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與太陽花

第40章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飛逝，體育場的人逐漸離開。不多時，整個籃球場只剩下一個抱着籃球的傻逼。

我反反複複的練習着鄭泰剛才做的帥氣潇灑的三分投籃，結果卻總是讓人失望，總也掌控不好力度與方向，總是失敗！

我一趟又一趟的跑着去追球，一遍一遍的彎腰撿着球，一次又一次的往籃筐裏投。直到精疲力盡的時候才仰面躺到地上，長長的喘着粗氣。

不知道什麽時間了，整個校園裏變的靜悄悄的。偶爾有蟲鳴的聲音打破這片寧靜。我從地上坐了起來，豎着耳朵凝神靜聽。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音從不遠處閃過，緊接着又消散了，遠去了。

歡笑，喧鬧，吵嚷，沖突，突變……一切都變的銷聲匿跡，就像不曾發生過一樣。如果不是背上時不時傳來的鈍痛在提醒我，我差點以為從下午到現在只是自己在做夢。

低頭思索了一會，我抱起籃球往體育場下面的器材室走去。眼下，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沒有錢，沒有手機，沒有車鑰匙，我只記住了老爸和鄭泰的電話號碼。但是給老爸打有什麽用？他又回不來。給鄭泰打……我有點賭氣的不想打。

體育場下面的器材室旁邊有個小窗戶，平時的時候，那裏會被一些雜物堵住，所以一般人發現不了。我是上體育課的時候偶然發現一只往裏鑽的耗子，順藤摸瓜于是發現了小窗戶上破損的洞。

洞很小，好在我很身材很瘦，鑽進去算是很容易的。器材室裏除了很多體育器材外，還有一張床，有燈。偶爾會有體育生過來這邊休息，所以床還算是張床。至少對于任何一個流浪漢來說，這都是很好的待遇了。

我沒有敢開燈，唯恐引起保安的注意，摸着黑爬到床上，把籃球放到一邊，脫掉鞋子，躺好。

中秋節快要到了，又大又圓的月亮挂在天空，月光無孔不入的灑進了這間狹小的器材室，隐隐約約的照到地上。床下不時的傳出窸窣的聲音，我捶了捶床板，那聲音就消停一會，我安靜下來後，那聲音又開始響。反複幾次後，我就放棄了吓唬它的打算，畢竟這是占了人家的地盤，還是不要太講究的好。

我翹着二郎腿，雙手墊在腦後，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聽着床底的耗子發出的磨牙聲，心裏是說不出的蕭瑟與寒涼。想到何時，我已經淪落到與鼠為伴的地步了。

剛才打球的時候，身體出了很多汗。現在休息過來，汗水蒸發了，才感覺到侵入皮膚的涼意。我縮在只剩下床板的小鐵床上，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心髒被一只手揉來揉去，腦子裏不時的閃過鄭泰的面孔，或是憤怒，或是擔憂，或是不耐煩，或是冷漠……

貓了一宿，時而睡着時而被凍醒，就這樣似睡非睡的境界中，我居然還做了個夢。夢見鄭泰從醫院裏回來後對我痛下狠手，他猛一下将我踹翻在地，然後一腳一腳的往我肩膀跟背上猛踹，邊踹邊罵，“你小子是存心的吧？你就見不得別人好吧？你就是羨慕嫉妒林琳吧？”

“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弟弟，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變态？你真是把你爸媽的臉都丢盡了！”

“你離我遠點，不要把我對你的同情當做你不要臉的資本，滾開！別出現在我面前！”

“……”

我抹着眼淚從夢裏醒了過來，稍微一動，後背上的傷開始鑽心的疼。只好側過身體，擡頭看了看窄小的被雜物堵住的窗戶。

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發亮了，體育生們往往起的很早，如果讓他們發現這裏躺着個人，沒準會把我當成夜闖S大的變态猥亵男來處理，我只能提早離開。

我穿好鞋，留下了昨晚的籃球，全當是借宿一宿的費用，輕手輕腳的從洞口又鑽了出來，順便把旁邊的雜物整理了一下，盡量弄成來時的樣子。

體育場上已經有零星幾個晨起鍛煉的人，我大體估摸了下時間，現在應該是早上四五點鐘的光景。我跟在一個正在打太極的大爺身後，學着他的動作比劃了一會。

大爺側頭瞥了我一眼，慈眉善目的笑了笑，手腳很是協調的動作着，嘴上慢悠悠的說道，“小夥子，打哪來啊？”

“耗子洞！”我想都沒想，随口吐出仨字。

大爺愣了下但是沒吱聲，轉過身，一招白鶴亮翅從我眼前閃過。寬松的袖口帶來的一陣空氣流唰一下滑過我的皮膚，汗毛都有種被被吹到一邊的感覺。我豎起大拇指，“好功夫！”

大爺笑了笑，右腿往一側畫地，左腿進跟了上去，“好功夫還需要好心情，俗話說啊……好心情才是治療疾病的良藥！”

