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19)
本藏不住話,萬一讓皇上知道了她和聶少平之間的事,那她和她的腹中孩子便要萬劫不複了。
女兒死而複生,本該是一件多麽令人驚喜的事,可她卻感覺有驚無喜,渾身緊張的如拉滿弓的弦。
怡寧在見到她時,全身的血液早已凝結,兩腿更是灌了鉛一般的無法挪動。
母妃,竟然是母妃!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啞着嗓子,這一聲母妃根本沒人辦法喊出口,她沒想到恢複記憶之後見到的第一個熟人竟然是母妃,不!她不要,她害怕……
想到那一晚,她和那個男人之間說的話,還有那個男人将她生生推入太液池中,她就渾身膽寒。
母妃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被人謀害了?還是她根本就和那個男人一夥的。
她的臉色由跑的泛紅急劇變白,腦子裏根本無法思考。
此刻,她忽然有了一種想逃的沖動,不,她往哪裏逃,那個所謂的哥哥帶着人馬上就要追過來了,她不要跟他去什麽南燕的隋陽城。
那時她沒有記憶以為他真是她的哥哥,那一晚,他竟然偷偷親吻她,她好害怕,害怕哥哥為什麽會對她這樣,她逃了出來,只可惜她又傻乎乎的被他帶了回去,直到昨晚她不小心摔到石頭上才徹底想起了過去,所以她拼命的逃了出來。
她要去找子歸哥哥,去找畫嫂子,去找蘇蟬姐……
她想要找的人不是母妃。
怎麽辦?她要如何面對母妃。
她腦子急速轉動着,越是轉動越是糾結成一團亂麻。
母妃曾經對她那樣好,不會害她,肯定是那個人男人背着母妃幹的,她開始這樣說服自己。
“蘭妃娘娘,這位姑娘說有人在追殺她,娘娘看能不能……”清覺知道蘭妃身份非凡,自然不敢得罪,想跟她讨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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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沒有說完,蘭妃就點頭同意了,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卻帶着不可控的顫抖:“瑞霞,趕緊将這位姑娘先帶下去躲一躲。”
“母……”怡寧張張口,想喚她一聲,她到底是她的母妃啊!
蘭妃眼睛沖着瑞霞一橫,立刻道:“還不趕緊将人帶下去。”
“這位姑娘,趕緊随我先進去吧。”瑞霞會意,她走到怡寧面前,面上帶着慈和之色,可她的眼睛卻是帶着藏不住的驚慌,她不敢有絲毫的耽擱,趕緊扶着怡寧往屋內走去。
在認出怡寧的時候,她心中的震憾和恐懼同時高漲。
她和五月一樣,是蘭妃從娘家帶到宮裏的丫頭,更是蘭妃的心腹之人,怡寧出事的那一晚,她奉蘭妃之命去栖梧宮将做好的桐木人偶交給了內應,因為此事事關重大,這一石二鳥之計蘭妃已精密布局許久,不能出一丁點的差錯,所以她才親自去的。
事情的結果也如蘭妃娘娘所願,曦妃成了個廢人,而秦貴妃被打入冷宮,只可惜,皇上到最後還是選擇了葉貴妃做皇後。
更令人痛心的就是出了怡寧之事,她知道娘娘心裏的苦,更知道怡寧的出現對于娘娘來說意味着什麽,她不能讓怡寧當衆喊出母妃,好在,怡寧公主也是懵了,任由的她扶進屋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娘娘果然心懷慈悲。”清覺雙手合十,朝她作了一個耶。
蘭妃很是平易近人的又跟她說了兩句話,将他打發走了。
當蘭妃再次進入屋裏的時候,已徹底失了鎮定,她禀退了宮人,屋內只剩下瑞霞和她,而怡寧則已被瑞霞關到了裏面的一個小房間裏。
瑞霞正要去關窗,蘭妃阻止道:“這會子關窗豈不徒惹人懷疑。”
“是,還是娘娘想的周全。”
蘭妃不停的來回踱着,最後有些緊張有些激動的問瑞霞道:“瑞霞,怡寧沒死,我的女兒沒有死,我該高興的,可是我……怎麽辦,我要怎麽辦?”
