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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10)

,有她的母妃疼愛她,有臣媳,鳳祈,還有子歸哥哥……大家都很疼愛她,”

葉畫眸含悲色的看着皇帝,眼睛裏流下一行熱淚,她知道這麽多天都沒有找到怡寧,她活的希望已經很渺茫,很渺茫。

蘭妃果然不一般,能迅速扭轉了局面,她心裏一聲冷笑,“可是一天沒有找到怡寧的屍體,她就有可能還活着,臣媳心裏始終抱着這樣一份希望,父皇,你也要抱着這樣一份希望、或許怡寧過幾日就會回來了。”

她眸光一轉,略略從蘭妃臉上刮過,輕渺渺的問道,“蘭妃娘娘,你說是不是?”

“本宮當然會抱着希望。”她的聲音聽上去那樣真切,可是她的心卻疑惑了。

她到底還希不希望她的怡寧活着回來?

她正想着,忽聽到一聲急呼傳來。

“皇上,蘭妃娘娘,找到了,找到怡寧公主了……”

蘭妃的心陡然驚悚,她才剛剛從鬼門關裏走了出來,若怡寧一旦活着回來,那她的戲勢必白演了。

皇帝臉色頓變,站起身來急問一聲:“怡寧是不是還活着?”

葉畫的臉上幾乎帶着一種驚喜了,是不是她想錯了,怡寧她沒有死。

那個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蘭妃渾身顫抖,連聲音也顫抖,問道:“是活着,還是……”

“怡寧公主她……她……她的屍體在護城河邊找到了。”

“什麽?”皇上的心重重一落,又跌坐在椅子上。

“怡寧她真的死了?”葉畫幾乎不能承受,盡管在此之前她想着怡寧肯定死了,可當她接到這樣的消息時,她還是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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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妃心裏突然松了一口氣,剛松完氣,她猛然驚醒,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竟然盼着自己的女兒死了,她哭着道:“快帶本宮去見怡寧,本宮要去見她……”

“可……可屍體泡的太可怕,奴才怕娘娘見了受不了……”那小太監戰戰兢兢道。

“不!本宮一定要去見怡寧,本宮的女兒啊——”蘭妃痛急攻心,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皇上還保持了一份清醒之态,一把扶住蘭妃:“快,宣禦醫!”說完,又對着葉畫道,“畫兒,你讓鳳祈去一趟,将怡寧的屍體護送回來,怡寧她……”他聲音哽咽不已,“她生前是朕最疼愛的公主,死……後自然要以公……主之禮厚……葬了她。”

很快,葉畫和裴鳳祈便趕到離皇宮十裏地的護城河邊,當他二人趕到那裏,就見到景子歸和景蘇蟬,景子言他們已經先行趕到了那裏。

一股濃烈的屍臭味傳來,葉畫的心在這一刻揪的緊緊的。

“囡囡……”景蘇蟬的聲音已經帶着一種嘶裂的沙啞,這幾天,她一直以淚洗面,她是個感情炙烈之人,所以在失去好朋友的時候也哭的比別人厲害,直到哭不出聲來,一見到葉畫,她一下撲到她身上,“怡寧她……她……不,我不信是她……”

嗓子疼的每說一個字都困難,她雖然一直以姐姐自居,可論內心,她并沒有葉畫強大,其實,在她心裏,既把葉畫當妹妹,亦把她當作可依靠的姐姐。

“絨絨姐……”葉畫的淚水也情不自禁的流了出來,“別怕,讓我過去看看,或許真的不是怡寧……不是她……”

