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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9)

人叫聶少平,現在是改頭換面成了崇韻軒的一名太監。

過去在南燕皇宮時也曾出過太監與嫔妃淫亂後宮之事,又或者這個聶少平根本就是個假太監。

如今這些都已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必須查出怡寧是不是遭遇了謀殺,若果真是謀殺,那怡寧或許真的已經死了。

她才十四歲,還滿心憧憬着要嫁給八哥哥,而八哥哥也在每天期盼着能将她娶到景府,他們的好日子才剛剛要開始,怡寧她怎麽就能這樣莫名其妙的說沒就沒了。

倘若真是謀殺,她一定要替怡寧,替八哥哥讨回一個公道。

……

皇宮裏是最不缺流言蜚語,最不缺鬼怪傳說的地方。

深夜裏,時常會有宮人聽到怡寧如銀鈴般笑聲,又或者是凄婉哀怨的哭聲,更有幾個宮人曾看到太液池邊有個披散着長發的白色人影飄來飄去。

宮人們開始議論怡寧公主或許并不是好好死的,肯定是被人害死在太液池,所以她的冤魂才會縷縷出沒,冤魂之說越發越盛,攪的人心惶惶。

更有幾個宮人看到冤魂時吓得當場失禁,昏死過去。

很快,流言以迅雷之速傳遍了整個皇宮。

宮女五月更是吓得整休整休的睡不着覺,她好像每晚都能看到怡寧的冤魂來向她索命,雖然怡寧公主不是她害的,可到底是因為她的失誤,若不是因為她上了一趟茅房,也不會讓公主闖入蘭嫔娘娘的寝殿,更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這晚,她悄悄的帶着紙線一個個偷偷出了崇韻軒,一個人跑到太液池邊的一處假山後頭燒紙錢。

因為冤魂傳說,這樣的深夜并沒有人再敢來到這太液池邊。

“公主,公主,你不要再來找奴婢,奴婢沒有害你呀……”

她一個勁的磕頭作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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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的一聲,一陣狂風吹起燃的發紅的殘灰,卷在風裏,火星瞬間湮滅。

“見怪莫怪,見怪莫怪,公主,你就饒了奴婢吧……”

看着那滿天飛舞的紙錢,五月吓得渾身作抖。

“五月,本公主死的好慘,本公主明明不是好好兒死的,明明不是……”

忽然一個陰冷如鬼的聲音傳來,五月吓得尖叫一聲,擡頭一看,竟然是怡寧公主,只見怡寧公主渾身到處都濕淋淋的,漆黑散亂的頭發上還在往下滴着水珠,一張臉慘白的可怕。

五月頓時癱軟在地,一個勁的搖頭道:“不,不是奴婢,奴婢沒有害公主……”

“若是你,本公主早就索了你的命,你去告訴父皇本公主是被人害死的,害死的……”

“不……不,奴婢不能,奴婢不能……蘭妃娘娘可是你的母妃啊……”

“……呵呵”女鬼笑的極為陰森森,“母妃她好狠啦,竟連自己的女兒也不肯放過……”

“不……不是蘭妃娘娘,她不……不知道,她也很痛苦……是那個聶少平幹的,是聶少平那個畜牲……”

“原來當真是那個聶少平。”

葉畫的心在這一刻徹底的灰了,她和八哥,絨絨姐一樣,在此之前,她心裏一直存着一點微末的希望,因為沒有找到怡寧的屍體,他們總覺得她不會死。

所以她讓阿北戴上人皮面具假扮怡寧,這一扮,還真吓得五月吐露了真相。

現在,希望破碎,怡寧當真被人謀害了,她要怎麽樣将這個殘酷的真相告訴八哥?