“對！”我左手慢悠悠的碰到右手上，腳尖虛空點地，轉了個方向。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以靜克動，以柔克剛，方能萬事大吉！”大爺慢悠悠的開口。

“真理！”我豎起大拇指。

“世上之物，唯有心最大！心之所向，海闊天空！”大爺清瘦的臉上是一派淡然與寧靜，我原本焦躁的心也漸漸跟着清亮了起來。

我小時候跟爺爺學過太極，經常跟在他和一群老人身後練，那時候打的有模有樣的。爺爺逢人就愛誇我，說我繼承了他的真傳，比鄭泰那小子招他稀罕。自從爺爺去世了以後，我再也沒碰過這個。

雖然基本的招式都忘的差不多了，但是底子還在。沒多久，大爺就對我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我有點得意，想我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吧！

體育場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爺終于做完了一整套動作，關掉音樂，用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頭望了我一眼，“小夥子，看你一臉的憔悴，趕緊回去休息吧，強壯的身體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況且，養生最忌諱的就是過度疲勞！”

“哎！我知道！”我猶猶豫豫，現在要是跟他借點錢，他能答應嗎？

大爺收拾好東西，邁着仙風道骨的步伐從我眼前飄了過去，我疾步追了過去，“大，大爺……那個……”

大爺回頭望着我，眉眼帶着溫和與善良，我鼓起勇氣說道，“大爺能借我點錢嗎？兩塊就行，我那個，我錢包丢了！”

大爺疑惑的瞅了我一眼，然後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很遺憾的說道，“我身上并沒有帶錢！對不起了，小夥子！”

“哦，沒事！”我裝作輕松的擺擺手。說是沒事，怎麽可能沒事？兩塊錢難倒英雄漢，就差那麽兩塊錢，我就沒有辦法回家！我真是白跟他扯了那麽長時間……唉！

大爺轉身走了，我萎靡不振的坐在體育場的長凳上，愁着眉苦着臉看着那些在體育場上揮霍體力的人，早起背着書包去上課的人，行走在路上啃着早點去上班的人……只有我的路是停滞的，沒有方向的。

不多時，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子跑了過來，我原本沒心思看他的。只不過他手裏捏着的兩個鋼镚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胖孩跑過來，将鋼镚遞到我手裏，氣喘籲籲的說道，“哥哥，爺爺說讓我把這個錢給你！”

我那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前進路上的兩盞燈……哆嗦着手接過小孩手裏的鋼镚，往遠處看了看，并沒有看到那個練太極的大爺。低頭看了看正仰着頭望着我的小胖孩，我摸了摸他的腦袋，“你爺爺呢？”

“爺爺回家了！”小胖孩眨眨眼睛，咧嘴一笑。

“你家住在哪裏的？能告訴我嗎？我以後把錢還給你爺爺！”

小胖孩眯着眼睛，手指放在嘴巴上，張嘴咬了咬，悄悄擡頭看了看我，壓低聲音說道，“爺爺說不用還！我要聽爺爺的話，所以你給我買幾個棒棒糖就行了！”

“好！”

小胖孩咧嘴笑了起來，“對了，我喜歡草莓味的，還有哈密瓜的！你可別忘了。下午的時候，媽媽要來接我回家，但是寒假還會來爺爺家的，你一定要來哦！”

“放心吧！”我對他拍着胸脯保證。

“還有，千萬不要告訴爺爺哦！”小男孩一遍一遍不放心的叮囑着。

我抱着他的頭狠狠的親了一下，“好！”

小胖孩千叮咛萬囑咐，懷着對于棒棒糖的美好心願，終于在晨曦中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體育場。

我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直到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一棟古色古香的別院中，才轉身往回走。這種別院都是給S大的教授建的，只是我上了四年大學，都沒有見過這位老先生。

兜裏揣着這兩塊回家的錢，我奔到公交車站，如願以償的坐上了208路公交車。即使上車的時候，車廂內已經塞的滿滿的，我依舊覺的無比幸福。連大媽們粗噶着嗓門談天的聲音，小孩子因為不耐煩哇哇大哭的聲音，四處彌漫的各種水煎包的味道不覺得心煩氣躁了。

到站了，我下了公交車往小區裏走去。心裏盤算着呆會去趟銀行還有公安局把該補辦的東西都得辦齊。錢包裏的現金不算多，最重要的是身份證和□□。邊盤算邊在心裏狠狠的罵着臭小偷，偷錢就算了，竟然連我手機跟鑰匙一塊偷，真是個沒良心殺千刀出門該出車禍的主兒。