“嗯……”景蘇蟬松開了她。

“畫兒,你确定真要看?”裴鳳祈有些擔心葉畫承受不住,況且屍體在水裏泡了這麽多天,肯定要腐爛了,一般的女人定然不敢看。

“鳳祈,我既然來了,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不是怡寧。”葉畫的态度很堅決。

“囡囡,我……我帶你……過去……”景蘇蟬一路拉着她走到那屍體旁邊,二人心情沉痛無比。

葉畫一眼瞧見那具泡的發白發漲開始腐爛的屍體,屍體邊跪着景子歸,他的臉上早已失了全部血色,一雙眼睛呆呆的盯着屍體,倒好像他自己也已經死了大半。

屍體有好多地方已經腐爛,仿佛被什麽東西啃咬過一般,從臉到脖頸已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可怖的無法辨認,但她從的衣着來看,就是怡寧失蹤那一晚穿的衣服。

她和裴鳳祈蹲下辨認屍體,葉畫懂醫,也知道驗屍之法,這具屍體衣服,年齡,身量都符合,她再也沒有辦法告訴自己怡寧沒死。

當她撩開屍體的衣袖時,她驟然驚懼,一陣強烈的痛意襲卷她的意識。

血玉镯,怡寧最寶貝的東西,一件玉佩,一件血玉镯。都是八哥送給她的。

景子歸忽然伸出顫抖的手拂向那具屍體,撫上她腕上被勒進血肉裏的一只紅玉镯,這只紅玉镯是娘的嫁妝,娘将紅玉镯送給了怡寧,她未來的兒媳婦,他知道就算他不肯承認怡寧已死的事實,這具屍體确确實實就是他的怡寧,他景子歸的妻子。

“怡寧,你醒來啊!你怎麽不醒來跟我說話……”除了這具屍體,他眼裏根本看不見任何人,他突然将屍體抱起,手指緊緊握住她腕上的紅玉镯,握到骨節發白,恨不能握的讓她痛的能醒過來。

他的聲音發在喉嚨裏,除了他自己,并沒有一個人能聽到。

“八哥哥……”葉畫想安慰他,可是她知道說什麽都蒼白無力。

八哥與怡寧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實在太過深厚,她知道此刻的他必然已是痛到絕望。

在沒有找到怡寧的屍體前,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怡寧的死,可是現在他看到那具屍體上的血玉镯,他就再也找不到說服自己的方法。

景蘇蟬連眼淚都快要哭幹了:“八哥,你……你不要這樣……不要吓我……”

景子言眼眶紅紅的,他只覺得老天爺好殘忍。

“怡寧……我帶你走……”他的嘴唇輕輕張啓,好不容易發出聲音來,“噗……”的一聲,他身子忽然往前一傾,噴出一大口血來,腥紅而炙熱的血噴濺在屍體上,呈現出一種極致的可怕與詭異的妖豔。

他慢慢抱起她的屍體,站了起來。

“子歸,父皇命我将怡寧的屍體帶回皇宮,以公主之禮葬了她。”裴鳳祈站起身來,聲音悲憫。

景子歸沒有理他,也沒有理任何人,他固執的抱着這具破敗的腐屍,一步一步步步踉跄,沿着護城河往前面走去,他的聲音喑啞凄涼,缥缥缈缈。

“怡寧,我帶你去聽杜鵑鳥兒唱歌……”

他還記得那時她興高采烈的跟他說:“子歸哥哥,你聽啦,這杜鵑鳥兒唱歌多好聽,你看啦,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多美,我好喜歡這裏,子歸哥哥,等咱們百年之後,就埋葬于此好不好?”

他笑着問她:“怡寧,你為什麽喜歡杜鵑?”

她笑着回答:“傻哥哥,杜鵑鳥兒有個別名就叫子歸呀,因為怡寧最愛最愛子歸哥哥,所以怡寧最喜歡的鳥兒就是杜鵑,最喜歡的花兒就是杜鵑花……”

怡寧,讓我再抱抱你,抱着你去聽杜鵑鳥兒唱歌,我們還要一起看那紅遍山野的杜鵑花……

“八哥,怡寧……”

景蘇蟬嘶心裂肺的哭喊了一聲,他卻像什麽都聽不見似的,連頭也沒回。

裴鳳祈和葉畫沒有能帶回怡寧的屍體,當他們回到宮裏向皇帝複命的時候,皇帝沉默了半晌,到最後嘆了一口氣嘆道:“比起公主,怡寧更想做的是景子歸的妻子,就由他去吧!”

