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曜日之禍
昨夜,十幾個黑影潛在暗處,在領頭人的指揮下,象幽靈一般向衛城的四面八方散去。
他們每個人都有一份地圖,在地圖上标明了衛城大大小小一共三百六十五個水井的位置,每個人負責一個片區的水井,他們在暗夜中縱躍,将一個又一個貓眼似的珠子投入到了井水裏。
而後他們象往常一樣,恢複了在衛城一貫的面貌,只等着第二天正午陽光的到來。
這一隊人,就是唯一一隊離開的密碟,也是所有南理密碟裏輕功最好的一隊。他們遵從首領的命令,将罪惡的手伸向了無辜的衛城百姓。
今日正午,井底曜日,終于激發了水中的毒性,同一時刻無數人被毒倒在地。
衛城陷入了危機,國家機器在這種突發的事件中也陷入了癱瘓,由于大量的官吏已被毒倒,便無人組織針對此事的應急救援。即使有個別的官吏沒有中招,可大批的衙役、家丁、軍士都也已經無法行動,衛城已無人可用。
歆瑤看着那些中毒的平民,他們開始呼吸急促,喘息中有血色的津液流出,她便知道事态嚴重了。
她凝重的看着薛大夫,問道:“你調動手上所有的人,手持銅鑼,讓他們結隊由此向衛城的不同方向邊走邊喊,就說‘井水有毒,勿再取用,回春堂前,領取解藥’。”
薛大夫大驚:“姑娘,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你可有把握解了此毒?”
歆瑤說猶豫片刻:“此非萬全之策,現在府衙已經指望不上了,沒有人站出來對抗這個事件,大亂必生。我這麽說,一是我有六成的把握能暫時壓制毒發,二是我通過這種方式安慰民衆,避免發生暴亂,最好能叫上官府中人一同喊話,收效更佳。”
“另外,請傳訊你的東家,我将取用大量的藥材,熬制湯劑,應對稍後聽到喊話來求藥的病人。”歆瑤面含堅定之色,那種臨危不亂的氣場感染了薛大夫,他重重點點頭,轉身出去安排。
這時歆瑤指揮花石炟,從醫堂後廚端出兩只大鍋,汲滿水支在堂前。又讓他取來孩童手臂粗的幹柴,架在鍋下,兩大鍋清水少時便沸騰起來,咕嘟嘟冒着泡。
此時水裏的紫霧從鍋中彌漫出來,歆瑤從醫堂裏取來數種草藥,擲入沸水之中,片刻後紫霧消失不見了,歆瑤仔細辨別一會,方道:“這兩鍋水的毒是解了,下面我們熬制解藥!”
此刻薛大夫已經遣人去巡回喊話,又給自己的東家送了個信,才回到了回春堂前。
歆瑤一看薛大夫回來了,正巧缺少幫手,便對着薛大夫說:“快,我寫了這些藥材,速速取來!”
薛大夫擦擦頭上的汗,接過歆瑤手中的藥方,差點又暈過去。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近百種藥名,每種藥的分量都不一樣,只是粗粗的看了幾眼,就發現裏面有幾種藥,是藥性相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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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能有效果嗎?為何沒有君藥與臣藥之別,且這幾味藥,用量先不說,一旦藥性相克,可是要毒死人的!”薛大夫苦着臉,不解的看着歆瑤問道。
“我正是要以毒攻毒,先試下效果,後續我再改進,快,來不及了!”歆瑤沒有給出過多的解釋,薛大夫做出此生最糾結的決定,按照歆瑤的藥方去配藥了。
赤炎天傲從城外趕回,半路上聽到了此消息,他目光變得冰冷,南理的密碟果然心狠手辣,從獲得的情報來看,除了在水中下毒,他們還同時準備策劃諸多事件,如果不是自己昨夜及時收網,估計衛城糧倉已經燃起了大火、火炮營也被炸,衛水也将絕提泛濫,而這全城水中下毒,必是漏網的密碟所為,可惡!
赤炎天傲迅速集結手下,撥出兩個小隊,去城門協防,又撥出兩個小隊,去庫銀司鎮守,同時撥出兩個小隊,前往糧倉、衛水巡邏查探。如此安排完以後,他的身邊只剩下了八名親衛。
赤炎天傲一馬當先,在八名親衛的拱衛下,進入了衛城。
還不曾走到衛城主街,就聽到有青衣小厮敲着銅鑼往複喊道:“井水有毒,勿再取用,回春堂前,領取解藥”。
赤炎天傲喊過一個小厮,問明了情況,陷入了沉思。
時間不長,中毒的衛城民衆象涓流彙入大海一般,互相攙扶着向回春堂走去。
城中中毒者何止十數萬,小小的一個回春堂,怎麽可能滿足如此大量的需求,這個女人真是膽子大,她難道不怕那些拿不到藥的刁民撕碎了她嗎?
真是個蠢女人!
