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華絕代

第37章 ：分曹射覆蠟燈紅

張天成忍住怒氣，手中的筷子慢慢放下來。

張芷蘭若無其事的給霍建華夾菜，“來，多吃點。”

“我是真心的。”張丹峰也放下筷子，鎮靜的敬張天成一杯酒，“爸，希望您能原諒我。”

張天成沒說話，沉默看着他，半晌，才淡淡的說了一句，“我當你小，這話還能收回。”

“我不小了。”張丹峰把酒喝下去，“我跟您說過了。”

張天成看着他認真的神情，手掌提上來，一個巴掌抽在他臉上，“這話你現在還能收回。”

巴掌抽的狠，臉上清晰可見的五個手指印，立刻就紅腫起來。

“我喜歡他。”

張天成反手一個巴掌抽回去，“我再給你一個機會，把這句話收回去。”

“爸，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張丹峰倔強平靜的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站在張天成面前，“我今天帶他來，就是想跟您承認。”

“你們承認，我不承認。”張天成面色平靜，眼神沉的滲人，“我耐心就那麽多。”

張芷蘭依舊給霍建華夾菜，淡然的吃了一口菜，說道，“大過年的，讓不讓人吃頓好飯了。”

張天成滿肚子火氣，卻舍不得說她，只好一拍桌子，沖着張丹峰罵道，“你看看你幹的什麽事。”

“他幹什麽了？”張芷蘭喊趙姐添菜，順帶又不鹹不淡的說道，“這麽大年紀的人了，一點風度都沒有。”

這張芷蘭也是家裏從小嬌縱出來的公主，一向優雅明理，可偏偏當初義無反顧嫁給張天成，陪他白手起家，自然在他心裏地位非凡。

尤其是說起話來，氣勢分毫不輸給張天成。

張天成被她噎了一句，眉毛一挑，“你也不看看他說的是什麽話，跟男人……”

話說到一半，意識到霍建華在場，又尴尬的停下來。

“跟什麽男人，”張芷蘭一直偷偷握着霍建華的小臂，示意他不要說話，“他是跟建華，那能一樣嗎？”

見她毫不避諱，張天成更是無法理解，站起身來，說道，“你跟我來書房，我有話跟你說。”

張芷蘭并未阻止，只是冷冷的丢過去一句，“說話可以，再傷着我兒子，咱就新傷舊傷一起算。”

霍建華想要起身，張芷蘭眼神示意他不要動作，于是他只好壓下心底的擔憂，慢慢的吃了口菜，咀嚼的動作生硬緩慢，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等他們上去，張芷蘭才輕聲開口，“不用擔心他，他那是自作自受，他爸罵兩句打一頓解解氣就好了。”

“阿姨，對不起。”霍建華內疚的說道，“我明明知道會造成這個結果，依然……”

“是你倒還好，是別人我才不知道上哪哭呢。”張芷蘭嘴角輕輕翹起來，“以後說起來我也有兩個兒子了，沒什麽不好的，你別看你叔現在擰巴，過些天比誰都待見你。”

不等他說話，張芷蘭就又給他盛湯，“這才走到哪兒，等你自己回家見父母，才知道開個口有多難，我兒子費了這麽大的勁兒，我再不支持他，那他還有誰啊。”

“我……”霍建華覺得自己在這個聰明溫柔的女人面前，膽怯的像個孩子，滿心的委屈都湧了出來，所有的義無反顧的言辭，都化成了一汪清水，融化在眼睛裏。

“你與其擔心這個，倒不如擔心怎麽回家交代。”張芷蘭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們這條路不好走，小峰還好，在公司工作的話，也沒太多閑話，你整天和媒體打交道，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處理好工作與愛人的關系，至少不要把他推到風口浪尖。”

這或許是身為做一個母親最微小的要求了。

霍建華一向為自己樹立起一個行為準則的标杆，以此要求自己，沒有緋聞也不屑炒作，而如今，他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一個家庭的傷害，心裏的壁壘轟然倒塌，濺了一層灰塵起來。

“對不起，我會的。”

“沒什麽對不起的，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怎麽能怪你。”張芷蘭通情達理的笑起來，“你嘗嘗這個湯，暖胃的，小峰一直跟我說你胃不好，求着趙姐新學了很多養胃的湯。”

“謝謝。”霍建華心裏一熱，“我……”霍建華停了一停。

張芷蘭也不着急，溫和的看着他，清明的眼睛裏全是和張丹峰如出一轍的包容寵縱。

“我們今後一定會好好的，即使我們吵架，打架，也絕不會分開。他有勇氣坦白，我也一樣，所有的壓力我都會和他一起承擔。”霍建華感激的看着她，“您能接受我，我很感動，也很感激。”