……

十日後

春末初夏,花正濃,草正茂,明晃晃的太陽高高懸挂在天空。

一支馬隊迎着暖洋洋的風,正朝着帝都浩浩蕩蕩而來,坐在中間高頭俊馬上的是一位年約三十,長相甚為俊美的男人。

他一身緋色衣衫,烏壓壓的長發如鴉翅随風而動,發頂單用一根緋色絲帶束了,膚色雪白,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波光潋滟,眼尾處描着濃豔的緋色眼影,下巴處的胡須刮的一點不留,光潔如玉。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即使不笑時,也帶着幾分笑意,這笑意裏卻透着幾分高傲和冷竣,此人正是當今皇上的十二弟,一向無心政事,只愛風花雪月的虞王裴世楓。

再過三日就是太皇太後的七十大壽,一個公主的死,對于皇宮來并不算什麽,各處藩王進帝都為太皇太後祝壽,皇上心情一直不佳,見太皇太後也心情不好,就想借祝壽讓太皇太後從憂傷中走出來。

虞王身側騎馬的是一個身材偉岸,英俊非凡的男子,此男是他的貼身侍衛蕭韶,與他從小一起長大,二人關系非同一般。

“我的天啊,這世上怎麽能有這麽美的美人?真是美的驚天動地啊!”說話的是蕭韶旁邊的一名年輕男子,名叫蔣暮春,他呆呆回頭看着後面的小轎,恨不能穿透轎簾再看那轎裏美人一眼。

蕭韶沒有說話,裴世楓卻笑道:“你小子眼饞了吧?這可不是你能享受的美人。”

蔣暮春咂嘴摸舌道:“從前不知道什麽樣的美人能美的傾國傾城,如今我可算知道了,只可惜啊……”他無限惋惜的長嘆一聲,“唉——這輩子能見到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美人,也算是大飽眼福,無憾了,無憾了……”

裴世楓笑道:“暮春,你可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怎麽就說這美人獨一無二了,本王可聽說皇宮裏有一位太子妃也是位絕色美人。”

蔣暮春嘴角挑起一個不相信的神态來,斜睨着裴世楓一眼道:“姐夫,你可不要信口開河,我就不信這世上還能有比……”他回頭指了指青幄小轎,“比雲織姑娘更美的美人。”說完,又沖着蕭韶挑挑眼道,“蕭韶,你來評評理,這世間是不是再也找不到這樣的美人了。”

蕭韶嘴角勾起一個冷淡的笑,聲音平淡道:“這樣的理我可評不了。”

裴世楓哈哈一笑道:“暮春,你當蕭韶是你呀,他眼裏可從來都沒有美人的。”

蔣暮春看了看蕭韶,又看了看裴世楓,知道這兩個人是一對斷袖,就是一個天仙般的美人送到他們被窩裏去也是白搭,否則太後怎麽放心讓裴世楓順道接雲織姑娘去皇宮。

他翻了翻眼皮,撇撇嘴道:“姐夫,真不知道我姐姐怎麽就肯嫁給你了。”

“你懂什麽!”裴世楓的臉突然冷了下來,又有些得意道,“當年可是你姐姐哭着喊着要嫁給本王的,你以為本王想娶啊!這叫什麽,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了。”蔣暮春知道這位姐夫發起怒來也夠他吃一壺,他只想多看美人幾眼,到皇宮裏玩玩而已,并不想惹事,他又回頭不停的拿眼朝轎子裏觑着。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突然風雲大變,前一刻還是晴光,後一刻豆大的雨點說下就下,眼看離帝都還遠,周圍又沒有店家,探路的人來回報說前方有一座破落的廟。