“畫兒,你不要這樣。”感受到她身體劇烈一顫,裴鳳祈緊緊的抱住了她。

“鳳祈,怡寧她真的死了嗎?”葉畫的眼睛裏流下悲痛欲絕的眼淚,“她還那樣小。”

“畫兒,別哭,怡寧若知道你這般傷心,她也會傷心的……”他眼裏含着一種悲怆和憐惜,輕柔的替她拭去淚水,又回頭吩咐一聲,“來人啦,當五月帶下去。”

五月擡頭一看,哪裏還有什麽女鬼,那女鬼不知何時已飄然遠去,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已經走到了自己面前。

她本來是再不敢出賣蘭妃的,只是她已經親口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說出真相,她無法抵賴,也不敢抵賴。

“誰敢帶走本宮的人!”

一聲急喝傳來,葉畫和裴鳳祈轉頭一看,就見到蘭妃挺着肚子急急走了過來,她身後還跟着一群宮女。

蘭妃一見到五月形狀,心底深處早就發了虛,可是不管如何,她絕不能讓葉畫和太子帶走五月,否則不僅她的性命難保,她腹中孩子的性命也難保。

怡寧的死,她也很痛心,但除了怡寧,她還有兩個孩子,為母則剛,她必須振作起來。

不能因為一個怡寧,而害了她另外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是她生活的所有希望。

五月一見到蘭妃,唬的面色懼無,惶恐不已的跪在地上哭求道:“蘭妃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蘭妃心裏早對五月深為不滿,若不是她玩忽職守,怡寧也不會死,她早就想處治了她,只是如今是多事之秋,冤魂之說傳的沸沸揚揚,若她身邊的宮女再出了事,還不知會引起什麽樣的非議,她唯有按捺住性子,靜待以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五月祭奠怡寧的亡魂。

不想,她的忍耐竟引出了今天這樣的禍事,她根本想不到,五月會一個人跑到太液池來燒紙。

按理說五月并不知道怡寧是聶少平殺的,她為什麽要跑到太液池來燒紙線。

這些事,她沒有時間思考明白。

她必須馬上将五月帶走,因為五月知道她太多的秘密。

“這麽晚了,蘭妃娘娘怎麽來了?”葉畫冷聲一問。

她雖然一直忌憚蘭妃,但為了怡寧之故,從來沒有與她撕破臉皮,今日她急急趕來分明就是想掩蓋真相,一旦五月被蘭妃帶走,很有可能被殺人滅口。

有關怡寧之死,蘭妃在裏面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她都還沒有查清,所以她一定要将五月帶回東宮。

“本宮思女心切,想來這太液池寄寄哀思。”蘭妃的雙眸帶着精光一輪,在葉畫臉上看了一下,“五月燒紙錢犯了宮中忌諱,本宮這就帶她回去好好管教,就不勞煩太子和太子妃了。”

葉畫正要說話,裴鳳祈卻握了握她的手腕。

他淡淡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蘭妃娘娘,人是孤要帶走的,并且孤一定要将她帶走。”

“太子,五月是本宮的人,她犯了錯,自然當交給本宮。”蘭妃半點也不肯退讓。

“孤沒說五月不是你的人,孤當然會将她交還給你。”裴鳳祈的聲音不愠不火,卻冷的可怕,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今晚孤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她。”說完,沉聲一喝,“傅出,還愣在那裏做什麽,趕緊将人帶回東宮。”

“不行!”蘭妃急怒之下突然沖上前一下擋在傅出面前,眼睛卻死死盯着裴鳳祈道,“本宮的人,本宮一定要護住。”

“蘭妃娘娘,快救救奴婢……”五月還一味的求救。

“救你?”葉畫笑的幽冷,看了一眼五月冷聲道,“五月,虧你還在宮裏待了這麽多年,難道竟不知道什麽叫殺人滅口?”

五月忽然渾身一震,吓得舌頭打結,驚恐萬狀的看了蘭妃一眼,一看到蘭妃眼裏的兇光,她不敢再看。

“葉畫,你血口噴人!”

