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與太陽花

第68章

P市的第一場雪飄下的時候，很多人都沒有防備。就像昨天還是個陽光普照的好天氣，然而今天早上起床，道路就被積雪覆蓋。

大雪還在不斷的飄落着，北風夾雜着雪花拼了老命的在呼嘯。我從大汗淋漓的夢中醒來，伸手摸到床頭的鬧鐘，已經早上九點多了。望着外面陰沉的天空聽着呼嘯的風聲，本能的又鑽進了被窩。

從H市坐汽車去了最近的L市，又從L市搭便車去了P市。P市是比較靠近西北的一座歷史不悠久但是經濟又欠發達的城市。我選擇去P市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那是我媽的故鄉，是一個我從未去過但是又特別想去的地方。只是沒想到的是恰巧碰上了劉伽。

劉伽曾說自己是一棵無根草，風吹到哪裏他就去哪裏。他是無根草，我是喪家犬，誰也不比誰好到哪裏去。

從P市下了車，拉着行李箱就到了這個滿目蒼涼的小縣城，找了個小飯館想吃頓飯，沒想成錢包就被人摸去了，正打算出門追的時候，飯館的門被一腳踹開。一個黑瘦矮大叔被踹到了地上，緊接着就出現了一個長了一張讓人窒息臉的花美男，此人正是劉伽。

暫時住到了劉伽在這裏租的簡陋的民房。空間很大，但是裏面設施特別簡單，除了基本的床，桌子，椅子之外似乎就沒有更多的家具了，所以顯的這棟民房更為空曠冷清。

這裏的冬天比S市更冷，從早到晚二十四小時的東北風蒼勁有力的吹啊吹，外面溫度零下十幾到零下二十幾度，屋內只比外面高了幾度。晚上的一杯來不及喝完的水很快就結成了冰，每天早上醒來都能看見劉伽拿着個敲核桃的小錘在那裏砸冰。

“吱……”卧室的門開了。一只手隔着被子對着我屁股狠狠的甩了幾巴掌，“起床！”

“嗯！”我從被窩裏露出腦袋，瞅了眼面前那五官精致美男子，輕飄飄的說道，“我再緩緩，馬上起！”

站在我床邊面無表情的美男子正是劉伽，他蔑視着我，單手叉腰，另一只手拽着我的被角。

“那我幫你掀開被子緩緩吧！”他輕輕揭開被子一角，立馬一股削肉一樣的冷空氣帶着刀尖刺進了我的皮膚。

“啊啊啊……”我鬼哭狼嚎一陣子從床上竄起來，迅速的穿好棉襖棉褲棉鞋下床。

客廳的桌上擺着油條水煎包和豆漿，我抓起個茶葉蛋正打算吃的時候，被劉伽一爪子伸過來搶了回去，“你想用昨晚扣屁股的手拿東西往嘴裏塞？”

“對啊！”我恍然大悟般的眨了眨眼睛，一頭紮進洗手間。用冰冷刺骨的水勉強洗了洗手跟臉後走出來，坐到飯桌前開始吃飯。

劉伽倒了杯豆漿遞給我，然後甩給我一疊報紙，“這是最新的日報和晚報，你瞅瞅吧，沒準你爸真能登個尋人啓事什麽的！”

“逗我呢！”我一口氣灌下半杯，“他有那登尋人啓事的智商，我媽還能離開他這麽多年？”

“嗯，那倒也是！”劉伽點點頭，開玩笑似的說道，“話說，你到底為什麽要離家出走？誰傷害你幼小稚嫩的心靈了？”

我窒了一下，手裏捏着的杯子轉了個圈，言簡意赅的說道，“我把鄭泰給砸暈了，我害怕所以就跑了！”

“噗……”劉伽猛的咳了一下，一口豆漿全噴我臉上了，“你，咳咳……怎麽砸的？出人命了？”

“就拿花瓶砸的，應該沒出人命！”

我抽了張紙巾胡亂擦了擦臉，揉成一團扔到地上，狠狠的跺了兩腳後才撿起來扔到垃圾桶裏，吸了吸鼻子慢慢說說道，“你都不知道，他腦袋上都呼呼的往外冒血了，還掐着我脖子不撒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快讓他吓死了！”

我端起油茶喝了一口壓壓驚，鄭泰那張吓死鬼的臉一直在我的夢裏神出鬼沒，我是吓的沒法再敢面對他了 。

“呵呵……”劉伽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你們是幹了什麽激烈的事啊，都興奮到這個點上了，拿花瓶往腦袋上掄，嗑藥嗑大了？我真是小瞧了你！”

我沒吱聲，默默的吃着早飯。

劉伽每天要做的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畫畫，天氣好有太陽的時候他會拽着我出去轉悠轉悠，拍幾張照片，去結了厚厚冰層的河裏溜冰，或者是在冰上鑿個洞釣個魚啥的。

他時不時的會拿着相機給我拍照，然而從來不自拍，也不允許我跟他合影，簡直是古怪到極致。

我無所事事，早上很晚才起床，蓬頭垢面起來吃午飯，晚上吃過晚飯就鑽進被窩。劉伽白天的時候跟我交流的很少，但是每到了晚上，我們一個被窩睡覺的時候，他的話會多起來，而且淨是些我以前沒有聽他提過的事。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我媽遺棄了！”劉伽安安靜靜的躺在我身邊，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透過從窗戶裏折射過來的月光，我看到了劉伽偶爾眨一下的長睫毛。

“你爸呢？”我側過身體，伸手抱住他的腰，往我懷裏摟了摟。劉伽的身體溫度偏低，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總是喜歡往我身上纏，而且喜歡把我當成人體暖爐一樣抱着，我經常在半夜的時候被他勒醒。

