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1)
新婚第二天,裴鳳祈就離開了葉畫去了居淩關,知道的人都以為裴鳳祈是為了軍情大事不得不領兵出征,不知道的人肯定會以為裴鳳祈對葉畫不過是圖一時新鮮,新婚第二天,就把葉畫當個馬棚風似的棄了。
那一天,天上地下的兩場婚禮到現在都刺的她心在痙攣,如今可好,她和裴鳳息夫妻雙雙把家還,葉畫卻只能一個人回門。
痛快!這才叫個痛快。
痛快之餘,又覺得自己已經窮極悲哀。
想當初,那樣一個溫柔賢淑,名滿帝都的第一才女葉瑤池,何時變成這樣自怨自艾,懦弱可悲且心思惡毒的葉瑤池了。
都是葉畫,将她所有的好都比了下去,還搶走了她心愛的男人,逼的她一步步跌入泥地,把自己變成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
咬咬牙,她怨氣沖天的看了一眼裴鳳息,裴鳳息只管閉眼睡覺,也不管她。
打小,他就不喜歡這個表妹,活的一點兒也不真實,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都很在意別人眼光,恨不得讓全天下都誇贊她好。
比起蟬兒,葉瑤兒根本連蟬兒的一根睫毛都不如,不!她根本不配與蟬兒相比,還有那個溫安公主,他從來都不喜歡這個霸道嚣張,趨炎附勢的姑姑,若不是她,母妃當年不會受到那樣的侮辱,蟬兒當初也不會誤會他,想想他心裏又酸又痛。
這就樣,兩個人各懷心思,很快便到了葉府。
葉賦雖然對勤王的表現很不滿意,可也還是帶着葉光略,葉光霁一起來到門口相迎,畢竟勤王是皇子,身份尊貴。
看到這一對,葉賦又想到葉畫和太子,心內就有些悶悶之感,雖然太子的離開是迫不得已,可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內情,到時溫安公主還不知道找什麽話來排揎囡囡。
秀妍扶了葉瑤池下車,因為裴鳳息腿腳沒好,行走不便,葉光略便上前去攙扶,裴鳳息下車後大家彼此行了禮,葉賦便請他入了府內。
葉賦細瞧了葉瑤池兩眼,幾日未見,她更顯憔悴,青灰的眼皮,厚重的眼袋,讓她整個人顯得有些木木呆呆,這哪裏還是當初那個秀外慧中,才貌無雙的女兒。
女人是花,需要男人的澆灌才能盛開的美豔,看來裴風息對他的女兒一點兒也不好,一股悶氣積在心頭不得發出來,葉賦更覺得突然一陣胸口痛。
裴鳳息倒是淡定的很,對什麽都無知無覺的,仿佛對什麽都不在意,只将一臉張端正到一個禮貌的樣子就行,連對長輩那種尊重的笑也是僵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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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中,他裴鳳息從來不結黨營私,也不跟任何大臣保存特別親近的關系,所以他對葉賦這個丞相也沒必要表示出特別的親和之意,情面上能過的得去就行了。
二人來到松福院拜見老太太,老太太一見葉瑤池臉上便已明了,葉瑤池在勤王府的日子肯定一點不好過,今日太子不能陪葉畫來,本來心裏就有些不大自在,又見裴鳳息形容間懶懶的,她也只做了表面功夫,聊以塞責。
而此時的牡丹苑,溫安公主正臉色陰沉的問話。
一起跟葉瑤池去勤王府的乳母李嬷嬷正跪于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将這幾日葉瑤池所受的苦一股惱的倒了出來。
“公主,姑娘她實在可憐,新婚之夜,勤王叫她守了一夜的空房,這也就罷了,就連勤王府裏的下人也敢給姑娘臉子瞧,奴婢不服,去找勤王說理,結果還被府裏一個夭夭嬌嬌的狐媚子丫頭指臉罵了一通,說什麽勤王身子骨不好,任何人都不見,叫我們葉府的人有眼色些。”
溫安公主氣的将桌子一拍,咬牙問道:“難道你就沒跟他們提到本宮!”
