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狹路相逢
翌日,慕卿卿滿血複活,信心滿滿地拿起了琴譜開始練了起來。
晴柔揶揄:“小姐您也太絕情了,昨日讓王爺睡了一晚的矮榻,王爺早上起來直說腰疼呢!”
“呵,他可不像是會喊疼的人,不會是你在心疼他吧!”
“奴婢哪裏敢!”
聽見蕭承睿吃癟,她還是心情大好,一時間把之前那些不悅都給抛到了九霄雲外去,樂樂呵呵地哼着小調在練曲子。
中午,裁縫鋪的張婆子過來送衣裳,晴柔接見了她們,兩個大大的精致錦盒裏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張婆子一見了人,立馬便說起了吉利話。
“王爺對王妃可真是好啊,這神仙才穿得起的料子,我張婆子平生是頭一回見。深怕弄壞了,央求着手藝最好的柳娘子掌針,也足足做了半月才完工。”
慕卿卿在裏屋練琴,聞聲也走了出來,便瞧見兩個紅木雕花镂空的錦盒,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捧着,透過镂空雕刻的竹葉花紋,隐約能瞧見裏面精致的面料。
“這是蜀地新培育的五色錦,據說,那五色蠶吐出來的絲線不僅自帶顏色,摸上去還柔順清涼,最适合大熱的暑天了,您看,這天氣日漸轉熱,王爺這是多體貼您吶。”
镂空竹葉的盒蓋子被緩緩打開,頓時,眼前一片亮色。
那布料是很淺的綠色,泛着一些十分精致的光澤,為了不破壞那種特有的光線,并沒有用繡線做花紋,只是料子本身在織造的時候就上下交錯,以一種淺薄的粉色,做出薄薄的一層花紋來,在裙尾的部分有一大點恰似櫻花浪漫的粉浪團花,為了突出那種質感,特地點綴了幾顆渾圓的珍珠,看上去多添幾分精妙。
這款是慕卿卿的,清新雅致,裁剪與制作也同樣匠心獨具。
另一款也是淺綠色的,只是用來繡暗紋的換成了淡墨色,像層林盡染的山水潑墨畫,有幾分儒雅,她沒有打開細看,滿意地叫晴柔看賞,之後便把人送走了。
“王爺這是明日想陪您一同去琴宴呢?這套衣裳,可真是絕美了。”晴柔送走了人後,提着青色羅裙跨過門檻,捧來一盤百味齋的栗子餅,邊走邊說。
“他可沒說,你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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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用說嘛!小姐您現在正得盛寵,王爺食髓知味,自然要事事陪同。要我說,小姐您昨天就不該喝那避子湯。”
“你是怕我那一天色衰而愛馳,沒有個孩子傍身無依無靠?”慕卿卿忽而把衣裳往桌子上一丢,眉頭緊蹙,心中不由得湧出一股子惱意來。
她轉身就回了裏屋,坐在琴架前默默發呆。
色衰而愛馳,以前只當是書裏面的玩笑,現在卻成了她心中的一塊隐疾。她沒見蕭承睿有多好,僅僅是看着一張臉,就答應了同他在一起。
而她也不過除了一張臉,沒有別的長處,商賈之道更是讓貴族厭惡的,蕭承睿憑什麽會喜歡她,就因為長得好看嗎?可是她也總有年老色衰的時候,而她更不願像這裏的女子一樣,為了得到丈夫的愛,就改變自己。
愛情不過是短暫的奢侈品,她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要走,太想要成為大梁最大的商人,最富裕的人,卻不想被愛情絆住了腳。
收拾完心情,這日并沒有等到蕭承睿。
翌日清晨,王府門外的禦街上,一架藍色馬車穩穩地停住了,侍女紅袖掀開一段蜀錦簾子,裏頭的少女素色皓腕搭着車沿,輕巧地下了車。
趙魏紫早早地到了王府側門前,小心凝望着裏面探出的一束杏花枝,小聲道:“聽說卿卿愛睡懶覺,我們今日是不是來早了?”
一旁的紅袖撐開了一把描繪着紫色鈴蘭花圖案的團扇,戴在她頭頂上,“小姐,您若是覺得熱,就先回車上等着吧,奴婢在這裏守着,若是王妃娘娘出來了,就叫你!”
趙魏紫搖了搖頭,“還是站在這兒吧,她就算再貪睡,這個點也該起了,就算不起,如今她與王爺琴瑟合弦,王爺也會瞧着的。”
正說着,側門便開了,前面兩個府兵開道,再之後是一身勇武的淩風,再後面,才是着了那一身淺綠色帶墨紋的五色錦華服的蕭承睿。
趙魏紫愣了愣,面色微紅,心中思忖:自從九殿下變成攝政王之後,偏愛穿深色的衣裳,雖然威嚴了些,卻也把自己穿得老成了,乍一看這樣明亮優雅的裝扮,竟恍惚覺得回到了四五年前,此時才猛然驚覺,王爺也不過二十四歲的年紀,這般風流意氣才是該有的面貌。
少女拖着淡藍色長裙微微作了個福禮,“小女趙魏紫,乃是王妃的閨中好友,不知王妃此時可是起身了?”
