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場相親局
藍色的馬車內,淡淡的果香彌漫着,慕卿卿挽着趙魏紫的胳膊,倚在她身上,蕭承睿則是孤零零地坐在一旁。
車中正說到:“王爺你是大忙人,今日怎麽不上朝?”
那頭不答,臉色黑了一分。
又問:“今日,我與魏紫姐姐相約去逛街,你不會介意吧!”
那頭繼續不答,臉色再黑一分。
正在此時,木制車廂門外傳來一聲輕扣,淩風在外面輕輕喚了一聲:“王爺!”
簡單了說明了一下此時的狀況,蕭承睿的臉色越發沉了,十分不善地道:“你去告訴她,若還想我給她留足顏面,以後就莫招搖!”
“是!”
淩風匆匆而去。
造成這一現象的罪魁禍首,尊貴的福安長公主此刻卻躺在馬車中的矮榻上,四個婢子左右伺候,一個端盤,一個剝水果,一個扇風,一個捶背捏肩,好不享受。
一道木質屏風的另一側,打扮地花枝招展的舒寧正生着悶氣,小聲抱怨道:“母親,我看嬸母如今脾氣是越來越大了,我看她是覺得我們公主府敗落了,想另某些出路。也不想想,堂兄那個慫樣,若是沒有您在後面保着,怎麽可能考上功名。”
她今日化了精致的妝容,一襲水藍色衣裙,襯托出美麗的氣質,但再美的裝飾,也掩蓋不住她渾身的戾氣,面容顯得有些扭曲。
正享受着的婦人卻沒有說話,眉頭微微蹙着,手裏捏了一把汗,靜靜等着左衛将軍的回話。
年過五旬的老婦人,半生見過太過起起落落,她三十歲喪夫,之後再沒有嫁人,她深知一切虛無的情誼都是枉然,她需要抓住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利。
她收養幼年的蕭承睿,在朝堂中培養自己的勢力,扶持親近她的世家豪強,為的都是鞏固自己的地位,獲得更加奢靡的享受。
“哎,你也少招搖些!”她按了按跳動的眉心,對舒寧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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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寧有些委屈,閉口不言。
福安長公主更是嘆了一口氣道:“你表哥這些年在朝中出息了,母親的人死的死,貶的貶,公主府表面風光雖在,內裏的底子卻空了,你嬸母一向是個明眼人,也難怪他會有異心。”
“母親,你怎麽淨給外人說話呢!”
“你嬸母她不是外人,公主府如今在朝中無力,若是你堂兄能有出息,母親唯有推他一把,這對你我都好。”
“可是……”她聞言不悅,“我就是看不慣嬸母那副嘴臉,風光的時候伏小做低,好聽話比誰都多,一出事,跑得比誰都快。”
福安嘆了一口氣,瞧向自家女兒的神色中有些無奈,她擺手讓婢子下去,坐正了身子,拉過舒寧的手,小聲道:“舒寧啊,你也長大了,不該這麽任性了。母親現在沒有別的擔憂,只你的婚事這一樁,母親心中犯愁。母親知道你心系小九,可是如今你也瞧見了,他寧願娶個卑賤的商女也不願意娶你,母親更是舍不得把你嫁過去為妾。朝中的得力的大族倒也是不錯,只不過小九……”
她又長嘆了一口氣,她口中的小九,便是如今的輔政王蕭承睿,她雖然還沿用幼時的稱呼叫他,卻也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今非昔比,幾年來,他費盡心機剪掉了她所有的爪牙,絲毫也不顧及一分養育親情,自然也是決不允許她再跟朝堂裏的人扯上關系的。
“今日的賞琴宴,是江南蘇家公子辦的,聽聞那蘇家公子年紀輕輕,便已家財萬貫,為人謙和,品貌出衆,比之你表哥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最重要的是,江南蘇家百年大族,勢力遍布大梁,甚至連北方大魏也有所涉略。若是哪天,母親故去了,母親也放心把你托付給他。”
“母親!”舒寧急了,反握住福安公主的手,淚眼汪汪地說道:“母親,我只想嫁給承睿表哥,就算是做妾我也願意。嗚嗚,我今日去珍寶閣,只是想贏了那琴送給表哥,我只是想告訴他,我才是跟他青梅竹馬長大的那個,我才是最懂他的那個女子。我想嫁給他,我只想嫁給他。”
這番言語,最終只換來了福安長公主更為深沉的嘆息,這時,左衛将軍進來了,傳達了蕭承睿的意思。
毫不留情的言語給舒寧的一廂情願澆下了一盆冷水,舒寧呆呆地聽着,心中失落萬分,偏在這時候,福安長公主驀地起身,甩開了她,厲聲道:“嫁他嫁他,你也不瞧瞧人家如今是怎麽對你的?又是怎麽對我這個長輩的?他出息了,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了樂清那丫頭的少年了,他再也不是面對兄長之死無能為力的男人了。他有權利,有主張,他還對我們恨之入骨,舒寧,你給我醒醒吧!不管如何,今日你必須要見蘇公子,你都二十了,不嫁也得嫁!”