瑞霞鎮定了自己道:“娘娘莫要慌,不如娘娘你趕緊去跟公主把那天的事情解釋清楚,您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奴婢想她絕不會出賣你的。”頓一頓,又補充道,“再說公主若将事情捅到皇上那裏,她自己也必然會被牽聯,說不定連命也要丢了,公主不是個糊塗人,你仔細分析利弊,公主她會知道其中厲害的。”
“不,你不知道,怡寧的性子往好裏說就是單純,往壞裏說就是愚蠢,她或許不想出賣我這個母妃,可是不代表別人不會利用她來對付我。”
“娘娘說的人是誰?”
“還能有誰,如今皇後和太子妃倒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家子,葉韻竹那個老女人表面看上去一副無欲無求,溫和大度的樣子,實則蔫壞的很,不然她如何能登上後位。”
說到恨處,怨毒的眼光毫不掩鉓的奪眶而出,連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她籌謀良久,本以為可以憑着一對雙生子榮登後位,哪知道皇上這麽早就立了後,打碎了她的皇後之夢。
不,她不能認輸,葉韻竹那個老女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孩子,依她的年紀不要說皇上對她根本沒有恩寵,就算有恩寵也不可能能生出孩子來。
她不同,她擁有孩子,這一對雙生子就是她最大的依仗,她相信總有一天,她能将皇後拉下馬來,先皇後不就死的不明不白麽。
她咬着牙盯着瑞霞,驚魂難定道:“她盯着本宮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将本宮打壓,瑞霞,你知道怡寧單純,可那個葉畫絕不單純,她想套出怡寧的話來還不易如反掌,到時本宮就成了她們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瑞霞一聽,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當真是走錯一步,就會跌入深淵,她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問了一句:“那娘娘你說該怎麽辦,難道還要讓公主再……再……再……”她實在說不出來,捋了捋舌頭鼓氣勇氣道,“再死一回?”
“不……不……她是本宮的女兒啊,本宮怎麽能忍心?”說到這裏,蘭妃終于淚如雨下,低低哭道,“瑞霞,本宮做不到……做不到……為什麽……為什麽要讓她回來……”
“娘娘,你一定要鎮定,你若慌了,奴婢可怎麽辦,這一次讓娘娘遇到了怡寧公主,而不是旁人,可見上天還是眷顧娘娘的。”瑞霞勸慰起來,又問道,“娘娘要不要先去看看公主?”
蘭妃低下頭,面色暗沉沉的,眼皮輕輕一跳,她想了想似乎是說給瑞霞聽,也似乎是說給自己聽。
“本宮這樣想她,當然要去見見她。”
“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打開,房間內的光線不太好,所以在她走進去的時侯,怡寧只覺得眼前一亮刺的雙眼有些不适應。
她被瑞霞拿布塞住了嘴巴,綁住四肢坐在那裏,一雙眼睛水蒙蒙的盯着她,有愛有恨,有迷茫有害怕。
“怡寧,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這麽多天我有多想你。”蘭妃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緩緩伸手觸到她的臉,她的手那樣溫柔,生怕碰到她臉上的傷口,“怡寧,你不要怨怪母妃好不好,母妃不想傷害你,從來都不想傷害你。”
“母妃……”怡寧想呼喚出來,可聲音梗在喉嚨裏發不出來,眼睛裏的淚早已決堤,沖洗的着她臉上的黃色脂粉化的整張臉像個花貓一樣。
“我的怡寧……”蘭妃終于情不自禁一下将她摟抱到懷中。
她很想拿開她嘴裏的布,解開束縛住她的繩子,又不知怡寧會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反應,剛剛差點她就當衆喊出了母妃,她想想就覺得心驚,可看到女兒被綁成這樣,她心裏也痛,真是矛盾重重。
她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母妃不知道那個畜牲會害了你。”說着,她柔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發,“母妃已經幫你報了仇,怡寧,你原諒母妃好不好?”
她捧住了她的臉,就看到怡寧的眼淚。
怡寧不能說話,只能艱難的點了點頭。
忽然外面又傳來一陣喧鬧。
瑞霞驚恐萬狀的跑了進來:“娘娘,娘娘,不好了。”
“外面怎麽回事?”