蘭妃柳眉一豎,她與葉畫向來都交情匪淺,她能那麽快從冷宮裏走出來,也多虧了葉畫,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她與葉畫之間能有這般交情,都是因為怡寧,現在怡寧死了,她與葉畫之間的紐帶就沒有了。

她想,從此以後,她們要反目成仇了。

“我血口噴人,娘娘心裏若沒有鬼,何必要怕我們帶走五月,我和鳳祈并不會傷她一根手指頭。”葉畫眉心緊蹙,心裏的怒意激烈湧起,她眼裏帶着森然冷意,“蘭妃,午夜夢回時,你可曾聽到怡寧的哭聲?”

話音剛落,蘭妃驟然一驚,那一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在一刻又被鮮血淋漓的撕扯開來,她痛的全身顫抖,風吹在臉上身上,如刀割一般,她将裏裏外外一刀刀淩遲。

她站在那裏心痛的無法呼吸,可是她不可能因為怡寧死了,就放棄了所有的希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眸轉悲傷,看着葉畫換了一副語氣道:“太子妃,怡寧雖然比你大,可一向視你為親姐姐,若她還在,必然不想看到我和你這般針鋒相向,你問我可曾聽到怡寧的哭聲,我也想問問太子妃,若你害了她的母妃,她可曾會到你的面前去哀哭?”

“……呵呵……”她的臉上慢慢蒙上一層寒霜,一字一句道:“若你還記得自己是怡寧的母妃,怎麽不千刀萬刮了兇手,為怡寧讨回一個公道!”

“什麽公道?”蘭妃微微往後一退,咬緊牙關道,“怡寧的死明明是個意外,誰也不想發生,本宮是怡寧的母妃,心比任何人都痛。”

葉畫的心在這一刻冷的透徹,說什麽母女親情,在利益面前,能算什麽,直到現在她還一口咬定怡寧之死是意外,她冷聲道:“你不配做怡寧的母妃!”

“本宮不配,還有誰配。”葉畫的話突然戳到蘭妃的痛處,讓她近乎失控。

“畫兒,不必與她多說。”裴鳳祈看了一眼蘭妃,眼睛裏閃過一道冷戾的光,手一揮道,“走!”

“不,不準走!”蘭妃此時已失了風度,生死攸關的大事,她不能有半點含糊,銳聲道,“太子,太子妃,本宮若連自己身邊的最得力的宮女都護不了,還要這妃位有什麽用!”

正是劍拔弩張之際,忽然傳來一聲通報:“太後娘娘駕到——”

八寶明燈在前引路,轉眼間,太後鳳辇行至眼前。

葉畫和裴鳳祈只得上前行禮,蘭妃亦上有行禮,太後正襟危坐,眼睛從三人臉上睃巡一番,徑直問道:“哀家剛剛聽人回報說有人在太液池吵鬧,不想竟是你們幾個,這大晚上的不好好待在宮裏,跑到這太液池做什麽?”

蘭妃從前與太後算不上和睦,也沒什麽利益沖突,只保持了一種不冷不熱的關系,後來因為怡寧與葉畫走的太近,她與太後的關系才急轉直下。

不想,今夜見到她倒如見到救星似的,因為她知道太後對太子和太子妃深為忌憚,肯定不會幫他二人說話。

她腦袋一轉,迅速想好了說辭,趕緊道:“太後,臣妾每每思念怡寧方想着來這太液池祭一祭,臣妾讓宮女五月先行來燒紙線,不想遇見太子和太子妃大行鬼神之術,他們這是犯了宮中大忌。”

“太子,太子妃,這是怎麽回事?”太後冷冷的看着他們,聲音倒還算慈和。

裴鳳祈臉色鎮定如常,淡淡道:“哪裏來的鬼神?孫兒并沒有看到。”

太後狐疑的看着蘭妃,蘭妃趕緊對着五月道:“五月,你告訴太後,剛剛是不是有人扮鬼吓你?”

