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別重逢
翌日清晨，京城東門口。
一行浩浩湯湯的車隊行過梨水橋，慢慢悠悠地到了城門口，面對例行檢查。
“請出示出城文書！”
“什麽出城文書？瞎了你的狗眼了，連我鄭家商隊的車馬都不認識了？”那蘇莫的手下易容成鄭家家主，倒還真有那麽幾分像。
慕卿卿和蘇莫則是僞裝成了鄭家的少主和少夫人，坐在後面的馬車上。
“原來是鄭老爺，實在對不住了。”
“哎，算了，弟兄們守城門也辛苦，這些碎銀子拿去，給弟兄們買點酒。”
那人眼冒金光，面上卻怯怯道：“這，小人可不敢拿！”
“叫你拿就拿着吧，又不是第一回 了，咱們誰跟誰？”
蘇莫先前打聽過，鄭家跟城門的領班有些交情，私下裏關系好。
接着，那領班的将領便訴起苦來，“唉，上頭真是一日安生日子都不讓過了，上月的月俸還沒發，這月又遇上堂堂王妃越獄，我他娘的都在這守了三日了，可真是累死老子了。”
“知道你辛苦，等我這番從老家回來，給你們帶些陳年的女兒紅，犒勞犒勞兄弟們，今日行程急，便不與兄弟敘舊了。”
“好！老爺一路順風！”
接着，那領班擡手放行，一條浩浩湯湯的商隊長龍便緩緩地走出了城門，商隊很長，蜿蜒有百米長，前面的車馬已出了城，後面還留了半截。
也不知怎麽的，後面忽然間起了騷動。
蘇莫心想事情不對，幾人往後面一瞧，果然，一行穿着鐵甲的将士匆匆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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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運勢不佳，看來是遇見麻煩了，你和淩大統領先走，我斷後。”
“蘇莫……”慕卿卿有些着急。
她也不是笨的，背後來的人，聽聲音，像是訓練有素的巡城布防兵，戰力不錯。
為了應對突發情況，用來拉馬車的馬都提前換成了千裏馬，淩風拉上慕卿卿便策馬而去，蘇莫緊跟其後，剩下的暗衛反應迅速，立刻騎上馬匹，一字排開，掩護三人撤離。
巡城布防兵雖配有馬匹，但大多還是以步兵為主，更何況慕卿卿他們所乘的是千裏馬，便越發趕不上，這時，不知是誰，一聲令下，無數箭矢破空而來，暗衛抽出腰間刀柄抵擋，劍花翻飛，但依舊擋不住全部的箭矢，仍有羽箭不幸射中了慕卿卿的右臂，好在幾人終于還是趕到了京城外的宓江處，那裏早已經有蘇莫安排的人馬在接應，幾人順利地逃出生天，順着宓江一路東去。
而他們身後的追兵則是“無奈”地鳴金收兵，打道回府去了。
“将軍，就這樣放走了他們，長公主那邊該如何交代？”
“如何交代？你們知道該怎麽說。犯人中了我們的毒箭，多半無力回天，長公主那裏如何不能交代？”
“可是……”副将欲言又止之後，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對，犯人中了毒箭，無力回天。這樣總能把長公主應付過去，至于輔政王妃死沒死，還得看輔政王那邊的表現。若是輔政王順利回歸，王妃自然是沒有死，他們可以借此擺脫掉投靠長公主的嫌疑，但若是輔政王回不來了，王妃自然也不敢冒頭，他們的危險也可以解除。
将軍這招左右通吃，也算是用得不錯。
話說，另一頭，慕卿卿右臂血流不止，好在蘇莫略通一些醫術，為她傷口做了一些簡單的包紮。
“沒事，我能撐住！”慕卿卿看着蘇莫緊皺着的眉頭安慰道。若是身邊的是蕭承睿，她可能會靠進對方的懷中，作出些虛弱的姿态。
但眼前的人是蘇莫，她虧欠他良多，實在不敢再讓他擔憂下去，即使疼得滿頭是汗，還是出言安慰道。
見蘇莫并沒有明顯的放松，她又轉移話題道：“今日這番追擊，看似兇猛，但我看得出來，他們還是留了一手的，當時那箭本可以射中我心口的，他們是故意偏了幾寸的！”
蘇莫皺緊了眉頭，很難得在他臉上能看到如此嚴肅的神情，他白了一眼慕卿卿道：“疼就喊出來，沒必要說那麽多有的沒的。”
他忽而松了一口氣，反身半躺在甲板上，嘆了口氣道：“到如今，我也看開了。慕卿卿，我曾經對你确實有些不一樣的情愫。但我蘇莫也有自己的驕傲，我沒有那麽自不量力去撬不該撬的牆角。你不必為這件事有什麽心理負擔。呵，我們做生意的，有句話說得很好，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也大可不必有什麽負擔，我這麽做，不過是一筆政治投資罷了，此番種種，不過是我蘇莫交的一份投名狀罷了！等到局勢明朗，我要你一個承諾！”