“是景子歸和景蘇蟬帶人上山來了。”
子歸哥哥,蘇蟬姐姐……你們是不是來找我的?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怡寧一聽,眼睛驟然發亮,她想大喊,可是嘴裏像塞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喊不出來,她乞求的望向蘭妃,乞求她讓她去見他們。
母妃,求求你,求求你放開我……你的事,我保證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的,母妃……
“什麽?”蘭妃大駭之下,哪裏還顧得上怡寧的乞求,她只知道一定不能讓景子歸和景蘇蟬帶走怡寧,否則她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她說話時連牙齒都在顫抖,“他們怎麽來了?”
“奴婢……不知道啊,不過他們好像是來找人的。”
“不,他們不可能知道怡寧沒事的死,或許他們要找的是旁人,瑞霞,你看着怡寧,本宮去會會他們。”說完,蘭妃整理了一下衣衫,收拾了容顏,又在瑞霞耳朵邊說了幾句話,然後轉身離去,又回頭目光複雜的看了怡寧一眼。
怡寧心裏怕的要死,母妃到底跟瑞霞姑姑說什麽?為什麽,母妃為什麽不讓她去見子歸哥哥和蘇蟬姐姐,難道她還懷疑她會洩秘不成?不,她不會的,她到底是她的女兒啊!心裏總會為她考慮的。
她打算将那晚的事爛在肚子裏頭,可是母妃為什麽連給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她只能擡頭看向瑞霞,瑞霞嘆了一聲,沒有說話,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不一會兒房間裏多了一個小宮女。
“本宮當是誰,原來是子歸和蘇蟬啊。”怡寧聽到了蘭妃的說話聲,蘭妃揮了揮手,讓攔住景子歸和景蘇蟬的人退了下去,又道,“他們不認得二位,得罪了。”
“見過蘭妃娘娘。”景子歸和景蘇蟬行了禮。
蘭妃擡了擡手,試探道:“不必拘禮,你們也是來上香的?”
景子歸道:“回禀娘娘,我們是來找人的。”
景蘇蟬補充道:“是我家的表妹,她這回來帝都玩竟然失蹤了,有人告訴我們說看到一位姑娘朝着靈雲寺的方向跑來了。”
“哦?”蘭妃眉心一跳,找什麽表妹?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怡寧一山上,這兄妹二人就跟着來尋表妹了,難道他們知道怡寧沒死?
這怎麽可能?她實在想不通。
不過現在根本沒有時間給她想,她帶了一位姑娘回屋的事瞞不住,因為剛剛這寺的僧人也看見她帶走了怡寧,幸虧她多留了一個心眼,現在她只能拖住她們,給瑞霞準備的時間。
她幹脆開門見山道,“本宮确實救了一位姑娘。”話鋒一轉又道,“不過那位姑娘告訴本宮她就是帝都人,不應該是你們的表妹。”
景子歸看到蘭妃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樵夫看到的跑上山來的姑娘不是怡寧?否則蘭妃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對,她雙目怎麽有些發紅,像是哭過……
正想着,景蘇蟬急忙道:“那臣女可否見見那位姑娘?見過之後才能确認是不是。”
蘭妃皺了皺眉,很是為難道:“那位姑娘好像受了極大的刺激,不願意見人,本宮害怕你們這樣冒冒然的闖了進去,吓壞了她。”
景蘇蟬眉心一蹙,這蘭妃什麽意思?分明就是不想讓他們進去搜人,可是若那位姑娘真是怡寧,這蘭妃怎麽能如此淡然,她想不了太多又道:“臣女又不是洪水猛獸,怎麽會吓壞那位姑娘。”
景子歸上前道:“因為表妹失蹤,家裏人都急壞了,還請蘭妃娘娘行了個方便。”
蘭妃想再拖下去恐讓人生疑,遂點點頭道:“既如此,二位随本宮進來吧!”
景蘇蟬和景子歸心裏雙雙又是一個咯噔,蘭妃肯讓他們見,那只能說明那位姑娘真不是怡寧,當他們得到線索追到白馬鎮時,根本沒找到馬全和怡寧,他們沿路打聽,好不容易從一個樵夫的那裏打聽到有個嬌小玲珑的姑娘去了靈雲寺。
在來時,他們本就心裏犯嘀咕,到這靈雲寺來燒香拜佛的人多了去了,那個姑娘未必就是怡寧,待他們上山時才知道蘭妃來了靈雲寺,沒想到她一口承認救了一個姑娘,還讓他們進去看。
當二人進了屋子,就聽到房間裏傳來一聲少女的嘤嘤哭泣聲。
“姑娘,你莫要傷心,今日你遇見了貴人,蘭妃娘娘必定會幫你的。”接下來就聽到一個女人的勸慰聲。
景子歸和景蘇蟬的心在這一刻陡然失望,聽聲音就不是怡寧。
果然,當他們進了房間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哭的髒兮兮,眼帶驚恐的少女的臉,那少女一見二人進去,害怕的躲到瑞霞身後。
蘭妃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了地,她笑了笑道:“不知這位姑娘可是你們的表妹?”