五月早已驚惶的不知所措,葉畫的那一句殺人滅口讓她到現在都沒有緩過神來,蘭妃娘娘連女兒都肯舍了,還在乎她一個奴婢的性命?

面對蘭妃的逼問,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睜大驚恐而渙散的眼睛,裝瘋賣傻道;“鬼……鬼,有鬼……”

“太子,你還有什麽話說?”太後又追問一句,“難不成這些日子宮裏鬧鬼,竟是人鬧的?”

“是不是人鬧的孫兒并不知,今天也真是巧了,孫兒也想與畫兒一起來這太液池邊祭一祭怡寧,不想就遇到蘭妃的宮女五月,聽到她嘴裏說了一些話,所以孫兒才要将五月帶回去細細審問。”裴鳳祈聲音依舊平淡的沒有一絲弧度。

太後若有深意的笑了一聲:“還真是好巧。”說話間,眼睛已在裴鳳祈和葉畫臉上剜了兩眼,又道,“哀家知道太子妃你與怡寧感情不一般,只是再不一般,也不能大半夜的跑到太液池邊來,這成何體統!”手輕輕往蘭妃臉上一指,“還有你,蘭妃,縱使母女情深,也不能深夜跑到太液池邊來祭奠,這也是犯了宮中大忌。”

葉畫恭順道:“太後教訓的是,孫媳下次不會了。”

蘭妃亦恭順道:“太後教訓的是,臣妾再不敢了,還求太後讓臣妾将五月帶回。”

太後沒有說話,只看向裴鳳祈和葉畫說道:“五月是蘭妃的人,你們将帶她回東宮的确不妥,更何況為了一個宮女在這裏吵吵鬧鬧也不成個體統。”

裴鳳祈立刻反對道:“太後,怡寧之死恐非意外,而五月就是人證,孫兒必須将五月帶回去問清楚。”

“什麽!”太後驚的無所不以,“這還得了!”她驚愕的看着一眼還在裝瘋賣傻,胡言亂語的五月,蹙了蹙眉頭道,“哀家瞧她倒像得了失心瘋似的,今晚肯定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再說太子你将蘭妃的人帶回東宮實在不合規矩。”

頓一頓,太後的眉頭鎖的更深了,“不如這樣吧,哀家先将她帶回壽康宮,等明日一早,哀家會去跟皇上說一聲,審不審,讓誰來審,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葉畫一聽太後的意思分明就是想半路劫人,這太後和蘭妃什麽時候走到一起了,看來太後失去了雲英那顆棋子,就有意拉攏蘭妃來對付鳳祈和她。

她真是不明白,這太後對鳳祈哪裏來的這麽大的仇恨。

如今,他們真是騎虎難下,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太後會跑來插一杠子。

正想着,蘭妃忽然道:“臣妾沒有意見,太後是後宮之主,将五月交給太後再好不過。”

蘭妃雖然不知道太後究竟打的什麽主意,可她能肯定一點,太後自所以跑來,肯定是想利用她對付太子,她既然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就不會輕易打垮她,否則,太後也不會大晚上的特意跑來。

她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只要五月一死,她和聶少平的事就不會再有人知道。

氣還沒松完,忽然又聽到一聲通傳:“太皇太後駕到!”

太後和蘭妃的心陡然間重重一落。

除了皇上被曦妃迷惑的那段時間以外,還沒有人敢當衆忤逆太後,她在後宮可謂一手遮天,雖然皇上忌憚太後,至少現在在表面上他又恢複成了孝子模樣。

若論誰能光明正大的壓制住太後,那就是太皇太後,太後和皇上一樣,都是以仁孝自居,沒有人能料到太皇太後年紀這麽大了還會從松福閣跑來。

事情的結果就是,太皇太後不費三言兩語就将宮女五月帶走了。

這一晚,太後氣的半死,深覺自己白忙活了一場,還憑白被太皇太後訓斥了兩句。

這一晚,蘭妃驚恐難定,到了後半夜,就落了紅,不明就理的皇上,聽聞宮人來報,趕緊傳喚了禦醫前往診治,好在,胎兒無事,皇上才安定下來。

這一晚,葉畫和裴鳳祈自然也沒法睡覺,二人服侍完太皇太後睡覺,就去了松福閣北院,連夜突審五月,五月一開始還企圖再裝瘋賣傻,可是葉畫精通醫術,一眼便看穿了她,到了第二天早上,五月的情緒幾近崩潰,一下招了個幹幹淨淨。