“哎喲,不提還好,一提勤王府的人更有話說了,說勤王府只認勤王,不認什麽公主不公主的。”
“放肆!”溫安公主将手裏的茶盞擲碎在地,“好個勤王,本宮到底還算是他的姑姑,他竟連半點顏也不給。”
“公主你消消氣,所幸定妃對姑娘很不錯。”李嬷嬷一見溫安公主動了大怒,心裏一慌,又連忙勸了起來,“況且今日勤王到底還是跟姑娘一起回門了,那個葉畫出嫁的時候倒是風風光光,結果第二天就被太子抛棄在東宮,成了個孤家寡人,今日連個陪她回門的人都沒有,這可稱了奴婢的心願。”
溫安公主一聽,滿腔怒氣稍微微平息了下來,心裏也平衡了許多,又想着葉畫到現在都沒回來,肯定是沒臉一個人回來,她冷笑一聲道:“這個小賤人真是活該,這才叫現世報呢!”
剛罵完,水桃就來回報說勤王和勤王妃來了,溫安公主立刻收拾起心情,撣了撣衣服,将公主架子端的十足,她到底還是裴鳳息的姑姑,如今又是他的岳母,有這兩重身份在,她就不信裴鳳息敢當面不給她臉。
葉賦先走了進來,與溫安公主并排而坐。
裴鳳息由人攙扶了走進來,葉瑤池随後跟了進來,若換作從前她一定會撲到溫安公主的懷裏盡情哭泣一番,可想着出嫁那日,即時裴鳳息用公雞來迎娶她,母親還是不顧她的臉面和幸福,說了一通大道理将她逼上了花轎,她的心也跟着涼了灰了。
她依禮跪拜在地,跟溫安公主和葉賦行了禮,裴鳳息因為腿傷在身,跪不得,只微微彎腰行了一個禮。
溫安一見到裴鳳息氣不打一處來,吊着臉,板正着面孔道:“就是你母妃見到本宮也還禮讓三分,如今鳳息你見到姑姑倒會拿喬了。”
葉賦一見溫安公主又開始挑刺,他雖有些擔憂鬧的不開心,可想着勤王也實在不像話,也就任由着溫安公主說話了。
裴鳳息臉上沒什麽變化:“若公主姑姑事先就帶了偏見,我就是禮行的再全,也還有可挑刺之處。”
他一句不軟不硬的話把溫安公主堵了回來,溫安公主更氣,冷笑道:“你若全了禮數,又何懼本宮挑刺?”
“并非我不想全了禮數,只是腿受了傷,就是見到父皇也不能全了禮數,不過若公主姑姑覺得自己面子大過父皇,那我這便給姑姑你好好行一個禮。”
他一句話說的不痛不癢,卻直戳要害,刺的溫安公主無話反駁。
他将手中拐杖一扔,又喝令身邊的侍從退下,就要行禮,溫安公主臉一變,頓時擺手,臉色已換得和軟了些:“罷了,罷了,這個禮你也不用行了,本宮受不起。”
裴鳳息一副坦然接受模樣,果然不再行禮,溫安公主只有幹眼看着,從前她心裏眼裏只有太子,也一直覺得太子才會是她的女婿,與裴鳳息接觸并不多,只以為他是個和軟的性子,沒想到竟是這般說話毒辣,不識好歹之人。
她果真是将女兒錯付了人,若當初她拼命哭求皇兄不讓瑤池嫁給裴鳳息,她相信皇兄還是會應允了她的,只是她一心貪着裴鳳息的皇子身份,卻把女兒一生的幸福都葬送。
她垂了頭不想再說話,葉賦見場面尴尬,正想打個圓場,就聽人來報說太子妃回門了。
“囡囡回來啦!”葉賦臉上一喜,就要出門去迎。
溫安公主冷笑一聲,嘴角輕撇道:“迎什麽迎,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回門連姑爺都不來,這太子妃也不知能做穩幾日。”
葉賦臉一黑,氣忿道:“你到底是囡囡的嫡母,說話怎這般刻毒?”
