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知道的事情永遠都不會去在意。忽然有一天了解到了他的存在的時候,然後對他念念不忘,連做夢都是他的影子。
我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劉伽就坐在我身邊,他一手抱着個畫夾,一手拿着一支鉛筆,不停的在紙上沙沙的畫着,只是在我動了動身體的時候才轉過臉看了我一眼。
“做夢了?”劉伽很淡然的問道。
“嗯!”我點點頭,用手抹了把額上的汗,“你畫什麽呢?”
“你!”劉伽唇形好看的嘴裏吐出了一個字,然後埋頭繼續畫。
我掀開被子,下床穿鞋,“這麽愛我啊,天天看都看不夠還得畫下來!”
劉伽抿着嘴笑了笑,忽然問道,“做什麽夢了?”
我穿好鞋,走到桌前,端起一杯已經涼透的水咕咚咕咚灌下去,使勁喘了口氣後才說道,“做了個噩夢,夢見我那死去多年的哥哥了,差點把我給吓尿了,呵呵……”
劉伽的動作頓了頓,手裏捏着的鉛筆突然‘啪’一聲折斷了,半截鉛筆頭掉到了地上。
我走過去,蹲下身撿起鉛筆頭塞到他手裏,然後擡頭看着他精致如畫的眉眼。他的臉色,他的嘴唇都很蒼白。我繼續說道,“他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哭的聲嘶力竭,好幾次都喘不上氣差點要嗝屁!才那大點的小屁孩,怎麽就能有那麽大的怨氣,那麽多的眼淚呢?”
“他使勁抱着我的脖子,我怎麽都掙不開,哇,他力氣好大啊,我差點讓他給勒死!”
劉伽的臉色變的更難看了,逐漸由蒼白轉為青白。他的嘴唇哆嗦了一會,硬是扯出個笑容,慢慢的說道,“你揍他不就行了?使勁揍,往死裏揍,他下次就不敢再吓唬你,不敢勒你了!”
我抓着劉伽冰冷的手使勁搓了搓,然後塞進懷裏,嘆了口氣,“我怎麽舍得啊?那小屁孩長那麽俊,那麽萌……簡直跟我小時候有的一拼。我就算再不是東西也不能對小孩子下手吧?況且,他還是我親哥!”
“……”劉伽半天都沒吭聲。我蹲在他身邊,腦袋搭在他大腿上,心裏卻一陣一陣的泛酸。
心裏很複雜,不知道該怎麽接受劉伽是我哥哥的這件事。其實,從我人生中第一次見他,我就對他有種莫名其妙的好感。茫茫人海中,我第一次見他然後記住了他還很崇拜他,接着他就闖進了我的生活,而且我們還臭味相投,這是一種很難得的緣分。
但是這太突然了,兩個人做怎樣的兄弟,做怎樣的朋友其實都沒有關系。只不過我們的關系,我們的感情扯的太多太亂,中間摻雜了那麽多複雜似蜘蛛網一樣的悲歡離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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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悲劇,我總是想從生活中努力看到,即使看不到也要想到美好的事情。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做個二哈很好。
然而,現實總是會像飄落下的水現出來的石,幻想也會像肥皂泡一樣被無情的擊破。我真的真的真的做不成一條只會搖尾巴伸舌頭賣萌的哈士奇,裝哪有真來的純粹呢?
劉伽手裏的畫板放到一邊,然後騰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摸着摸着就來我咽喉處,輕輕的說道,“可惜啊,你哥一點都不喜歡你!”
我僵硬着脖子,一動不動的說道,“沒關系,我喜歡他就行!”
劉伽沉默了好久,放開了手,罵道“你這狗頭太沉了,壓的我腿疼,趕緊起來!”
“嘿嘿!”我傻笑了兩聲,抽了抽鼻子從他大腿上爬起來了。
………………
我沒有當着劉伽的面叫哥哥,而他對我的态度表面上看來也沒有發生過任何的改變。我們之間還是像之前一樣,該打打該鬧鬧該罵罵。
劉溢那天将我從墓地拖回去後,也沒有再說更多的話,只是讓我等消息。于是,我知道了他也在等待時機的成熟。
劉溢臨走前,我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大伯為什麽不對我下手?”