景子歸心灰意冷道:“不是,打擾蘭妃娘娘了。”
景蘇蟬眼睛一紅,差點哭了出來,他們好不容易得到要怡寧的消息,竟然是一場空:“八哥,我們去別處再找吧。”
景子歸心亂如麻,他不甘的又看了那姑娘兩眼,衣着,大體樣貌都與那位樵夫形容的相似,真的不是怡寧。
怡寧,你到底在哪裏?
他的心瘋狂的呼喚着她。
你到底在哪裏?
他們不知道在他心中呼喊的時候,他日思夜想的人兒正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被塞在床底下,一雙眼睛被淚模糊了視線,迷蒙中只看得見他的一雙黑色皂靴,聽見他們的說話聲。
子歸哥哥……蘇蟬姐……怡寧在這裏,怡寧在這裏,你們快來救救我呀!
怡寧的心一陣陣的發緊發痛,看來母妃真的不打算讓她見子歸哥哥和蘇蟬姐了。
那一次她與他擦身而過是因為自己失去記憶,當她恢複記憶時她痛悔的不得了,她竟然沒有認出他,沒有認出太子哥哥和畫嫂子,這一次難道又要擦身而過。
母妃,你太過分了!
她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離開,卻無法阻止,內心充滿了絕望的痛苦。
當她從床底被人拖出來的時候,她全身已經僵直的發麻,她憤怒的瞪着蘭妃。
“怡寧,不要這樣看着我,好不好?”蘭妃聲音虛軟。
怡寧慢慢的閉上眼睛,兩行熱淚再次滾下!
在她的印象裏,母妃是溫柔而善良,可眼前的這個母妃叫她認不得,很快,她任人擺布和那名宮女又互換了衣服,那名小宮女趕緊先退了出去。
又聽瑞霞勸道:“公主,你不要怪娘娘,娘娘也是逼不得已,有些事情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清楚,所以娘娘不能讓你跟景家少爺走。”
“瑞霞,你也出去吧,讓本宮和怡寧談一談。”頓一下,又道,“你在門口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對了,再告訴讓季德海一聲,讓他探探下山的路。”
“奴婢遵命。”瑞霞看了一眼怡寧,又道,“那要不要奴婢解了公主身上的繩子。”
蘭妃有些遲疑的看了怡寧一眼:“怡寧,能不能平靜的和母妃談一談,母妃有話想和你說。”
怡寧緩緩的睜開眼,默默的點了點頭。
待瑞霞離開之後,房間內又只剩下怡寧和蘭妃,蘭妃輕輕握住怡寧的手:“怡寧,這下你可以告訴母妃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嗎?母妃以為你死了。”
“母妃是巴不得我死了吧!”怡寧身上束縛剛剛被解,身體虛軟的厲害,她眼睛裏帶着一絲怨恨看着蘭妃。
“怡寧,你怎麽能這樣說,你知不知道母妃又多麽的思念你。”蘭妃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啪嗒”一下滴落到怡寧的手背上。
怡寧的手微微一顫,哭問道:“那母妃你剛剛為什麽不讓我見子歸哥哥,蘇蟬姐。”
“因為我們之間有誤會,母妃想等解開了誤會再讓你去見你的子歸哥哥。”
“不,母妃,我現在就想見子歸哥哥和蘇蟬,他們一定急死了,我要告訴他們我沒有死……”說話間,她一把抽開手,強撐着就要站起來往外跑。
“怡寧,你瘋了,你現在不能見他們。”
“我知道母妃你擔心什麽,你放心,你的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怡寧,不是母妃不放心,而是你太過單純,你不知道那個葉畫她心懷鬼胎。”蘭妃想到那一晚太液池葉畫和裴鳳祈設計了她,害得她最終拿了五月的命去抵,她心頭恨的要死,又道,“她肯定會想方設法從你嘴裏套出話來,怡寧,你……”
“不!”怡寧憤怒的想一把推開了她,只可惜她根本沒有力氣推開,又恐傷了蘭妃腹中的孩子,她的力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這麽多天,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長久以來心頭積的一股強烈的憤怒和痛苦讓她變得失控。
她聲音拔高了起來。“不許你誣蔑畫嫂子,她是對我很好很好的人,訂婚前,她還為我了做了一對小懶豬,是你,都是你,母妃,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
“怡寧,你小聲點,你答應過母妃要平靜的和母妃談。”蘭妃急得想捂住她的嘴巴。
“母妃,你害怕了?”怡寧失望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根本不會将我帶回宮中?更不會讓我見子歸哥哥他們了?”