“哼!若不是葉畫福薄,怎可能好好的在新婚第二天太子就上了戰場,本宮瞧她根本就是承不起這潑天的皇家富貴!”
溫安公主盯着葉賦,心中充滿了嫉恨,雖然她知道太子上戰場是迫不得已,可是她就是想不遺餘力的打壓葉畫,尤其是在葉賦的面前,她要讓他知道,他的女兒只有葉瑤池,沒有葉畫。
似乎覺得還不夠,她又冷笑一聲,譏諷道:“本宮勸你也不要巴兒狗似的跑出去迎,太子妃又怎麽了……”
話未說完,明珠又跑了過來,感受到屋裏的凝重,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溫安公主,結結巴巴的回道:“公主,趕緊去門口迎……迎……”
“放肆,你個賤婢越來越不懂規矩了!”溫安公主立着眼睛怒喝一聲,又喝令水桃道,“水桃,給本宮掌她的嘴!”說完,手重重的擊在榻上的案桌上,聲音尖銳道,“她是太子妃,本宮還是公主呢,要本宮去迎,好大的架子!”
水桃臉色有些為難的走到明珠面前,她與明珠關系還不錯,讓她打有些下不了手,可公主的性子她深為了解,只能硬下心腸,一咬牙一閉眼,“啪啪”幾聲連甩了明珠幾個大耳光,打的明珠眼淚水汪汪。
裴鳳息和葉瑤池都不說話,一個興致缺缺無話可說,一個心灰如死更是無話可說。
葉賦氣橫了臉,甩袖就要走,被大巴掌扇的暈暈乎乎的明珠,突然撲通一聲跌跪在地,道:“公主,你就是打死奴婢也要去……去迎啊,太……太……太皇太後……”
溫安公主見明珠強嘴,氣的正要命人來将她拖出去杖責,一聽太皇太後頓時呆了呆,疑惑問道:“什麽太皇太後?”
明珠嘴角溢着血,也不敢捂着,連忙道:“啓禀公主,太……太皇太後她老家陪太子妃回門來啦!”
“什麽?”溫安公主如被一個焦雷擊中,嘴角肌肉一抽,讷讷道,“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連福安宮的門都不願出,怎麽好好的跑到葉府來了,那個葉畫她……她真是個妖孽啊!”
葉賦哪裏還聽溫安公主說一句,一聽太皇太後親自陪葉畫來回門,這是何等的榮耀,太皇太後身子不太好,所以輕易不出門,她一時高興能參加太子和囡囡的婚禮已是難得,皇帝素來對太皇太後很孝順,若不是因為皇帝不好陪同葉畫來回門,或許皇帝自己都會親自來。
可見,在皇帝和太皇太後的心目中,太子是多麽重要。
他一番自我想像,弄得情緒頓為高漲,一腔憋屈和憤怒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而喜不自勝,心裏暗想,太子果然待囡囡非同一般,自己不能來,就請來了太皇太後來,這樣不僅溫安公主不敢放一個屁,就是那些想借機打壓他的朝廷對手也不敢再放一個屁。
他不敢再耽擱,趕緊出去迎接,不僅他,溫安公主,裴鳳息,葉瑤池都忙不疊的前去迎接,一到門口,老太太,寧氏,葉晟,葉弘,以及趙良萍,甚至葉仙樂,葉琇等一衆人全都等在了門外。
老太太和寧氏則滿臉笑意,她們本來都以為今日回門,肯定是葉畫一個人回來,寧氏倒還好,心裏只盼着葉畫能和太子好好過日子就行,回門不過是個形式而已,并不會因為太子不來就顯得他不重視葉畫。
老太太心裏卻有個疙瘩,心裏想着,這一回溫安公主肯定會好好嘲笑她這個婆婆,沒想到太皇太後竟親自陪葉畫回門,這天降的恩寵,讓她春風得意,揚眉吐氣。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白發如銀,滿面慈祥的老太太扶着兩個宮女的手下了轎,衆人趕緊上前行了大禮,太皇太後滿面含笑,攜了葉畫的手二人笑容滿面的走了過來。
