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與太陽花

第57章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夜裏十二點。我滿肚子滿腦子滿腸子都是煩躁厭惡，本以為這趟出去可以散散心，沒想成這心沒散成，倒是更團成了一團雜牌毛線。

從兜裏冒出鑰匙，正打算開門的時候，門從裏面開了。老爸那雙嚴肅的眼睛瞪了我一會，轉而又瞪向一直跟鬼一樣跟在我身後的鄭泰，瞪來瞪去好一會才開口說道，“怎麽才回來？”

“玩過頭了，忘了時間！”我從老爸身前轉過去，沒理鄭泰就往自己屋裏走。鄭泰緊跟着走了兩步就被老爸攔下來。

我走進卧室，把門一關，‘砰’一下就摔進了床上，靜靜的聽着客廳裏的動靜。

鄭泰沒有馬上走，跟老爸談了幾句。等到他下樓後，我才從床上爬起來，貓着腰踱到窗前，掀開窗簾的一角看着樓下。

樓下靜悄悄的，等了好一會才看到鄭泰下了樓，坐進停在樓下的汽車裏，大約有一根煙的時間後，他開車離開了。

拿過手機，鄭泰的一條新信息，“以後晚上不準出門！”

我輕哼了一聲，将手機扔到沙發上，反身回到床上，蓋好被子開始睡覺。

………………

就在回來的路上，鄭泰的一句話讓我徹底沒有辦法裝死了。他說，“你不用害怕，我會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爸跟我爸!”

我原本就七零八落的小心髒驟然間凝固成了一團，“告訴你爸跟我爸？告訴什麽？”

“你覺的呢？”他斜了我一眼，濃長的眉毛挑了挑，似乎對我的問題不可理喻。

“不行，絕對不行！”我一着急，就忘了我們現在的冷戰狀态，蹭一下從後座上竄過去，一把抓住了他胳膊死死的抱住，“千萬不能說，我爸要是知道了他非得氣死不行，起的死死的不行，不行不行……”

“反正遲早都要知道的！”鄭泰神情自若的開着車，跟剛才那種胡言亂語比起來完全是兩個人。

“那也不行，就是不行！”我急得簡直要罵娘，“你敢說我剁了你，你聽到沒有？”

“理由呢？”

“我要是說了他就算是氣不死也得把我揍死，就因為我媽的事情他都揍過我一次了，如果讓他知道這事，他肯定會……”

“那我怎麽辦？”鄭泰突然打斷我問道，“你就沒有為我想過嗎？”

我一下子被噎住了，張了張嘴唇，半天只噎了一句話，“總之你不能說！”

接下來，車內的氣氛變的比之前更為冷寂。車子勻速的在公路上行駛，耳中只能聽到車輪摩擦過柏油馬路發出是簌簌的聲音。

我有點脫力的仰靠在後車座上，直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着鄭泰黑黑的後腦勺。他的後腦勺上有兩個渦旋，小時候總聽人說有兩個渦旋的人膽大包天什麽都敢做，我知道鄭泰就是個膽兒很大的人，他什麽都不怕。可是，我怕！

我怕的要死！

………………

整晚上睡的都不是很好，夢是一個接一個，要麽就是鄭泰告訴了我爸，要麽就是告訴了他爸，然後大家都知道了，然後老爸大罵我一頓後将我掃地出門，一夜之間我無家可歸，只摟着我的哈士奇在街上游蕩，孤獨寂寞冷清……夢裏都有種恨不能馬上去死了的感覺。

早上被手機鬧鐘震醒的時候，眼角居然還有淚。

“日了狗！”我頹廢的罵了一聲，穿衣起床洗漱，拎着包打算出門上班的時候，門開了，老爸提着早餐回來了，“吃了飯再走！”

“不吃了，沒胃口！”我瞅了一眼他手裏提着的嶄新的保溫桶，眼生的很，指定是王阿姨給買的。一對‘奸夫□□’，王阿姨是越來越有恃無恐了，老爸是越來越心安理得了……我皺着眉頭在心裏咒罵了兩句後繞過老爸往外走。

老爸手裏的早餐重重的摔到餐桌上，回頭對我用鼻子吼了一句，“沒胃口也得吃，看你那張臉，跟鬼一樣，餓死鬼也得給你吓死！”

“我臉怎麽了？你還是我親爹嗎？有你這麽說自己兒子的嗎？”我不甘心的扔下包，乖乖的坐到餐桌前，伸手拿過一個肉包子啃了一口，“你就從來不知道誇自己兒子長的帥，你兒子跟你這麽像，罵他醜就等于罵自己醜！”

“嗨，我沒說你呀，我只是打個比方！再說了，我不随你，我主要随我媽，你這麽英俊潇灑風流倜傥……”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句消失在包子餡裏。擡頭偷偷瞥了眼老爸，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青越來越綠，只能嘿嘿的笑了兩聲