蘭妃身體一顫,她确實不敢把怡寧現在就帶回去,她一直以為怡寧死了,如今她卻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拿她怎麽辦,她需要想一個萬全的法子。
遲疑間,一個晴天霹靂的聲音傳來。
“娘娘,不好了……皇……皇上來了……”
“什麽,你說什麽?”
“皇……皇上來了……”
屋外傳來衆人跪拜高呼的聲音。
蘭妃從來也沒有這樣恐懼過,哪怕剛剛景子歸和景蘇蟬來,她也沒有這樣恐懼,皇上的到來讓人猝不及防,她連準備的機會都沒有,皇上怎麽會來?怎麽事先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她絕對不能讓情緒近乎失控的怡寧見到皇上。
“父皇,是父皇……”怡寧的聲音顫抖起來,她好像又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起身就想要往屋外奔去。
“快,抓住她,趕緊堵住她的嘴!”蘭妃急的慌了神,“後門,你趕緊帶她從後門出去,千萬不能讓皇上發現。”
“公主,對不起……對不起……”匆忙之下,瑞霞一把拉住怡寧,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将怡寧往門外拖去。
“……嗚嗚……”怡寧只剩嗚咽,她不知打哪來的力氣,手肘屈起用力往後一撞,正好撞到瑞霞的肋骨,瑞霞往後一個踉跄,怡寧趕緊一把推開她,大呼一聲,“父皇……”
救我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忽覺後腦勺一陣劇痛,轉身間,她看到自己的母妃手裏正拿着一根棍子驚慌失措的看着她。
怡寧的心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一種直滲入骨髓裏的絕望讓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母妃,你當真想殺了我!
為什麽,我都已經答應你會永遠替你保密了,你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我。
她再也聽不見,看不見,眼前只有一片黑茫茫的迷霧。
很快,蘭妃就收拾好了自己去恭迎皇上,原來皇上一時興起想着要出來散散心,這一次他只帶了吳長一人。
吳長本也是好意,他對瑞霞有些意思,蘭妃為拉攏吳長極力想撮合吳長和瑞霞,還許諾等自己生了雙生子之後向皇上讨個賞,成了吳長和瑞霞的好事。
吳長想着要報答一下蘭妃,就向皇上提議來靈雲寺游玩,本以為皇上的到來肯定會令蘭妃驚喜,誰知道竟是個噩耗。
蘭妃情急之下想一棍子打昏怡寧,沒想到手裏沒個輕重,怡寧的後腦勺流了血,倒下去竟連氣息也沒有了。
她驚駭之下命瑞霞趕緊将怡寧拖出了房間,瑞霞本想将怡寧推下山崖一了百了,可是心裏又存了一份不忍,到底她是看着怡寧長大的。
在她猶豫的時候,自己忽然吃了一記悶棍,她都沒有看清打她的是何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待她醒來時,怡寧已經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她不知道,一直有雙眼睛在盯着這裏的一舉一動,馬全追上山來時看到怡寧被蘭妃帶走,哪敢輕舉妄動,他只能悄悄抄了一條小道繞到後山,還真被他逮着了機會,怡寧幾次三番的逃跑終歸又落于他手中。
他這樣喜歡這個女人,怎麽能讓她一再的逃了,從第一次見到這位公主,他就喜歡的要命,可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以為這輩子他連話都不可能跟她說得上。