衆人趕緊跑到廟裏躲雨,兩個小丫鬟扶着雲織一起下了轎,蔣暮春一見到美人終于下了轎,興抖抖就跑前跑後的在美人面前獻殷勤。

這廟一共有三間,雲織在最東間,裴世楓和蕭韶在中間一間,裴世楓知道蔣暮春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人,也就任由着他在雲織面前獻殷勤,反正,他只要将雲織順順利利的帶回皇宮就行了。

蔣暮春将手裏的水袋遞給雲織,雲織接過水袋對着他露出微微一笑:“謝謝,敢問這位哥哥,是不是馬上就要到帝都了,那樣我就可以見到我姑姑了?”

蔣暮春瞧她瞧的已經癡了,傻了,她的頭發那樣濃,那樣黑,輕柔的劉海覆蓋在光潔的額頭,更襯得她肌膚如雪山上的白雪,晶瑩剔透的令人心醉。

她的眉毛如新月一般彎彎,眼睛更是燦如明星,在看着你的時候,你的心都跟着不由的化了。

他從頭将她打量到腳,她的美簡直完美無缺,讓你找不到一點瑕疵,這種完美的美麗,讓他産生一種她不根本不是凡人的想法,因為凡人不可能生的這樣美。

雲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這位哥哥,你怎麽傻了?”

他回過神來,傻愣愣的一笑:“……哦,你剛剛問我什麽?”

雲織喝了一口水,又笑道:“我問你是不是快要到帝都了?”

“哦,快了,快了,今晚就能到了。”他連連點頭,心裏暗叫道:我的奶奶喂,這小美人竟然對他笑,對他說話了,他簡直樂上天了。

如果此生能娶到這樣的美人,他做夢都能笑醒了,可是他知道這樣的美人注定不會屬于他,因為她實在美好的讓他有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他配不上完美無暇的她。

雲織從小生活的在鄉野,接觸的人也不多,所以她從來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在她眼裏,姑姑才是最美的人。

馬上就要見到姑姑,她的心又喜,卻又愁,才出來不久,她就想爹爹,想娘親,想弟弟妹妹了。

可是太後救了他們全家,她要自己做什麽,她肯定就要做什麽,更何況她也想姑姑了。

正想着,忽然聽到外邊傳來一急嘈雜聲:“媽呀!有死人啊!”

雲織吓得一驚,就聽到裴世楓道:“吵什麽呢,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王爺,這裏頭有個死人啊!”

裴世楓和蕭韶一起來到最西間,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襲來,他很是嫌棄的揮了揮手,向前走了兩步看到破草堆裏蜷縮着一小小的身影,他命人翻開一看,看這衣着,這具屍體倒像個小男孩,不過瞧上去好像年紀不大,只是頭發太亂,臉也太髒,衣服穿的破破爛爛,根本瞧不清他的模樣。

“去去去,将這個屍體扔出去,扔的越遠越好,真是晦氣。”裴世楓不耐煩的就轉身要離開。

有人就去拖屍體的胳膊,正要拖走,忽然驚叫了一聲:“呀!這人好像還沒死透,身上還有熱乎氣哩。”

“沒死透也扔了,不知道哪裏跑來的髒兮兮的小乞丐。”裴世楓眉頭皺的更深,連連擺手道,“臭死了,真真薰了本王的鼻子!”