原來那一晚,她上完茅房并沒有立刻回寝殿,那麽晚了,她料想也不可能有人敢去寝殿打擾,便和自己相好的小太監在後院多說了兩句話,當她回來,正看到聶少平鬼鬼祟祟的抱着怡寧公主往太液池的方向跑去。

那時候,她害怕的要死,她悄悄跟着,就看到聶少平将公主推入太液池。

這件事,她不敢對任何一個人講,甚至于連蘭妃也不敢告訴,因為她知道,若想在皇宮活的長久,知道的越少越好,說的也越少越好。

不想後來出了怡寧冤魂之說,她又屢屢看到怡寧的冤魂,以為怡寧公主要來報仇,她才吓得去太液池燒紙。

……

第二日一早,皇上便去上早朝,待下了早朝回來之後,他就去了崇韻殿看望蘭妃。

這是一對雙胞胎,這也他的第一對雙胞胎孩子,他當然很重視。

他去的時候,蘭妃依舊是一副神思恍惚,悲痛萬分的樣子。

這幾日,蘭妃一直無法從怡寧的死亡陰影中走出來。

“皇上,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一見皇帝來,蘭妃掙紮着就要起床。

皇上趕緊上前一把扶住她道:“快躺好,你就算不愛惜自己,也要愛惜你肚子裏的孩子。”

如雨的眼淚從蘭妃的眼睛裏滾落出來,她緊緊握住皇上的手,好像要找一個堅強的後盾,聲音哽咽而哀切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該每每見到皇上都是這般模樣,可是臣妾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怡寧不在了,可是你還有兩個孩子,以後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孩子。”

“皇上,你待臣妾這麽好,臣妾一定會撐下去,可是皇上……”蘭妃忽然掙紮着又想爬起,“皇上,你要為臣妾做主啊!”

222驚天動地的美人雲織

皇上扶住蘭妃,眉眼間盡現一派疲憊頹喪之色,他一向寵愛怡寧,即使将蘭妃打入冷宮,他也沒有因此而牽連怡寧,怡寧的突然失蹤,準确的說是死亡,對他來說打擊很大。

他握着她的手,面起疑惑之色,聲音頗為滄桑的問道:“愛妃這句話怎麽講?你要朕為你做什麽主?”

她亦緊緊握住他的手,滿含眼淚看着他,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對于怡寧的死,她心中有愧,這種強烈的愧疚感讓她的心痛的無以複加,又忍不住哭出聲來,哭的全身顫抖。

可現在她必須想法保全自己,保全孩子,五月被太皇太後帶走就等同是被太子和葉畫帶走了,她想她和聶少平之間的奸情再也瞞不住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她先發制人。

“皇上,太子和太子妃将臣妾的宮女帶回了松福閣,臣妾懇請皇上為臣妾做主。”

皇上又驚又疑,忙問道:“鳳祈和畫兒為什麽要帶走你的宮女,還帶到了松福閣?”

“這幾天宮中一直有冤魂之說,臣妾一心盼着真能見到怡寧的冤魂,所以昨晚臣妾命宮女五月先去給怡寧燒紙錢,結果當臣妾趕到那裏的時候,五月被吓得神智失常,也不知她說了什麽胡話,太子和太子妃當即就要拿人。”

皇上更疑:“你與畫兒一向關系和睦,與太子更沒有什麽嫌隙,他們為什麽要拿你的人?”