赤炎天傲想到這,挺馬提槍,向着回春堂奔去。
你最好能應付,即使應付不了,也要保護好自己。
不知為何,赤炎天傲此時想的不是那些密碟餘孽,不是什麽毒水肆虐,他只想她安好無恙!
這個女人,這個不知不覺便占據了赤炎天傲內心一隅的女人,竟然讓大楚最冰冷寒涼的王爺,染上了此生第一次溫暖的牽念。
回春堂前,兩口大鍋裏的藥汁已經散發着濃烈的藥香,歆瑤讓平安客棧的店小二拿來了所有的碗,每個喝過藥的人,都由歆瑤親自診看,然後在其手背畫一個大大的圓圈。
随着人越來越多,兩大口鍋裏的藥根本趕不及衆人汲取的速度。看到這,被歆瑤救治後,症狀減輕的人被發動起來,從周邊的民居中搬來大鍋,燒上沸水,更多的草藥被投擲進去,只半柱香的時間解藥就煎好了。
陸陸續續,回春堂門前的路上,被架上了二十口大鍋,城中慕名而來的民衆,在歆瑤有效的組織下,由開始的焦急無序,變得悉心以待,越來越多的人暫時止住了疼痛,恢複了神智,衆人都自發的幫助沒有喝到解藥的民衆送去解藥。
歆瑤此刻手裏拿着一個燒火的碳棍,一個一個的查看病人,做上記號,她不經意的抹了抹額頭的汗,一抹焦黑落在了她玉琢的臉上,她卻一點都不知道,就那樣抹啊又抹啊,俨然成了一個貓臉女大夫。
薛大夫看着回春堂的存藥,不要錢似得投入了大鍋,心中有些忐忑,畢竟他也不是東家,雖然給東家送去了消息,可在沒有得到東家明确的允許之前,這麽做還是擔有風險的。
慢慢蹭到歆瑤面前,薛大夫低低的說:“咱,沒藥了!”
歆瑤停下手裏的活,呼了一口氣,頓時覺得手腳腰背,沒有一處是屬于自己的了,她打起精神,對薛大夫說:“你将我先前給你的藥方,送到城中其他的藥堂,請他們按照咱們的方法,先将藥煎起來,稍晚我向大家解釋。”
“可是……”薛大夫默默的咽下了後半句話,藥方是大夫的命啊!
他知道說了也不會有什麽作用,現在是特殊情況,事急從權,想必那些藥堂也會盡快施藥吧。
就在最後一批藥投入這二十口大鍋之後,回春堂大約救治了不下兩萬人了。
就在這時,有密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個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奉大将軍之命,此處藥劑全部充軍,并令爾等速速為平寇大軍準備足夠一萬數人飲用之藥劑。”
來人說着這些話的時候,用了內力,是以回春堂前雖然紛亂,但字字如驚雷在每個人耳畔炸響,尚沒有領到解藥的民衆最先叫了起來。
“我們排了半天隊了,好容易快到我們了,憑什麽全都給你們占了去?”
“就是,你們平寇大軍平時吃香喝辣欺辱百姓也就罷了,現在到了救命的事,你們還想霸道嗎?”
衆人七嘴八舌,不忿之音淹沒了來人。
“将軍有命,違令者斬!”來人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随着他抽出腰間長刀,民衆們的眼神充滿了怒火。
屠殺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個清麗的聲音響了起來:“将軍如果想要求藥,請排隊,不按規矩插隊者,恕不贈藥!”
赤炎千凡一直高傲的端坐在馬上,他的副将已經震懾全場,他看着如草芥般的民衆,沒有絲毫憐憫,可是就在這時,那個清冽的聲音拒絕了他,猶如當衆給了他一記閃亮的耳光。
他注意到,那個女人,是她,離村的漏網之魚!
撞到我的手上,只能怪你運氣不好了!
副将沒有注意赤炎千凡的表情變化,聽到歆瑤的話大怒道:“你是何人,大膽!”
“我大膽?我再大膽也不敢欺上瞞下,屠殺平民!”歆瑤早已認出,來人正是仇人赤炎千凡。
這句話猶如一個諷刺,刺痛了赤炎千凡的神經,他斷定,這個女人一定目睹了離村的屠殺,她,必須死!
“你敢!”副将胯下戰馬一催,竟是要去取歆瑤的性命。
“小黑!過來!”歆瑤厲聲喝道,說着她揚起手,對着副将招了招手。
只聽副将胯下的戰馬一聲長嘶,前蹄人立而起,後蹄用力一甩,那個副将被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七葷八素。
然後就看到小黑屁颠屁颠的踩着小碎步,跑到歆瑤的面前,用它碩大的馬頭,讨好的蹭了蹭歆瑤的臉!
小黑鄙夷的看了看副将,哼,敢惹她,給你把草吃,你就稀啦!
赤炎千凡一怒,手中長劍呼嘯擲出,向着歆瑤的胸口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