身後跟着成群的宮女,內侍,隆重非常。
不一會兒,衆人恭恭敬敬的将太皇太後和葉畫一起迎到凝晖堂坐下,一時間,府裏忙活開來,人來人往,忙的不亦樂乎。
“七姐姐,你終于回來啦!”葉桉這才敢開心不已的撲了上去,“桉兒可想死你啦。”
“桉妹妹,快,快來見過太奶奶。”葉畫摸了摸葉桉的頭,笑着對太皇太後道:“太奶奶,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小妹妹葉桉。”
“……哦,小桉啊,快來給我瞧瞧?”太皇太後慈祥的沖着葉桉招了招手。
“太奶奶好。”葉桉恭恭敬敬的又給太皇太後行了一個禮,高高興興的走上前。
“好好……”太皇太後眯着眼睛打量了葉桉,又摸了摸她的小手道,“怪道小畫時常誇你,果然是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頓一頓,看着葉畫笑道,“小畫啊,以後有機會把小桉帶到福安宮去,我一瞧這孩子就很喜歡。”
葉畫笑道:“太奶奶,只要你不嫌煩,我日後就時常帶着桉妹妹去福安宮玩。”
“不嫌,不嫌,我老婆子一個人在福安宮寂寞的很,正盼着你們去呢。”太皇太後一手拉着葉畫,一手拉着葉桉,瞧來瞧去,都覺得歡喜。
老太太和寧氏一聽,高興的難以抑止滿心喜悅之情,寧氏更加欣慰,她的桉兒沒有白想念畫丫頭,畫丫頭到哪兒都惦記着桉兒,她一時感慨萬分,想着自己的女兒能得葉畫的照拂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趙良萍則坐在邊邊角角,不屑且嫉妒的撇了撇嘴。
見太皇太後連葉桉都誇上了,溫安公主再坐不住了,論理在衆所有人等,她該與太皇太後最親才是,她可是太皇太後的孫女兒,怎麽能讓葉畫這個外四路的賤丫頭搶了風頭,還有葉桉,更是與太皇太後八竿子打不着,她憑什麽能得到太皇太後的誇贊。
她趕緊上前,親自奉上一盞茶,作出親熱之态來,強逼着自己臉上露出笑問道:“祖母,你久不出宮,今日怎麽有這麽好的興致出來了?”
太皇太後接過茶,笑容可掬道:“小祈一直擔心她媳婦兒,特求了我這個老太婆來陪小畫回門。”說完,眯着眼睛觑了覤溫安公主,很是慈祥的問道,“如今年紀大記性不好,你是哪一個?”
因為太皇太後上了年紀,記性不好,眼睛也不太好,經常會忘東忘西也看不太清楚人,她子孫又多,根本無法全記得,除了皇帝,就是經常去給她請安的幾個重孫子能認得清以外,其餘人都不甚熟悉。
幾個重孫之中,裴鳳祈去福安殿去的最勤,只要他在東宮,肯定每日都會去請安,所以在太皇太後心中對裴鳳祈最為疼愛。
如今裴鳳祈娶了葉畫,她又與葉畫很是談得來,葉畫乃是她得重孫媳婦中第一得意之人,她正喜歡的緊,所以裴鳳祈一請她,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溫安公主一向認為太皇太後不過是個糊裏八塗的老太婆,于她也沒有什麽用處,況且以前太皇太後不糊塗時與她這個孫女也不太親,所以除了重要日子,她根本不會踏入福安宮,時間一長,太皇太後就忘了溫安公主這個孫女,甚至連個大概樣貌也記不清了。
溫安公主本還想在衆人面前顯示出她這個孫女身份的與衆不同出來,所以特意腆着臉與太皇太後套近乎,誰知道太皇太後倒不認得她這個孫女了,她頓時大窘,滿面尴尬的咳了一聲道:“祖母,你怎麽倒忘了,我是溫安啊?”