“皇上問臣妾,臣妾也不知道去問誰,臣妾也不清楚他們為什麽要拿臣妾的人。”她拭了一把眼淚,這幾日,她日夜啼哭,眼睛已是紅腫不堪,手輕輕一碰都痛,“臣妾懇請皇上讓臣妾去松福閣見一見五月,這樣至少能讓臣妾知道五月現在怎麽樣了,她終究是臣妾的人。”

皇上緊蹙着眉頭,想了想說道:“你身子不好,去松福閣也不方便,這樣吧,朕命人将五月帶來,有什麽話你當面問清楚。”

“可是太皇太後那裏,臣妾怕……”蘭妃說的有些遲疑,又道,“還有太子和太子妃……”

“你放心,鳳祈和畫兒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們拿五月必然有他們的道理,朕會讓畫兒一起過來,若他們真的有違宮規擅自拿你的人,朕自然會替你做主。”

“臣妾謝皇上聖恩。”蘭妃的聲音沙啞凄婉,眼睛裏不由又開始淚光盈盈,凄苦道,“臣妾已沒有了怡寧,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五月雖然只是一個奴婢,卻打小跟着臣妾,在臣妾心裏,她不僅僅是一個奴婢。”

皇上嘆道:“你總是這樣心軟善良,平日裏連只螞蟻也舍不得踩死,更何況是服侍了你這麽久的人。”頓一頓,悠悠又是一聲長嘆,“這是你的好處,也是你的壞處。”

“這個世上能了解臣妾的,也只有皇上了。”她輕輕依偎在他懷中,又擡眸看他一眼,“皇上,你是臣妾唯一的依仗,也是臣妾肚子裏孩子的唯一依仗。”

皇上眼中閃過一絲愛憐之意,只是這份愛憐那樣淺薄,淺薄到一瞬即失。

不過一會兒,五月就被帶回了崇韻軒,而葉畫受皇帝傳诏也一起來到崇韻軒。

葉畫知道蘭妃是一個厲害的女人,只是她們二人并未有過真正交鋒的時候,她沒有料到她和鳳祈還沒有将事情告訴皇上,蘭妃倒主動提起了五月,她求皇上将五月帶回崇韻軒,肯定是想到了脫困的方法。

殿內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的凝滞,皇上沉着臉坐在那裏,蘭妃則由人扶起坐在椅子上,整個人憔悴不堪,虛弱的并沒有力氣坐直,只半坐半躺着。

“畫兒,你和鳳祈為什麽要帶走蘭妃的人?”皇上單刀直入。

“父皇,臣媳只是想查明一個真相。”

“什麽真相?”

“怡寧落水的真相。”

葉畫的聲音擲地有聲,仿佛一把刀直劈向蘭妃,她只覺得腦仁作痛,這幾天她傷心是真,虛弱也是真,所以便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皇上一怔,臉上籠起一層厚重的陰雲,驚愕道:“怡寧落水不是意外嗎?”

“父皇,臣媳本來也以為是個意外,可不是意外,這件事根本就是有人蓄意謀殺。”葉畫看一眼五月,靜靜道,“五月,把你知道的都告訴皇上。”

五月擡頭怯懦的看了皇上一眼,渾身抖如篩糠一般,要她當着皇上的面揭發蘭妃,她沒有這個膽子,可不揭發,她都已經招供了。

她害怕的看向蘭妃,正對上蘭妃冰冷帶血絲的眼眸,蘭妃并不知道五月到底招了多少,所以心裏沒底,她沒有說話,只有意有意的輕輕轉了轉食指上的一枚紅寶石戒指。

五月立刻驚呆在那裏,這枚紅寶石戒指是當初蘭妃賞給她的,後來她托人私帶出宮送給了自己的娘,再看到這枚戒指時,她已然清楚的知道蘭妃這是在拿娘和全家的性命威脅她。

她心裏發慌的厲害,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的凍結,大腦在短暫的空白之後,她已經知道,她可以死,可她不能害了娘,害了全家。

一種瀕死的窒息感緊緊的捏住她的心,她跪在那裏害怕的全身都在哆嗦。

皇上似乎失去了耐心,沉聲一喝:“還不快說!”