“遵命!”說話間,那人就要将屍體拖了出去。

“慢着!”一聲嬌喝傳來,士兵回頭一看,我的媽呀!這是凡人嗎?這分明就是仙女啊!他當時就酥倒在那裏,哪裏還有力氣再拖人,盡管這小乞丐輕飄飄的沒個重量,可此時,他全身酥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他們只知道王爺接了一名絕色女子,可他們看到這名女子時,她一直帶着面紗,他們并沒有看得清,這一見美人真容,當即癡傻。

“雲織姑娘,這不關你的事。”裴世楓是個極愛幹淨之人,見不得這小乞丐的又髒又臭,不過他對雲織還比較有禮貌,又勸道,“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王爺,剛剛你沒聽他說這個人還沒死麽?”雲織并沒有什麽尊卑之分,她也不懂得什麽規矩,直接走到那個士兵面前,半點也不嫌棄的扶過他手裏的小乞丐,那士兵只聞到一陣香風,然後就神魂游蕩,癡癡迷迷了。

223驚覺師父是裴鳳吟

雲織看這小乞丐似乎太冷了,凍的嘴唇發紫,全身佝縮起來。

她趕緊吩咐人架火,燒水,又親自替小乞丐搓手搓腳。

裴世楓實在不能忍這小乞丐的又髒又臭,又不好拂了雲織一片赤誠的救人之心,只好和蕭韶走到最東間去,任由雲織忙活。蔣暮春更加來勁的跑前跑後,殷勤萬分。

小乞丐的手腳被她搓的漸漸發熱,當蔣暮春将燒好的熱水端過來時,她趕緊拿熱水替她擦了擦了臉和手,這一擦完,這小乞丐長得還真不耐,雖然閉着眼,卻也可以看出她樣貌十分清秀,瞧着倒像個女孩子。

過了一會兒,小乞丐好像恢複了一點氣息,臉色由蒼白泛了微微紅意,她費力的張了張嘴道:“水……”

雲織急道:“快,快拿水。”

蔣暮春趕緊将水遞到雲織手裏,當他的手觸到雲織柔軟的小手時,他整個人又酥的要癱倒了。

雲織将小乞丐摟在懷裏,慢慢的喂她喝水,她咽了兩口水,終于有力氣睜開眼了。

“姑娘,姑娘,你可終于醒了。”雲織高興的喚了她一聲。

“你……你是誰?”那小乞丐聲音微弱,“我……我這是死了嗎,陰曹地府也有仙女?”

“姑娘,你可沒死,我不是什麽仙女,我叫雲織。”

小乞丐兩只眼睛懵懵懂懂的閃了閃,趕緊就掙紮着想要爬起來給雲織道謝,手剛撐着地,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一軟,依舊躺在雲織懷裏:“謝謝你救了我,雲織姑娘……”

“你叫什麽名字呀?怎麽在這破廟裏?”雲織熱心的問她道,心裏還想着要将她送回家。

“我……”小乞丐的眼睛更加懵懂,只說了一個字,就聽到廟外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她是我妹妹……”

“什麽人?”侍衛們一見有陌生人闖入,持了兵器就圍了上去。

雲織一看,卻是個胡子拉楂,形容狼狽,渾身被淋的落湯雞似的男人,樣貌也是平平無奇,只聽他解釋一番。

原來是一對遭了匪賊落難的兄妹,哥哥叫馬全,妹妹叫馬月,因為妹妹病重,哥哥前去尋郎中,結果囊中羞澀,連一個郎中都沒請來,他沒了法子只能無功無返。

雲織聽了心裏頗為同情,又問小乞丐想要确認道:“姑娘,你可是叫馬月,這位可是你哥哥?”

那小乞丐看了一眼男人,默默點了點頭。

雲織想着不能讓小乞丐沒有銀子醫病,可她又是個家境貧寒的,這一次入宮,全身上下最值錢的也就是身上戴的金鏈子了,雖然是金鏈子是娘親給的,可娘親教導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趕緊解下金鏈子放到小乞丐手裏溫柔道:“我身上沒什麽值錢的,這個你拿去。”

小乞丐看着手裏的金鏈子道:“這……這怎麽好收?”

“哎呀,雲織姑娘,你缺銀子找我呀!怎麽能把自己的貼身之物送給別人。”蔣暮春說話間就十分大方的從口袋子掏出幾枚金葉子給小乞丐,又将小乞丐手裏的金鏈子換了過來,送還給雲織。

雲織對着蔣暮春道:“謝謝你,蔣哥哥。”

“好啦,好啦,雨停了,該出發了!”