“……哦,溫安啊?”太皇太後垂眸想了想。
“是啊,祖母,我是溫安啊。”溫安公主讪讪道,又提醒了一句,“溫安小時侯,祖母也誇過溫安聰明伶俐呢。”
“……哦,過去的事大多忘光了。”太皇太後聲音依舊慈祥。
“……”溫安公主窘迫的面紅耳赤,又恨極的盯了一眼春風得意的葉畫,将早已準備好的一肚子打壓葉畫的話盡數吞回了。
有太皇太後在,她根本沒有打壓葉畫的機會,反倒讓自己徹底被打壓的擡不起頭來。
“太奶奶,早知道您老人家來,瑤兒就和您一同來了。”
葉瑤池見母親狼狽之态,插了一句以解溫安尴尬,她雖然對這個母親灰心,可也不想什麽事都讓葉畫占盡了風頭。
這幾日,葉畫天天都會去福安殿陪着太皇太後,她自然也不甘落後想每日都去陪,只是勤王府不像東宮離福安宮那麽近,她去一趟也不容易,最重要的是,她去福安宮每每見到葉畫谄媚讨好,她反倒插不上一句嘴,很是尴尬,不過尴尬歸尴尬,這兩日她去見過太皇太後,太皇太後總不至于連她也不認得。
“你說你是誰?”太皇太後又眯了眯眼,朝着葉瑤池的方向看了看。
“姐姐,你瞧瞧,太奶奶也不認識你呢。”葉仙樂眉眼兒一飛,不懷好意的笑道。
她雖然見不得葉畫得意,可看到葉瑤池吃了憋,心裏也覺得解氣,她一心在為沒有讓葉瑤池白發而耿耿于懷,如今見了她倒黴她就高興。
葉琇心裏比葉仙樂更加解氣,溫安公主和葉瑤池連連受挫,她真恨不得再嘲諷兩句才好,只是不敢像葉仙樂那樣。
她又看了看葉畫,一身奢華顯貴的裝扮不說,竟半點也不減她仙人之姿,于仙氣之外又添了讓人無法企及的皇家貴氣,她兩眼羨慕嫉妒的發了紅,心裏也就不那麽得意了。
“太奶奶,我是瑤池啊,葉瑤池。”葉瑤池臉上紅了紅,心裏卻在想,這老太婆是不是故意裝不認識她。
“……哦,瑤池啊,我想起來了。”太皇太後點點頭,看了看裴鳳息笑道,“小息,她是你媳婦兒是不是?”
裴鳳息呵呵笑了兩聲,恭順道:“她只是勤王妃。”
葉瑤池心中一陣犀利無比的疼痛,裴鳳息啊裴鳳息,你這話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難道勤王妃就不是他裴鳳息的媳婦了?他分明就是想與她拉開距離。
她臉上更加不好,呈現出一種難看的青色出來,溫安公主臉色與她一樣,也很不好,冷笑道:“鳳息,這媳婦兒與勤王妃不是一樣麽?你為何偏偏這般較真?”
裴鳳息語氣微涼道:“公主姑姑難道想要的不是一個勤王妃的身份?”