“蘭妃娘娘私通後宮內侍,不小心被公主撞見,公主被……被……”五月一咬牙,一閉眼,跪在那裏結結巴巴道,“被殺……殺人滅……滅口……”

蘭妃驟然一驚,伸手指着她怒斥道:“五月,你為何要誣陷本宮?”說完,已氣的急喘籲籲,提不上來氣。

五月看見蘭妃的眼睛要将她和她全家吞噬一般的可怕,她更加害怕道:“奴……奴婢沒有誣……誣陷……”

皇上頓時大怒,眼睛從蘭妃臉上冷冷掃過,又看向五月陰冷冷的道:“你若敢有一個字的謊言,朕誅你全家。”

“不……不……奴婢不敢撒謊,不敢……”五月說話時顯得底氣不足,伸出顫抖的手指指着蘭妃道,“與蘭妃娘娘私通的就是小平子……”

“來人啦,帶小平子!”皇帝幾乎爆喝。

“不,皇上,你不要聽她胡說,臣妾身懷六甲怎麽能和內侍私通……”蘭妃急的從椅子上跌跪下來,一步步跪到皇上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道,“皇上,你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是被人冤枉的。”

皇上有些嫌惡的将衣袖一撣,睨了她一眼道:“你這會子也不用急着辨白,朕不會冤枉你。”

“五月,枉本宮這樣待你,你卻反過頭來恩将仇報,本宮當初真不該對你心軟!”蘭妃跌坐在地,回頭痛心疾首的瞪着五月,“本宮知道你怨本宮棒打鴛鴦,可是本宮也是為了你好啊!”

葉畫心裏咯噔一下,料定不好,她和鳳祈忙活了大半天,能抓的或許只有聶少平而已,蘭妃不是這麽容易就能鬥倒的人物,否則她也不可能最終打敗鬼王裴鳳吟,扶植自己的兒子成為皇帝。

她的話分明就是要讓五月背黑鍋,果不其然,只見五月用一種惡毒的眼神盯着蘭妃,開始配合她演戲,她咬牙道:“你為奴婢好……呵呵,說的真是動聽,你還不是為了你自己。”

“五月,你這話什麽意思?”蘭妃厲聲道。

五月努力控制住全身的顫抖,可舌頭還是忍不住打結:“奴婢……不敢……不敢有什麽意思!”

很快,聶少平就被帶了進來,在他來之前,皇帝只冷眼看着蘭妃和五月奴仆二人争執,并沒有再說一句話,葉畫自然也無法說話,此刻她已然徹底清醒過來,接下來不過是蘭妃做出來的一場戲,而她只能在旁邊看戲。

蘭妃肯定是想舍車保帥,讓兩個人的死,換她和她腹中孩子的生,不過能殺了聶少平,也算替怡寧報仇了,她到底也不算白忙。

聶少平昨晚就見過了蘭妃,他知道自己和蘭妃的事情就要敗露了,他死了不要緊,可他不能害了孩子,他并沒有愛蘭妃愛到可以為她死的地步,可是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除了犧牲自己,他別無選擇。

他進來時,已報着必死的決心,其實早在他殺掉怡寧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他沒有什麽退路了,他害怕有一天自己和蘭妃的事情敗露,所以當天晚上,他就淨了身。

一個真正的太監是做不了男人的事的。

他知道蘭妃是恨他的,可她再恨他,也肯定會保全孩子,因為孩子不僅是他的,還是蘭妃的。

當他進來的那一剎那,蘭妃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忍,對于這個男人她又愛又恨,她恨不得讓他立刻死在自己的面前,卻也有些舍不得,到底他給她如死灰一般的後宮生活添了一絲激情。

“小平子,你恨本宮不要緊,可是你不能讓五月誣蔑本宮!”她尖叫嗓子指着他道,“若不是你在後面撺掇,五月絕不敢這樣誣陷本宮!”