“因為你媽媽手裏攥着的那個秘密!”劉溢說完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劉伽,欲言又止。
他離開的一段時間內,我是在惶恐不安恐懼內疚中渡過的。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他的話,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我想到了老爸,一直來說對我都挺不錯的大伯,大娘,還有鄭泰,甚至還想到了我的狗。
或許是我真的經歷的太少,是我前二十三年過的太舒服了,凡事都有人為我操心,我只管按照大家給我準備好的路走便可。所以,我失去了基本的判斷能力。分不清到底誰是真心對我好,誰是想要害我的人。
考大學是這樣,找工作也是這樣。就算我成績根本上不了S大,就算我的能力根本勝任不了現在的工作都沒有關系,沒有人會真的責怪我,他們總有辦法幫我。
如果劉溢說的都是真話的話,那麽我這麽多年過的這麽悠閑這麽自在其實全是靠了老媽,而我時不時的抽風抑郁其實純粹是閑的沒事找事而已。劉溢在罵我老爸,然而他的話又有哪一句不是在罵我呢?
我想要什麽鄭泰都能給我,從小到大,他為我操辦好一切。雖然我沒把他的話當成聖旨,但是他幾乎就是我的命,是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人。
我縮在牆角,拿腦袋狠命的撞着牆。通常這個時候,劉伽不會過來動我,他只是好整以暇的站在一邊,雙手抱着胸,面無表情的看着我,直到我感覺到疼自動停止撞牆的時候才走過來,将我從地上拽起來,拉我出去溜達溜達随便逛逛。
一周過去了,劉溢沒有聯系我,我的心也漸漸放回到肚子裏。當晚,劉伽拉着我又下了趟館子,我們倆喝了很多酒,我第一次喝醉了。
其實腦子還是很清醒的,只是心裏很難受,感覺像有個東西梗在心裏,酸澀的要命,只想哭,只想找人瞎唠叨。
劉伽沒有醉,他安靜的坐在我對面靜靜的聽着我跟神經病一樣的絮絮叨叨。
我抹了把眼淚鼻涕,罵道,“鄭泰那狗~日的,不知道他死了沒有,我真是瞎了狗眼才會喜歡他……”
“其實我現在挺後悔的,萬一他當時真給我砸出個好歹可怎麽辦?他爹就他一個兒子,他要是傻了,誰給他爹娘養老啊?唉……我對不起大伯啊!”
“可你不知道他當時有多招人恨,我跟林琳什麽都沒有,他還非要我證明,卧槽我怎麽證明?我又不是女的,反正我在他心裏一直就是這麽不靠譜,說話就跟放屁似的,他就從來沒信過我……真惡心!”
“嘔嘔……不行了,越說越惡心!”我俯下身對着垃圾桶一通狂吐。
“……”劉伽倒了杯水放我面前。
我一把隔開他的手,端起酒杯繼續灌酒,“鄒晃他娘的也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他肯定知道你在這,他怎麽不來找你?男人啊,男人……都他娘的不是個好玩意兒!”
“你可別嫌我烏鴉嘴啊,他這麽長時間不聯系你,沒準是看上了哪個不要臉的小騷貨了,公司裏整天虎視眈眈盯着的他的可多了,現在沒準倆人正滾床單呢,你讓我把話說完!我這是為你好!”
眼瞅着劉伽的臉色變的鐵青,我急忙站起身往後撤了撤,繼續說道,“你說你到底看上他什麽呀?難道是王八看綠豆……哈哈哈哈……你別打我,哎喲…………”
我越說越放肆,劉伽忍無可忍一腳将我踹到桌子底下去了。整盤菜恰巧扣到我頭上,我咳嗽着頂着湯湯水水從桌子下面爬上來,眼瞅着飯館老板的臉都綠了,樂不可支。
鬧到很晚,劉伽結完賬後扛着我肩膀往回走。我沖那飯館老板使勁擺擺手,“老板,那啥不好意思哈,我真不是故意要把你家弄成這樣的,我下次……下次來一定幫你收拾幹淨!”
“別來了,別來了,以後都別來了!”飯館老板拿着拖把臭着一張臉走了出來,還沖我甩了兩下,“真是伺候不起啊!”
“嘿嘿……嗝……”我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被劉伽拖麻袋一樣往回拖。
我邊踉跄的被劉伽拖着往前走,邊哆哆嗦嗦的唱着歌,“老爸,老爸,我們去哪裏呀,我們一起去買棒棒糖呀……”
“寶貝,寶貝,我是你的大叔,一生陪你看日出……”
“哇嗚……哦哦,哦也……”
“你夠了吧!”劉伽一巴掌甩到我背上,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就過去了。
“唱的這麽難聽,你就不怕吓着鬼啊?”劉伽狠狠的罵道,“鬼哭狼嚎的什麽玩意?”