雲織又好心的留了一些吃的,還有将自己的衣服送了一套給小乞丐,雖然她衣衫簡仆,都是粗布棉的,可比小乞丐一身破衣爛衫好多了。

馬車隊繼續往帝都出發,小乞丐被男人扶着呆呆的站在廟門口看了看,馬全道:“小月,我們也該走了。”

“去哪裏?”

“南燕隋陽城,那裏才是我們的家……”

“哦……”

……

一場大雨,讓山裏霧氣迷漫,舉目望去,隐約可見青山綠樹被萦繞在迷茫霧氣中,倒有了一種人間仙境的感覺。

茫茫霧海中,有一座草廬孤絕的立于山峰上,草廬旁是一座孤墳,風起吹動孤墳旁開的正豔,含着雨露的杜鵑花兀自搖晃。

草廬坐着一個人,形容蕭索,意态落寞,正一口一口喝着最烈的酒,越喝越覺悲涼。

“子歸,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待在這裏不走了?”他對面坐着另一個男人,男人的臉上戴着半面銀色面具,白發如銀,眼眸似星,一身淡紫衣袍,雖不是最精美的柔緞,穿在他的身上卻那樣的飄逸舒适,襯得他倒有了幾分仙氣,只是這仙氣太過詭魅了一些。

“走?”景子歸一雙眼睛布滿血絲,帶着一種絕望的孤寂,他看了他一眼,蒼涼一笑,“阿漫,你告訴我,我要走到哪裏去?”

舉起酒壺,仰頭就欲一飲而盡。

“子歸,難道怡寧死了,你就每天這樣喝酒來麻醉自己,糟蹋自己。”裴鳳吟的聲音裏帶着一種怒氣,又夾雜着一種複雜的痛惜,他一把奪過景子歸手裏的酒壺又道,“不要忘了,你的生命裏不應該只有女人!”

“阿漫,我不需要你的說教!”景子歸酒意上頭,更兼心內痛苦,不管不顧的就上前要來奪酒,“你把酒還給我!”

“嘩啦”一聲。

裴鳳吟毫不猶豫的将酒壺砸了個粉碎:“子歸,就算你的身子是鐵打的,也架不住你每日這樣的灌酒,你為了一個女人,難道連命也不想要了!”

“裴鳳吟,你自己都理不清和女人的關系,你還來管我,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用你管!”沖鼻的酒意襲卷着他的大腦,那種絕望的痛苦自胸口噴湧而上,他整顆心,整個人似乎要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激碎,他沖上前就要去揍人。

景子歸根本連裴鳳吟的衣服都沒碰到,一個踉跄跌倒在地。

“原來愛情真可叫人蒙蔽了心智,頹廢了鬥志,你這樣折磨自己能對得起誰?”裴鳳吟垂看着他,笑的森冷而哀痛,“你以為你這樣怡寧泉下有知就能高興?你以為你這樣你的家人就能放心,你可知道為了你的事,你們景家,還有小畫,他們有多麽擔心,前幾日小畫上山來看你,摔傷了腿,難道你就一點兒也不在意。”

景子歸驟然一痛:“什麽,你說什麽?囡囡她摔傷了。”

“是,好在不重,否則若摔出個好歹來,景子歸,你如何能安心?”裴鳳吟索性要将他激醒,“我還以為除了怡寧,你的眼裏再沒有別人了,原來你還在乎你的親人。”悠悠一嘆,又道,“子歸,不是我不允許你悲傷,只是你不該不分日夜的借酒澆愁弄壞自己的身體,凡事太過執着傷人傷已,你的親人還在等你回去,我也在等你回去。”

一股悲怆強烈的沖上心頭,景子歸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一雙眼睛幾乎失去了所有神采,在他的心裏,怡寧是妻子,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至親之人,她的死讓他無法接受,除了借酒澆愁,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他靜靜看了裴鳳吟好長一會兒,突兀的問道:“阿漫,倘若讓你徹底的放棄囡囡,你能不能做到?”