“什麽承諾？”慕卿卿凝重地問道。她預感蘇莫所說的承諾并不一般，但自己似乎并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聽得眼前那個男人眉梢微微翹起，眸光中帶有些微微的向往，望着天邊散漫的白雲，幽幽說道：“我要在這大梁境內暢通無阻，我知道你明白的意思。”
慕卿卿自然明白，看來蘇莫志在四方，倒是她先前的種種揣測過于小心眼了。
兩人把話說開了，慕卿卿放下之前的疑慮，兩人便大談起以後的商業版圖。
“我蘇某人若是娶了你，以後必定是個賢內助！”
說到盡興處，蘇莫口無遮攔地道。
這回只引來了慕卿卿輕松的調笑：“下輩子若有幸結識，我考慮考慮！”
天邊雲霞散漫，天色不晴不雨，涼爽的微風從兩人的鬓間劃過，好一副唯美動人的畫面。
夜半時分，逃亡小隊互相掩護着停留在一座山神廟前，樹葉堆積在廟門前，似乎長久也沒有人清掃，門上的朱漆也斑駁不少，甚至左下處的一扇門扉還缺了一塊角。
透過殘缺的一角，隐約可以瞧見廟裏有些火光，幾人謹慎地在門口觀望了一番，裏面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雙方都繃緊了神經，蓄勢待發。
忽然，一陣刀劍破空的聲音襲來，也不過轉瞬的時間，一柄長劍便朝蘇莫砍下，慕卿卿下意識地用身體去擋。
劍氣忽然停滞，面前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往後退了幾步，堪堪站定。
或許是因為長途跋涉，再加上先前受的一些傷，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阿睿！”慕卿卿近乎驚喜地喊出他的名字，語氣中盡是久別重逢的欣喜，不由得朝那人撲了過去。
而在她身後，蘇莫的表情幾經變換，終于釋然地擺頭笑了笑。
他雖聽過蕭承睿戰功赫赫的威名，卻也知道，四年前的一場宮亂，也令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武藝，剛才那劍雖然氣勢淩厲，但似乎威懾的意味更強，以他的修為，他完全能夠躲開。
看到慕卿卿為她擋劍，他心中升起短暫的喜悅，但見慕卿卿撲了過去，心裏又多了幾分失落，直到想起自己先前說的那番話，更多的是釋然。
他主動地走向蕭承睿，恭敬地拱手行禮，“在下蘇莫，見過輔政王殿下。”
蕭承睿對他懷有敵意，淡淡掃了一眼，只是嗯了一聲，并沒有多話。
後知後覺的慕卿卿察覺出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想要找機會同蕭承睿解釋，但無奈當着蘇莫的面，不好提起，只是說了自己跟蘇莫從京城中逃出來的始末。
蕭承睿關切地查看慕卿卿身上的傷勢，發現她沒有受傷，這才放下了心來，只是對蘇莫仍舊是警惕。
那日，蕭承睿從遼東離開，緊趕慢趕地趕回京城，眼看着京城近在咫尺，卻遭遇了安王的埋伏，身邊的親衛已經損傷過半，只剩下幾十人簇擁着主人在此安營休息。
“如今京城的形勢盡在叛兵的掌控之中，此次回京怕是兇多吉少。”蘇莫有些擔憂。
蕭承睿眉頭深鎖着，似乎在靜靜地思考，為了緩解緊張氛圍，他身邊的一員副将出面解釋道：“倒也未必，如今九門依舊站在殿下這邊，若非如此，王妃今日定無法輕易逃脫。安王雖然來勢洶洶，但末将料想，他們的主力軍隊必定沒有真正進入京城之中，這便是殿下的機會。”
“輔政王殿下可有什麽打算？”蘇莫試探地詢問道。
“三日之後，便是他們的死期！”
話音一落，蕭承睿便起身，大步走向廟門外，竟換下了原本值夜的親衛，親自值夜。
暮色暗沉，花紅柳綠都在此刻簡化成深淺不一的黑色暗影，遍布了眼簾，他的目光望向虛空，燦爛星辰恍若一片巨大的河流，泛着光芒的各色小魚在其中游冶。
他的眼中布滿星辰，眉宇間略顯滄桑，仿佛有無窮的責任壓在他的肩頭，幾乎壓垮了他的身心。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溫柔地喚他，将他從那種無助的孤獨感中用力地拉回了現實。
他立馬抛卻了那些虛無的幻想，對着來人展現出許久未有的笑容。
“這是剛烤好的兔子，好歹吃一些吧！”慕卿卿将一條兔腿遞給他，溫度從香噴噴的兔腿傳遞到他手上，他覺得身前的那個女子好似一片暖陽，驅散了身邊的暗色。
他輕輕的咬了兩口，心中無窮的堅冰因為這一個小小的舉動而融化，沒由來地，他娓娓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