我家裏總共四把鑰匙，老爸一個，老媽一個，我一個，老媽臨走前扔下了自己那把，後來被老爸給了鄭泰，鄭泰又不知道扔到了哪裏。最後的那個是放在廚房通着走廊的窗戶那裏。

只要砸開廚房的窗戶就能拿到藏在裏面的鑰匙，當然廚房的窗戶也就算是廢了，得重裝。這個習慣由來已久，一開始是老爸擔心恰好有那麽一天，真到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時候也不至于有家歸不得，另一方面就是如果老媽在外面混不下去回家了，即使家裏沒有人，她也能有個安身的地方。只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後者從來就沒有實現過。放在窗戶內側泡菜壇子下面壓着的鑰匙已經生了鏽，長了毛，變了味，卻唯獨沒有任何被人動過的跡象。

當然，今天它會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了。我從小區值班室裏借到了斧頭跟扳手，一手提着一個，氣勢洶洶的往家趕。

一口氣竄上六樓，我用斧頭比量了下窗戶，扔掉扳手，掄起斧頭，‘咣……’一聲往玻璃上砸去。

“嘩啦……”玻璃碎了一地。

我顧不上紮手，胳膊伸到裏面摸了摸，泡菜壇子離的太遠，夠不着。于是我再次掄起斧頭又砍了一下，把玻璃劃拉開之後，我用扳手擰着窗戶上的圍欄，擰開一個大口子，再次伸手夠，這下終于夠到了，推開泡菜壇子，摸到了封印在它身下多年的鑰匙。

長長的嘆了口氣，覺的自己好像是壓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終于等到了重見天日的那一天。我急忙握着鑰匙去開門。

鑰匙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上面是斑駁的鏽跡，擰巴了半天都沒有打開門，憤恨的踹了兩腳門，手裏的扳手使勁砸了兩下，“草……什麽破門，爺爺一生氣把門砍了，看你怎麽牛掰！”

“喲，洋洋你怎麽在這？你這孩子，這是要幹啥啊？好好的日子你不過了！”身後傳來樓下王阿姨的尖叫聲。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暫時停住了手裏的動作，“沒啥，我鑰匙丢了，這把鑰匙怎麽都打不開！”

王阿姨邁着小四方步躲閃着地上的玻璃碴子挪到我身邊，四處瞧了瞧才神秘兮兮的說道，“你昨晚在家嗎？我本來做好了魚湯，想讓小慧送過來的，小慧說看到你家門前有人影在晃！看着不像好人，小慧又給吓回去了！”

“啊？”我呆愣了一下，“啥意思？看清那人的長相了嗎？”

“小慧說身材挺高的，但是滿臉匪氣，好像要吃人！你這孩子看着就不像個精明的，別不是招惹了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吧？哎呀，你可長點心，你媽走了，你要是再出個好歹，你爸可怎麽活啊？”王阿姨摸着心口，圓圓的臉上肥肉都跟着亂哆嗦。

我根據王阿姨的描述在腦海裏構思了一下那個滿臉匪氣的男人，想來想去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鄭泰。我确定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即使是小慧這種花癡都對鄭泰沒有好印象，足以說明鄭泰在人民群衆的心中是多麽惡劣。

我安撫的攬着王阿姨的肩膀笑道，“不用怕，那是我大伯家的哥，他就是長的吓人，脾氣暴了點，人不壞，傷天害理的事是不會做的！”

王阿姨還想說點什麽，只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總之，你還是小心點吧！我反正覺得不是好人，你一個人在家凡事要小心，別随便給外人開門，聽到了沒有？這年頭，不光是女孩子一個人住有危險，男孩也不讓老爹老娘省心啊！那誰，聽三單元的老劉說他閨女的閨蜜的男朋友就是被另外一個男人給活活那啥了……唉！作孽啊……有啥事就給我打電話，至少我們還能幫你報警不是？我跟你爸都認識了那麽多年了，我可是把你當自己孩子疼啊……”

“你這孩子不管是喜歡什麽樣的，總該找個知根知底的善良踏實的閨女一起過日子吧？別淨找些能折騰的姑娘，你看看我家小慧多能幹，多實在，多善良，多……”

“知道了，知道了！我回頭就給小慧介紹個高富帥！小慧這麽好的女孩子，跟着我不是白瞎了嘛！”我忙不疊的打斷她的話。都這麽久了，王阿姨還是沒忘記時刻撮合的準備啊。

王阿姨走後，我又折騰了一會，終于‘啪’門被打開了，我抹了抹滿腦門子的汗，往屋子裏走去。

昨晚睡的一點都不好，一晚上又是疼又是冷的，現在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躺在我那張舒服的大床上睡他個三天三夜。什麽鄭泰，什麽林琳，什麽腸胃炎……都他大爺的見鬼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有更新了，今天先來一章吧！最近實在是太忙，忙着上班不算，還得忙着搬家，看書……總之，會努力更新，絕對不會棄坑。上卷就要結束了，我是打算把高~潮放在下卷的，有很多的疑團也要放在下卷寫出來。 第一次用第一人稱寫文，真是各種放不開啊！但是我總是想嘗試一下……肉肉那啥的，也會有，只要大家不嫌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