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夫妻日常2
月影共紅燭妖冶,窗前對鏡的少女一身潔淨,素白的紗衣披在身上,黛眉輕輕一掃,又拿起桌上的口脂,細心地塗了起來,直到氣色紅潤,容顏嬌媚,再往鏡中抛了個媚眼,我見猶憐的姿态,令她自己也酥了幾分。
果然,人只有長得好看,才會沉迷于打扮無法自拔。
慕卿卿捧着自己嬌美的臉頰,癡癡地想待會兒該怎麽面對蕭承睿。
身上這套寝衣會不會太過于露骨?不夠矜持!
都要睡覺了,還化妝,是不是多此一舉?
自己這點小心思,會不會被對方察覺,然後心裏暗爽呢?
她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嬌嗔,做出無數銷魂的表情,玩得不亦樂乎?
但她等的人,卻有些姍姍來遲,等到她都漸漸有了一些困意,雙手拄着妝鏡臺小睡了過去,那人竟還沒有尋來。
趙禦史遇刺,這在偌大的盛京城,算不得什麽轟動的消息,但在某些人的規劃中,卻是一個不小的疏漏。
蕭承睿一個月前把人派了出去,任務是照例巡查江東之地。
這是對外的說法,對內,他是帶着特殊任務去的。
江東之地的暗流洶湧,十幾年來的稅銀不足別處的一半,雖然稅收的假賬做得并不高明,朝中卻并沒有人提出異議,這般一直過了十多年,直到他對戶部重新洗牌,才一眼看出其中的端倪。
十多年的稅銀到底進了何人的口袋,又用來做了什麽事情?
江東之地的地頭蛇又是如何與官員勾結欺上瞞下的,他們在京中的主子又是誰?
帶着重重疑問,趙禦史踏上了這條不歸路,盡管由蕭承睿以前的親衛兵保駕護航,他卻依然遇刺了,這樣嚴重的疏漏,足以讓蕭承睿此刻的心情凝重無比。
“從京中抽調六百斥候,化整為零,悄悄潛入江東,再從京城外的軍機營中抽調五千軍力,随時洞察江東局勢,一旦有異動,全面緝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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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知道內情的官員們連連稱是,顧不上拟旨意,直接進宮去請了虎符就将命令層層執行下去。
即使是這樣,蕭承睿眉間的不悅卻依然沒有得到纾解,反而眉頭皺得更緊,心中似乎有所思量。
其實,京中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也不過只有那麽幾個人罷了,經過四年前的一番宮亂,最有可能性的秦王已經倒下了,剩下的便只有她一人而已,可他最不願看到的就是那人。
十多年的養育之恩,朝夕相處,最後換來的卻是兵戎相見,真是何其可笑的悲劇。
等他忙完公務,小心走進雪蘭院的時候,屋子裏的燈火還亮着,守門的晴柔已經在大門口打起了瞌睡,見他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小聲嗫嚅道:“王爺,您總算是來了,小姐等了你大半夜了,眼下還不肯熄燈。”
他聞言,心中生出一片溫暖來,潛她回去後罩房休息,自己則輕手輕腳地踏進了正房。
屏風後妖冶着燈影,紅燭幾乎燃盡,只剩下一點殘油在苦苦支撐着。
在鋪着描金波斯銀地毯的地面盡頭,窗棂腳下,一抹倩影枕着潔白的胳膊就安靜地入眠了,臉上妝容未卸,身上卻只穿了一身薄薄的輕紗,如玉的肌膚在輕紗之下若隐若現。
那一點小心思昭然若揭,他心生歡喜,又滿懷愧疚,慢慢走近她,抱着她瘦削的肩膀,親了親她的鼻尖。
身下的美人揉了揉鼻尖,睡眼惺忪地問了句:“你回來了!”然後眨巴了下嘴,換了個方向,繼續沉睡。
他啞然失笑,輕輕地抱起她,先用濕巾擦了擦臉,又小心幫她脫了鞋襪,蓋上了一床輕薄的錦被,小心抱着她,睡了一夜。
翌日,卻又在她醒來之前去了早朝。
這一日,簾外下了綿綿的細雨,在一陣豔陽天之後,盛京城裏迎來了綿綿的雨季,一會兒是淫雨霏霏,一會兒是大雨漂泊,直把雪蘭院外頭的甬道都給浸濕了。
耳房後的那口大井,雨水也滿了出來,更別說外面荷花池了,一片空明的湖面早就跟岸堤等高了,再這麽灌下去,怕是要直接把王府給淹沒了。
起先,慕卿卿還對這種細膩的雨感到新奇,兩人柔情蜜意,常在亭中聽着細雨,吃着水果糕點,享受二人世界。
雨幕隔開了外界,寧靜中別有一番意境,兩人食髓知味,興致盎然,索性叫人搬了一張矮榻在湖心亭,煮茶看景,交頸溫存。
後來,雨越下越大,就連出門都成了奢求,便只好困在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出門的人少了,花顏居的生意急轉直下,慕卿卿便把雨喬、雨思、月桂、月珠幾個丫鬟都給招了回來,雪蘭院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這一日,幾個丫鬟百無聊賴,聚在長廊屋檐下閑談。
雨思:“王爺跟王妃可真恩愛啊,你們猜前幾日王妃跟王爺在湖心亭裏做些什麽?”