她發了通脾氣,說了許多過分的話,卻也只能甩甩手,叫人讓道。
于是,出現了詭異的一幕,八架齊驅的華麗馬車,被迫往滿是青草地的官道外邊移動,反而要讓着一輛普普通通的兩架馬車先行走過。
福安長公主早已沒了當年的銳氣,面對如此繁瑣屈辱的讓步,也只是默不作聲,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瞧着自己不争氣的女兒。
而她口中的那位好女婿,此時正悠然地在珍寶閣三樓的天字一號雅間裏面,品着好茶,聽着小曲,聞着調香大師柳玉奴為他親手調制的新作夜寧香露。
他手持一把山水折扇,那扇面竟是前代山水大師徐千鴻的代表作《孤舟寒雪》,手中一盞白瓷,竟是前朝一位酷愛燒瓷的皇帝親手所做,一共只有兩枚,杯底還有當時皇帝的國號呢,身上穿的,頭上戴的,無一不是精品,乍一眼看去或許不惹眼,只覺得說不出的精致與美麗,只是細細分析,每一件物品都飽含故事,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這世間,也只有他蘇莫有這樣的品味,這般的財力,又生了這般俊逸美好的容顏,放眼天下,又哪裏能找出第二個來。
“表哥何必這般費心費力要做個琴宴出來呢?珍寶閣原本的生意就不錯啊!平白送一把價值連城的綠绮出去,外婆定是要罵你敗家。”柳玉奴的母親本是蘇家嫡女,嫁了柳國公柳氏一族在江南的分支,柳氏敗落,便一天到晚跟着蘇莫身後打轉了。
“珍寶閣乃是父親八年前在京中所開的分號,為的不過是典當一些珍寶,做做拍賣生意,實在大材小用。表妹博聞強識,想必聽過當年盛極一時的天上人間吧!”
“你是說秦王殿下當年的天上人間?聽說書先生說過,只可惜秦王因宮亂被殺,天上人間也被查封了,進京的時候我遠遠地瞧了一眼,上面還貼着封條呢!”
錦衣公子輕笑,微微抿了一口上好的明前龍井,“昔日的天上人間,富貴的銷金窩,其實私底下卻是朝堂裏藏污納垢的地方。我蘇家百年大族,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也算是走到頭了,若是繼續下去,保不齊什麽時候滿庫房的金銀就進了國庫了。我蘇家不必震懾君主,但也必須要有自保的手段。區區一把綠绮琴,若是換來珍寶閣的大放異彩,讓這裏成為達官貴人的聚集地,我們從中獲利,便是物超所值。”
柳玉奴似懂非懂,只是看蘇莫說起計劃是意氣風發的樣子,本能地選擇聽從,反正,聽從表哥的建議,總是不會錯的。
“表妹,你可知此番進京,祖母給了我什麽任務?”他忽然想起什麽事情,手中的極品好茶也不香了,放下茶盞,眼含戲谑地問道。
柳玉奴疑惑應道:“開辟京城的市場?然後謀求自保的手段?”
“呵!”他發出一聲不屑的輕笑,“都不是,是相親!”他用那把名貴的折扇敲了敲柳玉奴的腦袋。
柳玉奴睜大眼睛瞪過來,還沒等她有所發作,她恍然領會蘇莫口中的話語,登時立在那裏,恍如一尊雕像,複雜的情緒在心口醞釀着,這位被稱作是玉美人的絕色女子臉上慢慢露出失望的表情,悵然空虛,卻又因為自尊強忍着沒有表現出來。
身旁的人敏銳的洞察美人心事,不忍她備受煎熬,便也耐心解釋,“是你堂嬸柳國公夫人牽的線,對象是福安長公主膝下唯一的女兒舒寧郡主。不過,我是不會娶她的!”
“為何?”美人回了幾分魂,追問着。
蘇莫彎了彎嘴角,眸中滿是深意,卻只是淺淺地解釋道:“聽說那舒寧郡主性格暴躁,嬌縱任性,二十歲的老姑娘了都還沒有嫁出去,哪裏有我們家玉奴表妹溫柔可人呢?”
剛還生氣的玉美人這時已經紅了面頰,嗔怒道:“表哥慣會取笑我!”但她仍舊不放心,她與蘇莫從小一同長大,她了解,她的表哥蘇莫是個為了利益能夠隐忍的人,若是與公主府聯姻能有利可圖,就算是對方要他娶個殘疾、醜女、抑或是母夜叉,他也會考慮接受。
而長公主府勢力強大,表哥難道不想借一借東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