裴鳳吟愣了一下:“子歸,你不用扯上小畫。”

“是阿漫你自己先扯上囡囡的,你明明知道她是太子妃,你心裏還存着不該存的執着,這又是為何?”

屋外一陣冷風灌入,吹在人的身上很涼很涼,裴鳳吟的腦袋被吹的有過剎那間的清醒,景子歸的反問讓他無法回答。

他知道一個人以旁觀者的身份想要說服別人常常能說的頭頭是道,可一旦自己淪為局中人,便看不清,也無法說服自己。

對于小畫,就如皇權一般,是他渴望得到的,他要與裴鳳祈争得不僅是天下,還有女人。

他聽到景子歸的冷笑:“阿漫,你無法回答了是不是?因為你也抛不下你嘴裏所謂的執着。”他忽然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讓我回去,你就必須要答應我,不要讓囡囡左右為難,不要再利用她來刺痛裴鳳祈的心,她是怡寧最喜歡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你放了她,也放過你自己。”

“子歸,你不要逼我。”

“阿漫,我不想逼你,我只是想讓你清醒,囡囡她愛的是裴鳳祈,不是你!”

這一句話,恍如一盆冰水将裴鳳吟從頭到尾澆了個透徹,涼氣沁入心底,他有些承受不住的一陣心痛,是啊!小畫愛的是裴鳳祈,他只是她的師父,僅此而已。

“八哥,八哥……”一個清悅的女聲傳來,打破了裴鳳吟的沉思,“我和囡囡,七哥來接你回家……”

裴鳳吟沒有料到這樣惡劣天氣會有人上山來,臉色微微一變,沉吟道“這大雨天的,他們跑到山上來,莫不是有什麽急事?”

景子歸心裏也有些擔憂,這麽多天以來,他從未下過一次山,他知道家裏人肯定擔心壞了,可是他無法調整自己的情緒,他只想在這裏陪着怡寧,并不想回家。

“阿漫,你打算什麽時候跟囡囡說清楚?”景子歸見裴鳳吟正要回避,突然問了一句。

“至少不是現在。”紫衣一閃,他已悄然從翻窗而出。

不過一會,葉畫,景蘇蟬,景子言三人一起來到草廬。

“七哥,絨絨,囡囡,你們怎麽一起過來了?”景子歸趕緊迎上前,心下覺得有些擔心,又問葉畫道,“囡囡,你有沒有事,你的……”忽然,他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了嘴,趕緊停住沒有再問,

“八哥,我沒事,我看有事的倒是你,我們就是來接你回家的。”葉畫聲音溫柔又關切。

這幾日因為娘親身體不舒服,她就住到景家照顧娘親,誰知道今天一早,外婆突然暈倒了,娘親,幾位舅母都急的要命,尤其是八哥的親娘二舅母,那樣愛笑的一個人,臉上再也見不到笑顏,傷心怡寧的死,傷心八哥的頹廢。

好在,外婆只是憂思過度,無甚大礙。

“天啊,怎麽滿屋子的酒味,八哥,你怎麽喝了這麽多酒,怎麽回事,還打碎了酒壺……”景蘇蟬一到草廬就聞到了嗆鼻的酒味,又見到一地的碎瓷片。

看到景子歸一副落魄憔悴的神态,她心中一痛,這些天,她也傷心,可是她不能任由八哥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山上,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八哥,今天你就跟我們回去好不好?”