“咳咳咳……”我翻着白眼咳嗽了半天才緩過來,“哥哥呀,我這是給你壯膽呢!要是真有鬼怎麽辦?這深更半夜深山老城的,連個人影都難瞧見,就沖我這一嗓子,誰都給我讓道,是不是?嘿嘿……”
“病的不輕啊!”劉伽無奈的罵了一句,“怕就怕你再這麽嚎下去,把同類都招來了!”
“怎麽會呢?”我摟着他笨拙的跳了跳,大着舌頭繼續說道,“你不就是我同類嗎,咱倆是一類的,鄭泰跟鄒晃是一類的,他倆都不是好貨!”
“鄒晃怎麽你了?你跟他還有深仇大恨”劉伽使勁捏了捏我脖子,冷笑道,“他搶了你老婆孩子啊,奪了你家財産,還是殺了你雙親啊?”
“他敢!”我沖地上吐了口唾沫,順腳又上去狠狠踩了一下,“往事不提也罷,等我找着機會了,一定要像踩一只臭蟲一樣踩死他,踩的死死的,又黏又爛……嘔……卧槽,太惡心了,又特麽吐了!”
“不用等了,你現在就可以踩!”劉伽站直了身體,伸手往我正彎着腰嘔吐的背上拍了兩下,淡定的說道,“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啥啊!”我直起腰,就着袖子擦了擦臉上跟着嘔吐一起飙出來的眼淚,擡眼一看,立馬寒了半截身子,吓的我一個機靈躲到劉伽身後,“媽呀,真有鬼啊!”
前面不遠處,是靠近我們住處的一個小廣場,廣場上唯一一盞路燈下面停着一輛黑色越野,越野車側門上靠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件黑色的皮衣,腳上蹬着一雙純牛皮的大頭皮鞋,此刻正雙手抱着胸,立在車旁邊,看到了我們也沒有動一下,但是那張往常冷的跟冰雕似的臉現在卻變的跟鬼臉一樣抽象猙獰。
我咽了咽口水,往越野車裏瞄了幾眼,車內黑漆漆的看不清裏面有沒有人。
“鄭泰不在車上!”鄒晃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一樣說道,我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的有點難過。
“他讓我帶你回去!”鄒晃又接着說道。
“回去?回去讓他砍死我啊?我又不是真的想不開!”我嘟囔道,俯身湊到劉伽耳邊小聲說道,“親哥哥,我先跑了,你殿後啊!把他給我往死裏整就對了,千萬別手軟!”
說完後我盯着鄒晃後退兩步,接着轉過身撒丫子就往回跑。這兩口子之間的事情,我作為一個路人甲真是不好插手,弄不好還沾我一手屎,我還是先撤吧。
人倒黴的時候,即使不找事,事也會跟長了腿一樣往我身上黏。原本滿懷期熠的等着劉伽去收拾收拾鄒晃,也能順便幫我出出氣,但是又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俗話說的好,兩口子習慣用一個鼻孔出氣。
我往前跑了幾米遠,忽然腳下生出一個不明物體。黑燈瞎火的,我腳往前一伸,欲跳過那個東西,然而兩腿始終是慢了半拍。于是,我‘噗通’一下跟炸彈一樣栽到地上,啃了一嘴泥。
鄒晃再次用他那無影腳震撼到了我的五髒六脾,他将我放倒後,長胳膊一伸,就像抓小雞一樣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完全不顧我已經疼的站不直的兩條腿,說道,“你跑不過我的!”
“呸呸呸……”我不停的吐着塞了滿嘴的泥巴,扭曲着臉大罵道,“你瞎啊,你不抓劉伽你抓我幹嘛?你腦子塞上驢糞了!”
劉伽溫柔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慢慢的從身體上方飄來,“弟弟,跑什麽呢?你對頭正好送上門,今天就把這筆賬算算吧,順便也給我掰哧掰哧!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還是說你倆之間發生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沒有,啥都沒有!”我立馬提高音量否決了他的說話,把他心裏那點不大陽光的心思扼殺在了搖籃裏。
“我跟鄒晃屁事沒一點!是吧,鄒哥?”我一巴掌拍到鄒晃結實寬闊的肩膀上。
“……”然而鄒晃真的是一個屁都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