話音剛落下，樓上就傳來一聲巨響。

緊接着一陣混亂的響聲。

霍建華一下子站起身來，快步上了樓，張芷蘭甚至來不及出聲阻止，可見他匆忙慌張跑上去的樣子，又瞬間釋然了。

有這麽個心疼自己兒子的人，又怎麽能不是一件好事呢。

霍建華硬生生的拉開門，門鎖已經松的不像樣。

張丹峰滿腦袋都是血，順着傷口淌了一臉，鮮紅的液體滴答滴答往下掉，重重砸成一灘。

張天成紅着眼，書房裏字典花瓶書櫃茶杯，一片混亂。

霍建華心裏抽疼起來，臉色青白交加。

張丹峰擡頭沖他笑了笑，抹了一把臉，“你怎麽上來了，乖，下去陪媽說會話。”

聽着他溫柔的聲音，霍建華能感受到那無法改變的濃烈深情，心裏忽然就平靜下來了，嘴唇動了動，他說道，“叔，您放着吧，留着下次砸。”

張天成一愣。

“我倆這事，沒什麽好急的，反正今年、明年、後年，我們來日方長還有大半輩子可以耗呢，今天您不答應把東西都砸幹淨了，明個兒再買一套也費錢，還不如留幾件趁手的，下次捎上我一塊砸。”霍建華慢慢走過去，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拿袖子給他抹了抹臉，心疼的罵道，“笨蛋。”

在滿臉血漬裏，張丹峰溫柔的眼光像一張密密的網将他包裹，讓人一下子跌進去，就只有無法言說的沉淪。

張天成握緊手裏的青瓷花瓶，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倆，“交朋友我沒什麽說的，可是你們都是大老爺們兒，怎麽能……”

“叔對不起，我一直很尊重您，但是如果今天受傷的蘭姨，您肯定會比我還急。将心比心，正因為我倆都是男人，所以自己做的事，什麽結果都能承受，但我也不能看着您這麽對他，還袖手旁觀。”霍建華攬住他的腰，勉強撐住他的身體，“您要是覺得不解氣，就沖我來吧。”

張丹峰莫名其妙的笑了，嘴裏的血沫子嗤嗤的從嘴角噴出來，“寶貝兒你是不是傻，我都舍不得打你，我爸哪兒舍得打。”

張天成皺着眉罵了一句，“你這個混賬，說什麽胡話呢。”

霍建華拿大拇指給他揩了揩嘴角，旁若無人的收緊胳膊，“你就不能歇會兒，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能折騰？”

張丹峰脖子上都是青瓷瓶割開的一道道口子，無聲無息的滲出血來，他下意識摸上脖子，“怎麽有點癢。”

“別亂摸了。”霍建華按住他的手，轉臉又跟張天成說道，“您讓他接手公司，他就放棄自己的夢想，在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領域，做到今天，付出了多少您知道嗎？”

“他不是神，您在外面所有的滿意，都是他自己不要命熬出來的，既然他能為了您一步步妥協，為什麽您就不能對他妥協這一次呢？”霍建華按着他的手慢慢握緊了，“其實說到底，我們兩個之間，也不算多荒唐，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就這麽簡單的事兒，但凡能分開，我都不會跟您說這些話，更不會出現在這裏。如果這樣您還不能理解的話，那麽我……”

怪不得這麽上心籌資辦項目，原來在這兒等着他呢。

張天成心裏明鏡兒似的，可偏偏讓霍建華護短的語氣堵得說不上來話裏，這明明是自己的兒子，怎麽被他一說，就好像自己是個虐待孩子的後爹呢？

張丹峰又輕笑了一聲，胳膊勉強搭在霍建華肩膀上，微微偏頭看着他，目光明亮的像撿到了珍寶。

三個人僵持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就在張天成終于忍不住要松口的時候，張丹峰卻突然身子一軟，哐當一下塌下來了。

霍建華手臂用力扶住他，慌亂的用手拍了拍他的臉，還沒等急出聲來，張天成就冷淡的咳嗽了一聲，“沒事，死不了。”

霍建華慌了，手指都在顫抖，求助一樣的看着張天成，“那……”

張天成不自在的別過臉去，“你扶他回房間，我打電話叫醫生。”

“好，叔您……您快點。”霍建華扶着他回房間，張芷蘭就那麽及時的出現，站在門口搭了把手，“建華，幫他把衣服脫了，檢查一下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等會兒血幹了把傷口和衣服沾一起就不好處理了。”

霍建華點點頭，幫他解了褲子，才小心翼翼去脫薄毛衫，因為擔心他頭上和脖子上的傷口，霍建華動作極其輕柔，心疼的手一直在抖。

把兩只胳膊從袖子裏拿出來的時候，張丹峰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然後笑眯眯的睜開了眼，抽疼的吸了口氣，混着血塊的笑容有點扭曲。

霍建華一驚，眼淚差點掉下來，“你他媽沒……”

“噓。”張丹峰笑着将手指貼上他的嘴唇，“你聽……”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要回家，可能要慢些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實挨一頓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