老爸狠狠的閉上眼睛，重重的喘了口氣，顯然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之後，他打開保溫桶，給我盛了一碗粥，言簡意赅又仿佛養豬養煩了似的吼道，“喝！”

“嗯！”我忙不疊的端着碗往下灌，雖然很燙，但是絕對不敢有怨言。

“對了，你最近……”老爸躊躇了幾下後突然開口，“和阿泰是怎麽回事？”

“噗……”我嘴裏剛喝的一口滾燙的粥吐了出來，噴的滿桌子都是米粒。

“你能稍微有那麽一點點人樣嗎？”老爸一巴掌扇到我後腦勺上，另一只手捏着一小丢丢，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對不起嘛！”我垂下眼皮忍着他的怒罵，“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後，我急忙找了塊破抹布把桌子上的米粒擦的幹幹淨淨，然後洗淨了破抹布，又洗幹淨了手，擦幹了手上的水後才慢慢吞吞磨磨唧唧的坐回到桌前，抖着手捧着碗繼續喝粥。

“我一直都覺的你雖然不是個多麽聰明的孩子，甚至有時候還挺笨的，時不時的犯二，但是心眼兒一直都挺大的！”老爸正襟危坐，身邊的一碗粥一口都沒有動，他嚴肅的看着我，說道，“總之，絕對不是個小肚雞腸的孩子！”

“嗯嗯！”我忙不疊的點頭。

“你從小就不知道幹壞事，每次都是阿泰那臭小子惹事，你頂多就是個脅從犯，跑慢了然後被拉去頂缸，我跟你媽也從來沒有在這種事情上教訓你，平時對你說的最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別讓別人欺負了！”老爸繼續絮叨着。

我的心快要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抱在手裏的碗哆嗦着差點滑出去，可是終究還是沒有舍得放下，“嗯，我知道，沒人欺負我！”

“我知道，這些年你也沒挨過誰的欺負！阿泰那小子雖然挺不靠譜的，但是他倒是真護着你！”

“嗯，嗯？”我猛的擡起頭看了一眼老爸，接觸到老爸哀天憫人的視線後又迅速的低下頭。心裏在七上八下的跳，老爸到底要說什麽呢？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麽呢？還是說他聽到了什麽風聲？鄭泰那笨貨難道是說了？

老爸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悲涼的嘆了口氣，手掌又從腦袋上滑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阿泰就算是有再多不是，畢竟也是你哥哥，爸爸眼瞅着也老了，說不定哪天就沒了，也就沒法照顧你了……”

我咧嘴一樂，安撫道，“哎，爸，你瞎說什麽呢？再說了，你就算是不老也沒怎麽照顧過我啊！哦，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別擔心！”

老爸表情呆滞了幾秒，嘴唇抖了兩抖，眼睛瞪的老大，狠狠的一巴掌拍我後背上，“臭小子，怎麽就聽不懂人話呢？我是說你以後要好好對你身邊的人，知道什麽樣的人是好的，什麽樣的人是不可深交的。要你長個心眼，別什麽心思都往外露，你知道嗎？”

“嘿嘿……我知道！”我滿不在乎的點點頭，低頭呼哧呼哧的喝着粥。

“知道，你知道個屁！你就知道吃！”老爸一把奪過我手裏捧着的碗，狠狠的摔到桌子上。

“那我不吃了！”我抹抹嘴巴淡定的從桌前站了起來，轉過身，拿過沙發上的公文包往外走。

“回來！”老爸追了出來，他把手裏提着的一個塑料袋扔到我懷裏，斜着眼睛瞪了我一眼，“帶着！”

“什麽呀？是吃的啊？”我把公文包夾到胳膊下面，捏着塑料袋翻了翻裏面的東西。

“你中午把這個東西交給阿泰，就說是你親手做的，請他吃，別說是我做的！聽見沒有？”

“為啥？”我耳朵動了動。

“即使是親兄弟也要互相關愛，況且你們還不是親兄弟！”老爸恨鐵不成鋼一腳将我踢出了門，接着‘啪’一聲，門關上了。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拎着東西慢吞吞的往樓下走去。最近老爸的行為是越來越反常了，我越來越捉摸不準老爸的心思了。就比如這送吃的一說，他到底是有何用意？難道是要讨好上司？

他以前可從來都沒有這樣做過，他一直都不屑于讨好任何一個人，當然除了老媽以外。

雖然不知道老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有一點我敢确定，他還不知道我跟鄭泰的事情。要是知道了的話，他不先砍斷我的腿再去砍斷鄭泰的腿就是好的了，還會上趕着要我給鄭泰送吃的？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也不知道老爸有一天知道了我倆的事情，會生氣難過成什麽樣？那麽今天這一出不就是他自個打自個的臉嗎？

帶着一臉的憂傷憂郁，我帶着東西坐進了汽車，往公司駛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