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在這裏呆了一段時間,我有時候會一個出去走走,随便找個人打探一下消息。然而,時間待久了之後,不光什麽消息都沒有打探到,連那點興奮勁兒都過去了。
這座縣城裏最多的是老人跟孩子,有時候在外面逛一天都難見到幾個年輕人。況且,這地方的人說話口音特別重,語言方面交流絕對是問題。
我有些不耐煩,心裏也挺糾結的。想回到S市去看看老爸,又怕到時候鄭泰不放過我,上次走的時候連林琳都沒顧得上管,真心覺的挺對不住她的。
然而我手裏的現金真的已經不多了,就算是撐也撐不過幾天。雖然卡裏有錢,但是那些卡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肯定被鄭泰給凍結了。還沒有想好今後的路該怎麽走,已經有人把路給封死了。
每天上午起床後,我都會坐在陽臺上拼命的揪着自己已經蓋眼的毛發,劉伽總會心平氣和的坐在小凳子上,手裏拿着畫筆在那畫布上抹啊抹。好好的一張油畫布就被糟蹋的不成樣子,我始終都沒看懂他到底要畫什麽。
“這裏有理發店嗎?”我抓了抓頭上亂糟糟怎麽都梳不開的毛發問道。
“沒有!”劉伽坐在那裏,眼睛盯着畫布,頭都沒擡一下。
“不會吧,這縣城也不至于破成這樣啊!”我無聊的站起身,往外面看了看。這縣城裏少說也得幾千口人,連個理發店都沒有,那他們都不理發?
“找把剪刀來,我給你剪!”劉伽終于擡頭瞄了我一眼。
我立馬後撤三米遠,“別了吧!發型決定臉型,我還是不冒那個險了,再說了,萬一你下手每個準給我剪壞了怎麽辦?我本來還打算靠臉吃飯呢!”
“就你?”劉伽冷笑了兩聲,“那你還不如靠屁股!”
我被噎了一下,“說話不毒你能死啊!”
劉伽畫完最後一筆,扔掉畫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朝我走來,“以我專業藝術家的角度看來,你最好看的發型就是……剃平頭!”
邊說,他拿起一把削鉛筆的小刀比劃了兩下。我慌不擇路的往外跑,“我從小到大沒剃過平頭,你可別玩我了!媽呀……”
“開玩笑吧,看你吓的!”劉伽好笑的吹了吹小刀上沾的灰塵,然後小心翼翼的放進盒子裏。
十分鐘之後,我們來到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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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古舊的縣城地方很小。沿着這條據說是最寬闊最繁華的鋪着青石板的大街從東往西走,用不了三十分鐘便走完了。街道兩邊帶地方風土特色的商鋪開着門,店裏卻冷清的要命。
人雖然不多,但是嘴巴卻不少。我跟劉伽走過這條大街好久還能聽到背後的議論聲。
“…………#####……”
“呱啦……#####……”
背後還是叽裏呱啦一通說,這場面絕對比在我家小區住的那些大爺大媽們更轟逼。而且,我非常承認的是愛湊熱鬧愛八卦真的是地球人的天性。
我悄悄撞了撞劉伽的胳膊,壓低聲音問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麽?你能聽懂嗎?”
劉伽抓着我羽絨服上的帽子一把給扣我腦袋上,酷酷的說道,“他們說你長的好看,很帥!”
“沒說你?”
“沒有!”
我用胳膊肘使勁撞了撞他前胸,“你可真會安慰人啊!”
“小意思!”
……”
我扭頭看了看身後那兩個一直嘀咕個沒完的人,是兩個正坐在街邊賣紅薯的老太太,那兩個人也正看着我,表情有些凝重,目光有些躲閃。正猶豫着要不要走過去問問具體情況的時候,手臂卻被拉住了。
“怎麽了?”我回頭看了看劉伽,只見他緊緊的皺着眉頭,額上的擡頭紋都冒了出來。
劉伽的臉色很快恢複了正常,他抓着我的手繼續往前走,“不是要理發嗎,趕緊找理發店,這裏的商鋪下午很早就關門了!”
“哦!”我點點頭,跟着他往前走。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看那兩個老太太。不知道她們知不知道我姥姥家的事。不過,即使她們知道,我能不能聽得懂還是個問題。
小時候,老媽很少跟我提起姥姥家的事,我只知道姥姥很早就過世了,是姥爺把她拉扯大的,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呢?她沒再說過,我也就沒問。
劉伽帶着我七拐八拐進了一家黑漆漆的店鋪。從裏間裏走出個抱着小孩的女人,那女人順手拉開電燈問道,“理發?”
“……”我一直在打量這房間裏簡陋的理發設施。
劉伽一巴掌拍我後背上,“問你的!”
我回過神來,猶豫了看了看她手裏抱着的戴着老虎頭帽子的小孩,又看了看這個女人,遲疑的點着頭,“我理發!大姐,您這裏會理什麽樣的?”
我本來是想問她能不能做個造型,但是為了不沾惹劉伽的白眼也就沒敢開口。說實話,看着牆壁上貼了一張張海報明星頭直想翻白眼,這都多少年前的明星造型了?我總不能再剪個毛刺頭吧?我對這家店的理發水平産生了嚴重的懷疑。
那女人古怪的瞅了我半天後,終于開口說道,“對不起哦,我男人去城裏了,我不會理發,只會剃頭,要不,我給您剃個吧!”
“……”我愣了愣。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腦門,這一整天怎麽就跟剃頭幹上了呢?