“他……呵呵……”劉伽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說你跟你爸一起生活，你爸知道你的事情後就把你趕出來了嘛！對不對？”

劉伽伸出一只涼嗖嗖的手摸到了我的手，然後抓到手裏揉捏了幾下，“我那是騙你的，你竟然相信了？”

“你以前說的話我都相信！”我很老實的說道，“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可崇拜你了，你籃球打的那麽棒，長的那麽帥，那麽有才華，人也很正直……簡直就是傳奇裏走出的人物！”

“呵呵……”劉伽笑了笑，他瘦削的身體逐漸熱乎了起來，“那現在還崇拜嗎？”

“……”我惆悵了一會，放開他的身體，跟他一樣平躺好，“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啊！”

“不生氣！”黑暗中的劉伽似乎點點頭。

“你這人太能作了，放着好日子不過偏要來這鳥兒拉個屎都能結成冰球的地方！你到底圖的什麽呀？”

“鄒晃一直都以為是我把你拐跑的，天天都跟看仇人似的眼神看我，恨不能把我抽筋扒皮油煎了才解恨！”

“你如果不喜歡鄒晃就不要招惹他，就憑你這條件，想找個什麽樣的找不到？你想想我家樓下那王阿姨家的小慧，每次看見你就兩眼放光，你就算是當個上門女婿他們家也一定會供着你的！”

“你到底想要什麽呀？我是真的看不懂你！”我又長嘆了一聲。

“……”

“……”

“你說是不是啊？”我說完後，推了推他的肩膀，總結性的問他一句，“你倒是說話啊！喂，你丫睡着了啊？”

劉伽躺着一動不動，任我使勁捏他的臉都沒吭聲。我悻悻然的收回手，縮進被窩準備睡覺。

這屋子的保暖設施做的太差了，總感覺冷風透過牆縫就能鑽進來。臉露在外面一小會就涼透了，不知道劉伽是怎麽想的會租這樣的房子住，他應該不缺錢才是的呀。

被子下面，劉伽突然又抓了抓我的手，溫和平靜的聲音在夜裏緩緩的傳來，“洋洋，你想你媽嗎？”

“……”我本來是沒打算理他的，但是又實在是忍不住肚子裏憋的話，只好悶着被子點點頭，“有時候，我無比希望我媽是王阿姨，不漂亮沒有才就是個嗓門大愛八卦的平凡家庭主婦，整天操心的都是一頓三餐柴米油鹽鄰裏家常……因為他們都在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所以，你希望有個人能永遠陪着你吧？”劉伽下巴靠在我肩膀上，輕輕的問道。

“誰不希望啊？呵呵……”我晃了晃肩膀，“哦，除了你之外！你這人就跟我媽似的不食人間煙火……”

“其實不是這樣！”劉伽突然說道。

“那是哪樣啊？”我不在乎的打了個呵欠。

“沒有人喜歡孤獨，只不過他們迫不得已！”劉伽輕輕的說道，“我也有牽挂的人，有擔憂的事……要不然我閑的蛋疼跑這來找虐？”

我嘿嘿的笑了起來，轉過身拍了拍他的大腿，“你還有什麽牽挂，什麽未了的心願啥的，我都替你去圓了吧！甭客氣……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不推辭！”

“好啊！你可記住你說的話！”劉伽一把攥住我的手使勁捏了捏，“你要是辦不到，我肯定是做鬼都不放過你！”

“好好好，大不了咱倆一起去做鬼呗！”我往他臉上噴了口熱氣，“總得有個伴兒不是？”

“那你的鄭泰哥哥怎麽辦？你舍得了他啊？”

我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年頭，誰離了誰還不是照樣過日子！況且他還是我哥呢！”

“…………”房間內陷入了長久的沉寂。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是不提起，也不代表大家都把它遺忘了。它正躺在房間最陰暗的角落裏長黴生蛆，然後從內爛到外。

“如果他不是你哥哥呢？”劉伽忽然問道。

我擡手往他腹肌上摸了一把，“瞎想什麽呢？他不是我哥，難道你是我哥？我才不想有你這樣的哥好嗎？”

“靠，我這樣的哥怎麽了？哪裏不好？你說啊……”劉伽的聲音驟然擡高了，他一巴掌甩到我手背上，立馬火辣辣的。

“我籃球打的這麽棒，長的這麽帥，這麽有才華，這麽有正義感……你上哪裏找我這樣的哥啊？”

我忍着疼，拽起被子一下子裹在我倆的腦袋上，嬉皮笑臉的哄道，“我本來就笨，要是再多了你這麽個優秀的哥哥，那誰還拿我當個人看啊？兄弟之間的差別太大了肯定不是好事！”

“就我現在這處境，我爸還天天拿我跟鄭泰說事，我要是真有個像你這樣的親哥，我看我也只有給你端洗腳水的份了！混的肯定還不如一條狗！”

“……”劉伽沒吱聲。

好半天，他才幽幽的說道，“那也不一定啊！”

我不耐煩的裹了裹被子，“行了行了，不一定不一定，反正你說什麽都是對的！都是你說了算行了吧！弟弟我要睡覺了，你今晚可注意點，我這條小命雖然不值錢，但也是娘生爹養的，你要真把我給勒死了，看我爺爺奶奶怎麽收拾你！”

“呵呵……”劉伽在黑暗中笑了幾聲，他伸手拍了拍我後背，“睡吧，睡吧！”

我把蒙在腦袋上的被子往下拉了幾下，又左右掖了掖被角，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平。劉伽的手悄無聲息的摸了過來，撓了撓我的手心，被我反手給握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過年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