“你是趙禦史家的千金?”尊貴的王爺微微向她側目,目光掃過她的面容,又繼續看向遠方。
她忽的面色一紅,正激動想說:殿下還記得我?卻忽然止住,只是十分守禮地應道:“回禀殿下,是的。”
慕卿卿收拾完備出門時,便瞧見他們兩個并排站在那裏,也不說話,目光齊齊都看着她,怪尴尬的。
她小跑着跟上去,明顯瞧見蕭承睿伸手來迎,她卻轉而投向了趙魏紫,“魏紫姐姐,你可真早啊!好幾日未見了,不如我坐你的馬車吧!”
“不介意的話,本王也同你們一道!”
趙魏紫忽然間陷入尴尬的局面,她眨着無辜的大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好幾個來回,暗忖:他們兩人莫不是吵架了?
“卿卿能上我的車,自然是我的榮幸,不過我趙家的車有些小,坐三個人,實在是有些擁擠!不如卿卿還是跟王爺一起吧!”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
“那我也一樣!”
“……”
上了車,三人大眼瞪小眼,裏邊的空間确實狹窄,趙魏紫不得不把自己心愛的寶琴移到了王府的馬車上,縱使如此,依然覺得擁擠,為了保持距離,她只得坐在最邊上的區域,慕卿卿卻靠了過來,把蕭承睿一個人丢在一旁。
“魏紫姐姐,你若是得空,也常來我花顏居玩呀!我都好久沒見你了。”
“你那花顏居我可不敢去,你也知道,我父親拿那點俸祿不容易!”
“又不收你錢。而且,如果你真的想付錢,也可以以功抵債啊!我這邊正好缺一個管賬的。”
“哦,原來你在這等我呢!既然你說不用給錢就能拿,我幹嘛給你幹活!”趙魏紫有些傲嬌,高傲地擡起頭,只用眼神的餘光瞧了瞧慕卿卿。
慕卿卿委屈地嘟嘴:“魏紫姐姐真是小瞧人,我這邊的管賬先生十兩銀子一個月,我這不是想着自己人才跟你說的嘛,你要是不願意,我難不成還找不了好賬房了麽?”
“那你容我想想吧!”趙魏紫禁不住這十兩銀子的誘惑,有些心動。
她父親趙蘭生在禦史臺幹的盡是一些得罪人的活,母親只有多花些錢,左右走動,才讓趙家不至于被人排擠,這些年花出去的錢入流水,總是入不敷出,她的日常開支自然也受了些影響。
慕卿卿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似的,笑着道:“如果魏紫姐姐願意屈尊,工錢我給翻倍。”
她狡黠地轉了轉眼眸子。
這樣的眼神被一旁的蕭承睿捕捉到,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露出微不可聞的笑,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小心思,卻看破不說破。
想必她本來想給的工錢就是二十兩,卻故意說成十兩,最後再送個人情,趙魏紫就算是心頭不願,也不得不考慮慕卿卿的這份心,接下這份工作。
只不過,慕卿卿名下的幾間商鋪都已經有了賬房,她再招人,難不成是要開家新店不成?
正想着,忽然間,馬車停住了。
淩風騎着棗紅色大馬,目光微微眯了眯,盯着前頭那輛華麗的馬車。
八架齊驅,用的清一色是價值千金的大宛汗血寶馬,車身以沉香木打造,上面點綴鑲嵌金銀玉石,珍珠為簾,錦繡為蓋,左右還有兩隊衛隊開道,那樣的排場,恐怕連也只有當今太後才能享有。
不過,車中人本身也是太後的長輩,名氣從先帝時期一路典盛到至今的福安長公主殿下,先帝的同胞親妹妹,蕭承睿的親姑姑。
淩風這邊就簡單多了,蕭承睿不喜歡招搖,每日上朝,用的不過是兩匹馬拉的車,用的也不過是普通的戰馬,而之所以用戰馬,還是怕萬一遇到刺客,他可以駕馬離去。
趙魏紫的馬車就更加清秀了,兩匹看上去就很溫順的馬,淡藍色普通錦緞的車簾,普通的木制車身,怎麽看都不如前面那八架的馬車來得氣勢恢宏。
那馬車也停了下來,卻沒有讓行的覺悟。
按照長幼之序,本應該蕭承睿讓道,但按照地位尊分,蕭承睿輔政親王的身份卻要比長公主高一些。
公主府的左衛将軍明顯去馬車前請示了,但那邊卻并沒有做出回應來,似乎在等蕭承睿讓步。
但等了許久,卻不見這邊有絲毫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