“絨絨,囡囡,七哥,這大雨天的,上山多危險,即使你們要來,也該等天好再來。”景子歸很是心疼自己的兩位妹妹,為了自己又是受傷,又是冒雨登山,“尤其是絨絨和囡囡,你們不該上來。”

“八弟,你還知道大雨天上山危險,你怎麽不知道回家,你知不知道祖母為了你的事急的早起就昏倒了。”景子言因為着急,聲音有些高,說話就連珠炮似的,“今日來的時候還是大晴天,誰知道爬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大雨,幸好我們找到了山洞躲雨,等雨停了才來,本來不想讓絨絨和囡囡繼續上山,她們兩個實在太擔心你,說什麽都非要上山,你瞧瞧,她們兩個人的鞋子都走壞了。”

景子歸低頭一看,果然兩位妹妹的鞋子已撕裂開來,那雪白的襪子上似乎還沾了血跡,那血跡刺的他兩眼發痛。

“絨絨,囡囡,你們……”他的聲音幾度哽咽,“都是我……不好……不該讓你們如此……擔心……”

這麽多天他一直沉浸在失去怡寧的痛苦中無法自拔,精神幾近崩潰,如果沒有酒,他不知道如何接受那樣活潑美麗的妻子已化作一柸黃土。

他都已經忘了,他身上還有責任,他還有一群愛他的家人,倘若怡寧知道他如此讓家人擔心,一定會罵他。

“八哥,我知道你心裏痛,可是你知道怡寧的性子,她絕不願看到你這樣。”葉畫溫柔的看着他,眼眶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八哥,這裏很美,是怡寧喜歡的地方,你就讓她的靈魂安息好不好?你可以時常來看她,只是不要再在她面前這樣自暴自棄,她的心會痛。”

景子歸寬厚的肩膀狠狠一震,又驚又痛的望着她,好半晌,才吐出茫然而凄涼的一個字:“好。”

“這下可好了,八哥,你終于想通了。”景蘇蟬抹了一把熱淚,又對着景子言道,“七哥,我們趕緊一起收拾收拾,這會子趕回去還來得及。”

剛說完,她的鼻子又是一酸。

不要說八哥,她到現在都無法接受,當看到那座孤墳時,她怎麽也不敢相信。

這個和她從小一起打鬧到大的好姐妹這就樣孤零零的躺在這裏,從前,她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靈魂的存在,可是現在她希望這個世上真有靈魂存在,這樣,至少,怡寧還以另一種形式存在,只是他們看不到罷了。

“哎呀,還有什麽可收的,八弟上來時什麽也沒帶。”說着,走到椅子邊,從椅背上拿了一件披風披在景子歸身上,“也不知你喝了這麽多酒,還有沒有力氣下山?”

說話間,就急的要扶景子歸要走。

“七哥,等會,我先拿解酒藥給八哥吃。”葉畫知道景子歸每天喝酒,所以來時預備了解酒藥,這解酒藥是她精心配制,既能解酒,亦能養身。

她趕緊取出藥丸,又去倒水,摸一摸席上茶壺,水還有點熱,她心想還好,至少八哥還有心思燒水,因為這麽多天,他并不允許一個人在跟前服侍,除了他們上山來看他,還有就是家丁來送東西,這裏只有八哥一人,她以為他整天只拿酒當茶喝。

突然倒水的手頓了一下,她的身體也随之一僵,銀發,怎麽會有一根銀發。

她眼底閃過濃重的迷蒙與驚痛,她想要細細去想,卻又害怕去想,可越害怕越會想。

這麽久以來纏繞在她心頭的疑惑在這一刻一個接着一個串聯起來,當所有疑惑串聯到一處,反而解開了疑惑,一切事情都漸漸開始清晰,她本能的想抗拒這樣的事實,可她卻越想越覺得心驚,因爬山而汗濕的貼身小衣緊緊的粘在身上,越粘越緊,粘的她有種窒息感。

她沒有拾起那根銀發,也沒有問景子歸,只是若無其事的倒了一盞茶,指尖卻微微發顫。

當四人在怡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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