劉伽扭頭看了看我,“板寸也不錯,好打理,不用擔心頭發長了麻煩,還省洗發水,是居家旅行常備發型!男人嘛……”
“滾你的!”我拉着劉伽急忙竄出了理發店,“我才不理板寸,腦門上連個遮蔽物都沒有,這大冷天的找罪受啊?”
回去的路上,劉伽一言不發。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的劉伽不像是第一次來,他對這裏似乎熟的很,至少是曾經在這裏呆過一段時間的。
難道是他曾經在這裏留下過什麽深深的回憶這回憶是關于誰的呢?我慢慢走着,擡頭就看見正迎着夕陽走去的劉伽的背影,他裹着羽絨服的修長身影被餘晖拉的很長,像個飽經滄桑的老人一樣一步一步走的很緩慢。
我快步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喂,我餓了,咱去吃飯吧!”
劉伽身體抖了一下,仿佛剛從恍惚中緩過神,轉過臉看了看我,“行!”
我們倆去了一家看上去還算比較排場的餐館,落座後,我又跟老板要了一瓶白酒。整個餐館占地挺大,但是人少的可憐。除了我倆和一個在前臺玩電腦的老板之外,就沒有了第四個人。
我打開瓶蓋,給他倒了一杯後又給我自己倒了一杯,舉起酒杯說道,“喂,師兄!”
“怎麽了?”劉伽接過酒杯。
“咱什麽時候走啊?”
劉伽剛要跟我碰杯的手頓住了,擡頭看着我,“走?去哪?你才來幾天就急着要走”
“這裏有什麽好玩的?放眼望去,一片蒼涼!沒的吃,沒的喝,沒的玩,還凍死人!你跟我一起去別的地方玩玩吧……”我低頭聞了聞味道濃烈的白酒。
老板很快就端着特色招牌菜上來了,我拿起筷子率先夾了個雞腿放到劉伽面前的盤子裏,讨好的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來玩的,寫生嘛!去別的地方也能畫畫啊,祖國的大好河山多的是,幹嘛非得窩在這麽個犄角旮旯裏,有意思嘛!”
“你別總是把自己弄的這麽頹廢行不行?你看看你,整天愁眉苦臉,你才二十五歲啊,俗話說男人三十才一枝花,再這樣下去,等到三十歲就成……嘿嘿……”
劉伽皺着眉頭看着我,“你其實是想去見鄭泰吧?”
“不是……”我夾着雞腿啃了起來,“不走就不走呗,快吃,快吃!”
劉伽低頭不再說話了。很快,偌大的餐館裏,我倆跟吃豬食似的的呼嚕聲音震天響。吃飽喝足了,我終于心滿意足的擡手抹了抹嘴巴,深呼吸一口氣,
劉伽忽然問道,“你不找你媽了?”
我低着頭,捏了捏手裏的酒杯,沒有擡頭,“你怎麽知道我是來找我媽的!”
“你……”劉伽似乎被噎了一下,他很快又說道,“你自己說的!”
“我沒說!”我擡起頭,定定的看着他,“劉伽,我沒說過我是來找我媽的!”
劉伽精致的臉在餐廳有些昏暗老舊的燈光照射下,反射出一種很吸引人眼球的光澤。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我,略微張着嘴巴卻沒說話。很快,他的表情沒有了,嘴巴也閉上了。
我撩了撩不斷往眼睛上遮的頭發,試圖發現劉伽臉上不尋常的色彩,然而卻是徒勞。他漂亮的五官像是戴了個面具,把他所有的情緒都很好的掩藏了起來。
劉伽嘆了口氣,站起身,從兜裏掏出錢夾去前臺結賬。
“一百零五塊,收個整數吧,一百塊!”玩着游戲的老板站起身,接過了從劉伽手裏遞過的錢。
我站起身,率先走出餐館。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寒風又開始費勁的吹擊着地面上的有生命的沒生命的物體,這座小小的縣城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劉伽很快就追上了我,将手裏提着的東西遞給我,“拿着!”
我接了過來,“你還打包啊?外面這麽冷,剛出門就結冰了,回去還怎麽吃啊?你可真會過日子!”
“前面不遠處的橋洞裏有一窩流浪狗!”劉伽輕描淡寫的說道,“不是喂你,是喂他們的!”
“哦!”我一下子吭不出聲了。
天色更黑了下來,回去的路上沒有街燈。劉伽一手拿着手機照着路,一手□□我棉衣兜裏取暖。
我也伸手放進兜裏,使勁抓了抓他的手。他的手冷的跟冰棍一樣,我真的下不了狠心去摸。
“你手怎麽這麽涼?看你穿的也不少啊?”我邊走邊嘟囔。
“我一直都這樣!”
走過了這條街,劉伽帶着我去給那窩流浪狗喂食了之後,我們倆便往住的地方趕。
“明天我跟你一起走!”半晌中,劉伽突然開口說道。
“啊?”我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猛的聽到他的話後便叫了一聲,“你要走?”
“對!”劉伽點點頭。
“你為什麽又突然改變主意了?”我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問道。
劉伽輕笑了笑,“難道你不想走了?再不回去,你的鄭泰真不要你,到時候你不得砍死我啊?”
‘……’我翻了個白眼,擡手摸了摸心髒。
“嗯……”眼前突然一黑,接着一陣鈍痛傳遍了整個腦袋,我腿一軟就往前方栽去。
劉伽迅速的接住了我的身體,俯身在我耳邊低低的說了句什麽。
沒有聽清他的話,但是視野裏還殘存着劉伽面對着我的最後那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