可這世上的事真是說不清楚,那時的他永遠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可以和公主朝夕相對,他甚至親吻了她,那樣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他不能讓她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
未時三刻,日影西斜。
葉畫,裴鳳祈,景子言和景子歸,景蘇蟬所帶人馬在離靈雲寺不遠的一處茶棚會合,雙方均是一無所獲。
論及在靈雲寺發生的事,葉畫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思及其中細節,疑點重重。
一行人複又去了靈雲寺,當他們到達靈雲寺時,皇上和蘭妃早已離開。
春風蕩蕩,萬葉飄搖,靈雲寺琉璃碧瓦,八字紅牆,隐于蒼松之中。
葉畫站在靈雲寺前,聽梵音陣陣,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
因為寺中有好幾位僧人都見到了那位求救的姑娘,葉畫和裴鳳祈請主持将那些僧人一一叫過來仔細詢問,只可惜那些僧人根本都沒看清求救姑娘的樣貌,當問到清覺小師父時,他到說出了那位姑娘的長相,雖然說的不甚清楚,但說了一句,那姑娘生了一對清澈的杏眼。
當景子歸聽完恨不能狠抽自己幾個大耳光,因為他在房間裏看到的那位姑娘是丹鳳眼。
此時,他方反應過來自己上了大當。
幾人又去了蘭妃所待的屋子細細搜尋一番,在一個木棍上發現一絲淡淡的血跡,葉畫當時就有一種很不好感覺,推開後門往外走去,百步遠處是懸崖。
沒有人知道怡寧到底去了哪裏,可他們心裏都有個隐隐的感覺,怡寧或許真遭了蘭妃的毒手。
他們千防萬防,或許終究還是敵不過天意。
好不容易才燃燒的希望在一刻被突然澆滅,景子歸一怒之下就要去宮裏找蘭妃算帳,景蘇蟬更是義憤填膺舉雙手贊成。
葉畫心裏卻很清楚,這件事根本沒有證據能證明清覺口裏的姑娘就是怡寧,他們若冒然鬧開,必定會被蘭妃反将一軍。
她勸說良久,二人才肯罷休。
回到宮中時,暮色四合,天空暗的不甚分明。
葉桉正坐在青鸾閣院子裏的青草上,逗弄着毛茸茸的小貂兒,小貂兒繞着她跑來跑服從,甚是歡快。
“七姐姐,姐夫,你們可回來啦。”葉桉一見二人回來,飛快的撲了上來。
“唧唧……”赤焰圓滾的小身子縱身一躍鑽到葉畫的懷裏。
葉畫溫柔的幫小貂兒順毛,眼裏看着葉桉,見她白嫩嫩的臉頰上竟然有一傷痕,她憐惜的問道:“桉妹妹,你的臉怎麽了?”
葉桉的眼睛閃了閃,顯得有些害怕,正要回答,忽見太監喊道:“太後駕到。”
葉畫和裴鳳祈俱是一怔,太後已怒氣沖沖的走了過來,小貂兒沖着太後龇牙吼了兩聲。
“孫兒(孫媳)參見太後。”二人忙過去行禮,葉桉見到太後雖然害怕,可也乖乖的去行了禮。
“唧唧……”小貂兒一竄,又跳到了葉桉的懷裏。
只聽太後冷哼一聲,伸手指着葉桉懷裏的小貂兒道:“這小畜牲傷了依依,哀家本想看在太子和太子妃的面上息事寧人,沒想到這小畜牲竟然有毒,依依這會子……”說到這裏,太後聲音發抖,雙眼泛紅,氣極道,“若依依有個三長兩短,哀家絕不會善罷幹休!定要将小畜牲大卸八塊!”
她已經廢了一個女兒,不能再讓另一個女兒沒了。
“什麽?”葉畫一驚,維護道,“太後,赤焰平時不會咬人,除非有人先惹了它。”
“太子妃,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說這件事反還是依依的錯了?”太後氣得眼睛冒火。
裴鳳祈知道赤焰有劇毒,那個裴依依又是個多病之人,中了毒或許會危及性命,最重要的是太後和洪蓮生之間有很大的仇恨,太後絕不可能無原無故的替洪蓮生養孩子,所以他對裴依依的身份有懷疑。
他趕緊解釋道:“太後誤會了,畫兒并沒有說是安樂公主的錯,更何況這會争論對錯也沒有意義,當務之急是救依依。”
太後急道:“哀家來就是讓太子妃你趕緊去看看依依,那些禦醫竟然沒一個人能解毒,真是一群混帳的庸醫!”
葉畫道:“這可難了,赤焰有劇毒,怕……”
“太子妃,你不要告訴哀家連你也沒辦法?”