“……呃”溫安公主一頓。
老太太臉微微一暗,心裏也猜到裴鳳息肯定是不想承認葉瑤池的妻子身份,她想為這個孫女說些什麽,可是在太皇太後面前,她本來就拘禁,所以并不敢多話。
太皇太後迷迷惑惑道:“小息,我恍惚記得你與小祈是同一天成的親啊!你們要和小畫小祈那樣夫妻恩愛才好。”
裴鳳息苦澀道:“四弟娶的是媳婦兒,我娶的是勤王妃。”
太皇太後頓了頓,覺得不知道如何勸解裴鳳息和葉瑤池,默想了一會,嘆息道:“小夫妻新婚總會有不睦之處,生完孩子後就好了。”說着,看向葉瑤池和藹道,“瑤池啊,和小息抓緊生個孩子就好啦。”
葉瑤池耳根子一紅,眼睛略瞟向裴鳳息,見他一副無動于衷模樣,她的心又冷了下來,道了聲:“是,太奶奶。”
正說着,就見一群下人陸陸續續的端上了糕點,老太太陪笑道:“太皇太後,快嘗嘗這酥油餅兒。”
太皇太後眯眯眼笑着點頭道:“小畫啊,夾一塊我來嘗嘗。”
葉畫笑着夾了一塊遞到太皇太後嘴邊,太皇太後嘗了嘗,笑道:“這酥油餅兒果然好吃,又甜又脆,竟比宮裏的還在上,你府上的廚子比起宮裏的禦廚來一點也不差。”
老太太一聽歡喜不已,連忙恭身介紹起來:“太皇太後,這不是廚子做的,這是臣婦的侄女兒王玉煙做的,太皇太後若喜歡日後就時常叫玉煙做給你吃。”
太皇太後點點頭,默了默,又笑道:“如今我人老了,也不中用了,雖然一向喜歡吃甜食,牙口卻不太好了,吃多了就牙疼的厲害,倒是小畫做的桃花糕還不錯,閑下來時吃個幾塊也就能解解饞了,怎好再勞煩你府上的人親自給我做吃的。”
老太太一聽,就有些讪讪的,太皇太後話雖說的和軟,卻是拒絕了她,她原想着依景娘現在的身份和地位,王玉煙想嫁給葉賦肯定不簡單,今日正好趁機讓王玉煙也跟着露一露臉,或許能讓王玉煙得了太皇太後的青眼,這樣也能擡高王玉煙的身份,不想碰了個軟釘子。
正要陪笑說話,又聽太皇太後笑道:“小畫,小息,小桉,瑤池……來來來,你們都嘗嘗這酥油餅兒,味道确實很好,若不是我牙不好,肯定要多吃兩塊。”
老太太趕緊又笑着附合一聲道:“來來來,大家都來嘗嘗。”
葉畫嘗了一口笑道:“還和從前做的味道一樣,極好。”
老太太笑道:“太子妃娘娘,昨兒晚上玉煙想着你和勤王妃回門,一休沒睡,特意為你們準備了這些糕點。”
葉畫應道:“她倒是真有心了。”
葉畫表面雖含了笑意,那份笑意也是冷的,老太太到底還是想不遺餘力的擡舉王玉煙,倘若父親還懷抱着娶了王玉煙做美妾的心思,那樣外公外婆必定不肯再讓娘親回到葉府。
外公外婆早就對父親不滿,若不是父親近日一唯的做小伏低,對娘親極盡柔情蜜意惹得娘親心軟,父親根本連景家的門都進不了。
自打她嫁入東宮,娘親就又被外公外婆接回了景家,她想那樣也好,不然依娘親的脾性一個人留在葉府,還不知會遭了溫安公主,亦或是旁人什麽道兒。
本來因為今日她回門,娘親一定要回來,可因為服了師父留下的藥,近日娘親總是嗜睡,一天要睡二十個時辰,根本出不得門,反正她馬上就要去景家,娘親回不回來也無所謂。
對于王玉煙,她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讨厭,她就像一個影子一樣讓你幾乎可以忽略她的存在,可又能感覺到她無處不在。
就如今日,因她不是葉家人,所以太皇太後來并用不着她作陪,她只安心待在屋裏便是,可老太太自然不肯放過一切可以擡舉王玉煙的機會,只是太皇太後對此似乎并沒有興趣。
王玉煙對父親的心思,她心裏清楚,她更清楚,父親是個朝三暮四的性子,只要王玉煙稍稍勾搭,父親肯定把持不住,到時,這表面上暫時的平靜就要被徹底打破,外公外婆又如何能忍父親再沾染別的女人。