“蘭妃,你嘴裏放幹淨些!奴才什麽時候讓五月誣陷你了!”他故作憤怒的瞪了一眼蘭妃,突然一下沖到五月面前一把抱住五月道:“五月,你有沒有怎麽樣?蘭妃有沒有拿你怎麽樣?”

五月眼睛裏只剩驚恐與絕望,她很不自然的看着聶少平道:“小平子,我沒事。”說完,她朝皇上伏地叩拜,“皇上,既然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奴婢也瞞不住了,對!若不是怡寧公主要告發奴婢和小平子,小平子怎麽敢殺了怡寧公主!”

“啊!”蘭妃突然失控的尖叫一聲,一下子癱倒在地,雙手用力的捶擊着地面,直到捶出血來,“怎麽能,你們怎麽能殺了本宮的女兒呀!皇上啊,臣妾有罪,臣妾有罪,臣妾不該一時心慈手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他們在宮裏偷偷結為對食,到最後卻害了怡寧啊!皇上,臣妾不活了啊!”

說完,她突然從發上拔下一支利簪就要自盡當場。

“蘭妃,你瘋了!”皇上怒喝一聲,一把打掉她手裏的簪子,“你不要忘了,你肚子裏還有朕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嗚嗚……我的怡寧啊……皇上,你要為怡寧報仇啊……”她跪求在皇上面前,淚如雨下。

“蘭妃,你趕緊先起來,待朕審問完,朕一定會替怡寧報仇。”說完,吩咐身邊的兩個宮女道,“還不将蘭妃扶起來!”

蘭妃哭的聲音嘶啞,只剩哽咽。

皇帝森然問五月和聶少平道:“你們給朕從實招來!”

五月和聶少平雙雙跪倒在地,聶少平此刻倒也沒有什麽畏懼,他作出一副深情的樣子仰首道:“皇上,這件事奴才一人做事一人當,與五月無幹,怡寧公主是奴才推入太液池的,五月她并不知道。”

五月早已面如死灰,只任憑聶少平一個人說,她知道他早就和蘭妃商量好了,自己只要做好一個配襯演戲就行,可這場戲卻讓她丢了性命,她就算再害怕再不甘,也只能到閻王爺跟前去說了。

據聶少平說,他在當侍衛的時候就已和五月情愫暗生,他本想與五月一起出宮,只是蘭妃不肯放五月出宮。

侍衛與宮女私通是大罪,他迫不得已淨身入了崇韻軒與五月結為對食,那一晚,怡寧尋找玉佩,不小心在後院撞到他與五月的奸情,鬧着要去告發他和五月。

他早就恨毒了蘭妃,又害怕怡寧揭穿他與五月的醜事,所以就将怡寧推入了太液池中報複蘭妃。

他說的話早已經過細細斟酌,每一字每一句都說的合情合理,皇上早已信了八九,後來又命人來驗明他正身,果然是個太監。

聶少平說完,五月又無比怨毒的控訴蘭妃害了她的一生。

皇帝再無理由懷疑蘭妃,震怒之下,他命人将聶少平和五月拖了出去,施以極刑,淩遲處死。

當皇帝審完案,已是無比的疲憊,這些日子他一直為情所困,後來又痛失愛女,早已被折磨的憔悴不堪,整個人仿佛又老了十歲。

“畫兒,多虧你和鳳祈,否則怡寧就枉死了。”他看了一眼葉畫,聲音那樣頹唐無力。

“父皇這樣愛護怡寧,她若知道,一定會高興的,那一晚,她還跟臣媳說,她是個幸福的人,有父皇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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