“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孫媳需要替安樂公主放毒血,她有心悸之症,若失血過多會有性命之憂,除非有人願意用自己的血替她續命。”頓一頓,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太後一眼,“當然,父母和兄弟姐妹的血最好,只可惜安樂公主……”
233皇帝中毒夜審蘭妃
壽康宮
殿中寂靜一片,太後面色蒼白,虛軟的斜靠在臨窗的貴妃榻上,以手支頤半眯着眼睛,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薛嬷嬷遞來的羹湯。
許是上了年紀,如今的精神大不如從前,又兼雲英和裴依依相繼出了事,她突然生出了一種空前的無力感。
那一天,她與俪山大長公主密謀良久,就是想借着俪山大長公主的手,除掉裴鳳祈,不想俪山大長公主那個老東西野心更大,二王拜壽竟帶了人馬過來,這根本就是想直接謀反,好在,她早有準備,二王被抓,她可以全身而退。
看來裴鳳祈處事真是越來越老練了,他不僅沒死,還趁機消了藩,在皇上面前立了大功,攬了大權不說,他這個太子已然成了朝臣和百姓心目中未來的一代仁君。
想想,她實在覺得頭疼,還有那個葉畫,她心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屢屢利用太皇太後叫她下不來臺,偏偏現在她還有求于她,想着心裏甚為憋悶。
她有些不耐煩的揮一揮,薛嬷嬷趕緊放下碗,走到她身後替她揉揉額角道:“太後莫要太過憂慮,安樂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話音剛落,就見葉畫走了出來,太後立刻睜開眼,薛嬷嬷扶住她起身,她急忙問了一句:“依依她怎麽樣了?”
葉畫恭恭敬敬的回道:“安樂公主身上的毒已經解了,沒有大礙,休息一兩日也就好了。”
太後拂拂胸口長舒了一口氣道:“這就好,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不過……”說着,颔首看了葉畫一眼,語氣頗為嚴厲道,“下次可不能再讓那小貂兒亂竄,這一次害了依依,下一次還不知會害了誰。”
“孫媳知道了,孫媳會看好赤焰的。”葉畫靜靜的回看了太後一眼,只見她一臉失血過多的樣子,她心中便有了數。
太後點了點頭,收斂了嚴厲之色,又變得溫和道:“你也不要怪哀家為難你,這實在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哀家不敢掉以輕心。”說話間,還甚為慈祥的握了葉畫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是太子妃,這宮裏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你,你更應當注意自己和身邊人的一言一行。”
“孫媳謹記太後的教誨。”
“算了,不提這些事了。”太後攜了葉畫的手坐了下來,又問道,“哀家問你,依依的心悸之症可有什麽去病根的法子?”
葉畫搖頭道:“安樂公主是胎裏帶來的病,想要去病根很難,孫媳也沒有辦法。”
太後眸光一暗,垂首略略沉吟,嘆息一聲道:“這麽多年了,也實在苦了這孩子,太子妃,哀家記得你好像與神醫薛痕有交情,不知能否請他來為雲英和安樂瞧瞧?”
葉畫突然聽到太後提起薛痕,她心裏一恸,自從那一天,她再了沒有去見過他,有關他的身份,她現在沒有跟任何人提起,甚至連鳳祈面前也沒提,她答應過八哥,也與薛痕有交易,她不能現在就讓他的身份公之于衆,更不可能為了太後請他來,況且她與他現在只有尴尬,她也不願去見他。
她推辭道:“太後明鑒,孫媳哪有那麽大的能耐能請得動神醫。”
太後眼中精光一閃,緊接着問道:“就算你不能請他來,那可否去梅林幫哀家傳個話,他要什麽條件哀家都答應。”
“太後,你實在太高看孫媳了,梅林機關重重,自從和鳳祈離開梅林之後,孫媳再無法踏足梅林了。”
太後心裏一顫,疑惑道:“聽聞你跟他學了醫術,難道就沒有一點師徒情份?”
“那也不過是方便照顧鳳祈罷了。”葉畫輕輕嘆息了一聲,“為了請他給鳳祈醫治,孫媳和絨絨姐站在大風雪中等了三天三夜,差點連命都丢了,若不是在裏南曾跟神醫有過一面之緣,孫媳就算等死在那裏,也未必能請得了他。”
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