但願到那時娘親可以清醒一回,像父親這樣的男人并不可靠,他如今對娘親所有的好,就如當初他對娘親所有的壞,不過是因為娘親的背後有沒有強大的靠山,即使父親對娘親心中有愛,那點微末的愛也是建于娘親的身份之上。
正想着,忽然聽到“嘔……”的一聲。
葉瑤池一見那酥油餅上泛着的油光,忽然從胃裏泛起一陣強烈的嘔心,她趕緊将酥油餅往碟子裏一扔,捂住嘴就跑了出去,吐了半天,只吐了一肚子酸水。
溫安公主臉色刷的一下全白了,心裏虛的整個人快要癱軟,瑤兒早非清白之身,難道和趙昀那個畜牲的一晚在她肚子裏弄出個孽種出來。
她心驚肉跳,全身冷汗,為了控制住發抖的身體,她努力将拳頭握的死緊,若果真如此,依勤王對瑤兒的态度看來,到時瑤兒必定會被勤王掃地出門,屆時就算是她哭到皇兄那邊也沒用,說不定還會被皇兄狠狠斥責一番,甚至于會為了勤王的名譽,找個什麽勤王妃病重的借口,把瑤兒弄死。
再說,她根本沒臉去向皇兄哭訴,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借口讓瑤兒留在葉府,神不知鬼不覺的将她肚子裏的野種打下,這樣或許事情還能轉機。
對!她的病是最好的借口,皇兄以孝治天下,她都快死了,女兒服侍在身邊是最光明正大的理由。
想着,心稍稍定了下來。
葉畫眼神微在溫安公主臉上撣過,将她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底,她沒有說話,心中大約猜到葉遙池可能是孕吐,看來葉瑤池有了趙昀的孩子。
本來還算和睦的氣氛因為葉瑤池的反應,突然陷入一片奇異的死寂,氣氛降落的冰點,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葉瑤池逃離的方向,大家好像在一瞬間都在懷疑着什麽。
葉仙樂皺皺眉道;“二姐姐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溫安公主立刻瞪了葉仙樂,怨她不該多嘴,心虛的解釋道:“定是這幾日天氣冷暖不定,瑤兒她身子不舒服。”
葉琇趁機附合道:“二姐姐身子素來很好,只是春天容易犯喘症,從前找禦醫來開一副藥就行了,想來二姐姐又犯了舊疾了。”
太皇太後和老太太臉上都帶着疑惑,二人都是經事的老人,這哪是什麽喘症,倒像是胎像,孕婦見到油光心裏會泛嘔心,只是葉瑤池才剛嫁入勤王府三天,怎可能就會懷孕,難道她與裴鳳息早就暗度了陳倉。
想想也不對,裴鳳息明擺着不待見葉瑤池,怎麽會和她在婚前就做出這樣的事來,或許真如溫安公主所言,葉瑤池的确只是身子不舒服。
太皇太後回過神來,趕緊吩咐裴鳳息道:“小息,你還坐在這裏做什麽,還不看看瑤池去。”
裴鳳息冷漠的就要起身,太皇太後又急着吩咐道:“對,我瞧瑤池那孩子病的不輕,趕緊請個禦醫來瞧瞧。”
溫安公主渾身一個激靈,想也不想脫口就阻止道:“不,不用請禦醫。”
她不說還好,一說更惹得衆人疑惑重重。
葉畫靜靜道:“公主,今日一來就見二姐姐臉色不好,也不知是不是犯了舊疾,我雖醫術不精,卻也略通醫術,可以為二姐姐把一把脈。”
溫安公主哪敢讓人替葉瑤池當衆把脈,一聽葉畫如此說,一顆心在胸腔裏亂跳,當即就回拒道:“不敢勞煩太子妃。”
葉仙樂瞥了葉畫一眼冷言譏諷道:“七妹妹嫁入東宮倒成了個醫婆了。”
葉桉不服道:“醫婆又怎麽了,能救人性命就是好人。”
