
兩個字,抵過千言萬語。
赤炎天傲淡淡的看了歆瑤一眼,說道:“快坐過來,本王餓了。”
歆瑤走了過去,坐在另外一個蒲團上,此刻面對滿桌的飯菜,才感覺到腹中饑餓,她拿起桌上的玉筷,斯文的吃了起來。
桌上的菜味道極好,或許是餓了的緣故,歆瑤吃的不慢。完全沒有留意赤炎天傲一動也沒有動。
看着歆瑤吃的可口,赤炎天傲眼底隐現笑意,他拿起湯勺,為歆瑤親手盛了一碗米粥,放在了歆瑤的身前。
歆瑤此時才意識到,對面還有個王爺,她一愣,發現桌上的菜已經被自己吃去了小半,而赤炎天傲未動分毫。
讪讪的放下手中的玉筷,歆瑤說道:“王爺,您為何不吃?”
赤炎天傲身子向後微微一靠,說道:“秀色可餐,桌上美味,也抵擋不住你對本王的吸引。”
歆瑤聞言臉色一紅,更不便繼續吃下去了,好在自己已經吃了個半飽。赤炎天傲慢慢的拿起了玉筷,在眼前的菜盤裏夾了兩口菜,慢慢咀嚼着。
王爺用餐的風儀,當真舉世無雙,歆瑤暗想。
兩人在寂靜的行帳內對坐,行帳外的暗衛卻暗暗叫苦。
本來,今夜他們出其不意鏟除了南理的死士,但還是有一個死士,在臨死之前釋放了旗花,一炷香前斥候來報,有五百人的輕騎兵,正向這裏趕來。
在南嶺的地界,能調動輕騎兵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赤炎千凡。
當王爺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歆瑤正在內帳包紮傷口,王爺果斷的下達了待命的命令,可是,随着那隊騎兵越來越近,王爺還是沒有走的打算。
果然,又過了片刻,歆瑤也已經發現了異常,桌上的碗碟嗡嗡作響,大地傳來一片隆隆之聲。
這是?歆瑤疑惑的看着赤炎天傲。
赤炎天傲淡定的吃了一口菜,用錦布擦了擦嘴角,起身站起,說道:“你不能騎馬,總要找個人帶你。”
說完便拉她的手走出了帳外,帳外的暗衛早已整裝待命,赤炎天傲大聲說道:“夏先生,既然來了,就請出來吧!”
歆瑤聞言有些不可置信,她曾經無數次的想着夏冬青的生死,此刻有種失而複得的喜悅。看着從夜色中走出的夏冬青,歆瑤連忙走了上去。
“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上次碰到那個女煞神,我忘記問她你怎麽樣了,還後悔了好久!”聽着歆瑤真性情的流露,夏冬青難得的浮現出一抹淺笑,他搖搖頭,說:“我沒事。”
聲音竟然不如既往的嘶啞,只是歆瑤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赤炎天傲卻是目光微閃。
“不遠處有五百輕騎奔來,請夏先生帶歆瑤,先行離去,本王斷後,天明在五十裏外的姚江渡口彙合。”
夏冬青本來就是只為歆瑤而來,他幫助歆瑤斜坐在馬上,而後輕輕上馬,兩人一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歆瑤看着越來越遠的行帳,眼中閃出一抹擔憂。赤炎天傲只有區區幾十個護衛,對方是五百輕騎,如此懸殊的數量,如何應對。
他只為讓自己洗一個安逸的澡,吃一頓安心的飯,此刻又冒着危險親自斷後,想到這歆瑤心亂如麻。
夏冬青感受着歆瑤的情緒變化,他冷冷的說:“赤炎天傲在下一個很大的棋局,你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他做這些,或許是因為歉疚,但他終究傷害了你。”
歆瑤被他一語點破,也兀自陷入了沉思,再向遠處行帳看去時,仿佛可以看見火光中屠戮的身影,仿佛可以聽見吶喊的厮殺,而她,終究還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