雨喬捂着嘴偷笑,意味深長地看了雨思一眼,“雨思姐姐,你為了看點八卦可真拼,在雨中站了一個時辰不說,被人擡回來的時候,發燒燒糊塗了,還直喊着,郎君,再多愛我一點嘛!呃~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可不要跟你住一屋了,我怕你夜半對我圖謀不軌!”
雨思厲聲辯解道:“你瞎胡說什麽,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她的色厲內荏只引來了一陣掩嘴哄笑,幾人在玉盛街一起做胭脂,無聊時便說些騷話來解悶,不過幾月的功夫,就變成了這幅樣子,也不知慕卿卿見了會作何感想。
“我可沒有胡說,在玉盛街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每日裏跟劉郎君眉來眼去。又不知聽了哪裏的胡話,竟教唆姐妹們去看人行房,我呀就該回禀娘娘,叫她把你嫁出去得了!”
“你再胡說,兩人嬉戲打鬧起來。”
月桂、月珠的年紀還小,面紅耳赤地等着聽雨思繼續說下去,卻又不敢出言指出,怕引來嘲笑。
昨日,蕭承睿半夜而來,早晨到了五更才出門去,晴柔聞言,已不必慕卿卿吩咐,便轉身去了小廚房煮藥,煮了一鍋黑乎乎的藥汁,用托盤盛着,端去正房,碰巧就在抄手游廊上與幾人撞見。
雨思、雨喬莽撞,差點撞到了晴柔,兩人忙止住了喧鬧,低頭認錯:“晴柔姐姐,沒事吧,對不起,我倆不是有意的!”
晴柔面色不愉,心裏記挂着別的事情,也不想同她倆計較,便整了整,準備離開。
雨思皺眉問:“晴柔姐姐,娘娘是生病了嗎?怎麽每日都在喝藥?”
“嗯!”晴柔應了一聲。
“什麽病啊?嚴不嚴重?怎麽不見大夫來瞧,不然告訴王爺知道,叫王爺請宮中的禦醫來瞧瞧吧!”雨思本是關心,卻吓得晴柔滿臉蒼白,她小聲道:“這事誰也不許告訴!這是名醫給娘娘開的助孕的藥,你們要是誰嘴巴不嚴實,我第一個不饒她!”
她趕緊端着藥離開了,深怕被人察覺出什麽端倪來。
正房之中,慕卿卿一個人坐在窗前,小心地擺弄着剛學會的繡花,技術不算很好,針腳淩亂,還有幾處紮手之後留下的血跡,她煩躁地把新作的半塊面料給丢在了一旁,無奈道:“繡花這種事情,簡直是噩夢!不做了不做了!”
瞧見晴柔端藥過來,面色一凝,心中越發煩悶,自從那日跟蕭承睿放開了之後,兩人便十分熱衷于研究相處之道,漸漸地失了節制,幾乎每日都要喝一碗避子湯,可就算每日喝着,她還是覺得很有可能會擦槍走火,不小心中招,心中也總是有些惴惴不安。
晴柔小聲道:“小姐,這藥不能再喝了,大夫說是藥三分毒,您每日都喝,對身子不好!”
“嗯,”慕卿卿輕應了一聲,“你去跟王爺說,叫他這個月別來我房裏了!我就不喝藥了!”
晴柔苦了一張臉,這話她可不敢說,她怕直接被王爺的眼神給殺死!
所以,這一日,蕭承睿不僅來了,還比往常來得要早一些,在雪蘭院簡單地用了些早膳,他便開心地拽着慕卿卿的手叫人換上蓑衣鬥笠,帶着她,小心去了王府西邊的一座八角閣樓。
那閣樓有六層,是王府中最高的一座樓,飛檐鬥拱,十分壯闊。
慕卿卿曾經遠遠地看上過幾眼,但因為門口有府兵守着,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也沒有進去參觀。
兩人站在大門前,身側有兩個執傘提燈的小童,那兩小童收了傘,放下燈,之後便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的意思。
慕卿卿擡頭看了一眼,頭頂上氣勢恢宏地寫着四個大字“海納百川”。
從上面的匾額,以及高聳的程度來看,這座樓應該是座藏書樓,聽聞古人喜歡收集一些孤本書籍,然後在家中專門建造藏書樓,誰家的藏書樓最高,就代表誰家的藏書最豐富。
而且,書籍怕潮,一般一層是不用做藏書的,所以勢必會多修幾層,這也讓藏書樓在普遍兩層的建築中鶴立雞群,最為不同了。
蕭承睿領着她進了百川樓,一樓空曠,只有一些石壁浮雕,這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之後的幾層,便是王府中豐富的藏書了。
不過,蕭承睿顯然不是帶她來看書的,兩個人手牽着手,沿着逼仄的旋轉階梯,一直登上了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