葉仙樂正要斥責葉桉,太皇太後一把握住葉畫的手兒,很是贊賞道:“世人大多對女子規範太多,男子可以做的郎中,為何女子就做不得,小桉說的很對,能救人性命都是好人,我這身子骨也多虧小畫照料才精神見長,你們不可帶着偏見看人,尤其同為女子,更當同心一力才好,若女人自己就瞧低了女人,還如何能讓男人瞧的起。”
太皇太後一襲話,說的葉仙樂理屈詞窮,只能對着葉畫幹瞪白眼,一句也不敢多說。而溫安公主心裏虛的已經不知道如何開口說話。
老太太心裏有感,想到葉舒婉當初明明會醫術卻極力隐瞞,再對比于葉畫,她倒坦白了許多,只是不知,她何時學會了醫術,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葉畫。
溫安公主腦袋裏突然靈光一現,滿面懷疑的看着葉畫,陰陽怪氣問道:“從前倒不知太子妃娘娘會醫術,怎麽一入東宮就會醫術了,莫不是你在葉府着意隐瞞自己會醫術,這一點,倒跟你那個失蹤的小姑姑很像。”
老太太臉色變了幾變,寧氏也跟着提緊了一口氣。
葉畫微微一笑,答道:“公主實在多慮了,當初鳳祈受了重傷得神醫相救,在梅林住了一些日子,只是神醫那樣忙,也顧不得鳳祈許多,就教了我一些醫理,也好讓我好好照顧鳳祈,這診脈之術還是得益于神醫所授。”
溫安公主頓口無言。
老太太一聽,心中疑慮化作烏有,笑道:“神醫的醫術幾乎無人能及,能得他教導一二是太子妃的福氣,想來太子妃的醫術也不會差到哪裏。”
太皇太後有些擔憂道:“這會子也不要計較小畫的醫術從哪裏學來的,先看看瑤池那孩子最是要緊,什麽事都比不過她的身體重要。”頓一頓,又諄諄叮囑葉畫道,“小畫,你仔細着些,有什麽情況就告訴太奶奶。”
太皇太後心裏着實憂慮,她雖然糊塗,也久不管事,可心裏一直有個清醒的準則,皇家血脈不容出半分差錯。
溫安公主聽太皇太後一心想查探葉瑤池的脈像,如坐針氈,對于這位祖母她也不是一點不了解。
太皇太後雖然表面上看去很開明,對小輩也很和藹,骨子裏卻是個極為傳統,恪守規矩之人,一旦涉及到大事大非,太皇太後眼裏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
如今診脈勢在必行,她若再強行阻止,肯定會引起更大的懷疑,興許她的瑤兒真的只是身體不适而已,她心裏懷着這一點可憐的希冀,回頭看去,葉瑤池已經白着臉色,弱弱可憐的被秀妍扶了進來。
裴鳳息站在那裏,臉上也不知是個什麽神情,眸帶異色的看了一眼葉瑤池。
不僅裴鳳息,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到了葉瑤池身上,葉瑤池蒙蒙的看着衆人的眼神,才回轉過來衆人眼裏的異色究竟為何,頓時漲的臉色通紅。
她剛剛并沒有懷疑到有孕這件事,因為昨天才來了葵水,只是流血少,顏色淡而已,肯定不可能會懷孕,許是這幾天她一直心情郁悶,食不下咽,再加上氣侯所致,身子不适也很正常。
她神色暗成鍋底,卻倔強的挺直了脊背,讓秀妍不再扶她,她靜靜的走了過去坐了下來,環視一圈,自己摸了摸臉蛋道,“若不是我臉上有什麽,怎麽大家都望着我?”
溫安公主咳了一聲,黑着臉道:“瑤兒,你剛剛怎麽了?”
葉瑤池擠出一個微笑道:“昨兒小日子來了,身子不太舒服。”
溫安公主聽完,一顆緊張的心立刻松馳下來,緊握的拳頭也舒展開來,睨了一眼葉畫,又看向葉瑤池道,“你瞧瞧,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