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黃沙百戰雨驟風狂一
狄安娜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正午。
許久沒有熬過夜了,昨晚不過略略一熬,今早便頭痛得厲害。
她慢騰騰地爬了起來又慢騰騰地去洗漱,第三個哈欠打到一半忽然想起來:阿波羅呢?
一大早醒來沒看見他在身邊,還真有些不習慣。
德爾斐安靜得有些異常。
狄安娜赤腳在空蕩蕩的神殿中走着,裙擺拖曳地面的沙沙聲響充斥了整個大殿。
沒有神侍,沒有祭司。總不能是阿波羅許了他們半個月假,他們就通通回去探親了?
前殿隐隐傳來了一個熟悉且頗具威嚴的聲音:
“我以為你會先回奧林匹斯向我解釋清楚的,阿波羅。”
宙斯?!
狄安娜吃了一驚。
從後殿到前殿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她今天不大方便,只能慢慢地挪。幸虧德爾斐神廟已為阿波羅的光芒徹底籠罩,即便是素來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也暖得像是鋪了一層厚厚的毯子,才能讓她這麽肆無忌憚地赤腳走在上面。
隐約間,她聽見阿波羅答道:“既然您已經清楚,又何必再解釋?”
“态度!态度!”宙斯似乎有了咆哮的征兆,“這是态度問題!”
她推開門,提着長長的裙擺,朝宙斯施禮,而後來到阿波羅身邊,與他并肩跪下。
阿波羅習慣性地伸手攏了攏她的長發,低聲問道:“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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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安娜答得極是順口:“你不在,我睡不着。”
宙斯咳了兩聲。
在他面前秀恩愛的通通都是混蛋!
……這是他和赫拉吵了三天架後得出的結論。
阿波羅低笑出聲,站起身來,彎腰抱起狄安娜,來到角落的一張躺椅上,将她放下,又吻了吻她的額角,才又回到宙斯身前跪下。
一番動作做得行雲流水,狄安娜想要瞪他,目光也是軟綿綿的沒什麽威懾力。
宙斯繼續平平板板地訓斥道:“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亂來。唔,那件事情做得怎麽樣了?三年之內,能讓狄安娜回奧林匹斯麽?”
阿波羅又看了狄安娜一眼,聲音有些低:“我會盡最大的努力。”
“那就好。”宙斯同樣看了狄安娜一眼。他是受夠了瘋子似的阿波羅了。
“父親還有別的事情麽?”阿波羅隐晦地下了逐客令。
宙斯神色不善。
阿波羅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壓力,從從容容地笑着,逐客的意味依舊明顯。
宙斯瞪了他一眼,然後伸手道:“把《幾何原本》給我一份。”
————
阿波羅送走了宙斯又隐晦地表達了希望他不要再來的意願,無視宙斯那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再次回到神殿中抱起了狄安娜,往後殿走去。
狄安娜在他懷中掙紮幾下,嘟哝着說道:“不要。”
阿波羅腳步一停:“你知道我要帶你去哪兒?”
“不要睡覺。”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抱着他的脖子,習慣性地枕在他的肩窩裏,“睡太多,會變懶。”
阿波羅輕笑出聲:“現在也用不着你勤快。”
“不管,總之不要。”
阿波羅轉身向殿外走去:“……好。”
風和日麗,海風正好。
狄安娜迷迷糊糊地蜷在阿波羅懷裏半睡半醒,又被阿波羅半灌半喂地吃了一頓早午餐。等她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吃了多少時,腹部已經微微隆起,漲的有些難受了。
她一面揉着肚子,一面表情扭曲地拒絕了阿波羅再要強灌的意圖。
阿波羅放下盤子,将她換了個姿勢抱着,輕輕替她揉着肚子:“怎麽吃得這麽少?”
“還少?”她忍不住又瞪他。可惜目光依舊是綿綿軟軟的,沒有半點威懾力。
“還不及我當初變成人時吃的一半。”他取過杯子讓她漱了漱口,又輕輕替她拭淨了水漬,才含含糊糊地說道,“大約……只和我十四個月的時候飯量差不多。”
狄安娜又瞪他。
你十四個月大的時候變成人,也是個十四歲的半大少年,和我現在飯量差不多,很奇怪嗎?!
……我還嫌自己吃多了呢。
海風漸漸大了起來,吹得狄安娜有些昏昏欲睡。
她不自覺地纏着阿波羅的手指勾啊勾,指尖滑過那一層薄薄的繭,禁不住想起昨夜他探進自己身體裏耐心且溫柔地旋轉時……耳根漸漸紅透。
明明是很難為情的。
如果不是自己恰好處于特殊時期的話。
她低低叫了聲“阿波羅”,有些讷讷地說道:“以後這些事情……我自己來,好麽?”
“你在這幾天身體會變得很弱。”阿波羅攬過她,細細咬着她的耳垂,“我照顧你,不好麽?”
“可是……”很難為情。
“沒有可是,寶貝兒。”他含着她的耳垂輕輕齧咬,聲音漸漸有些沙啞。她忽然發現,阿波羅這麽親昵且沙啞地叫着她時,心裏總像是有只嫩爪在輕輕撓着,撓得她從頭到腳都酥了。
阿波羅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甚至愈發變本加厲起來,非但日日夜夜在她耳邊說着令她臉紅心跳的情話,還放肆地吻吮揉弄着她。雖然回回都是淺嘗辄止,但累積起來,也是要命的。
她估摸着,等這個月造訪的小夥伴離去之後,阿波羅就會對她來真的了。
海風愈發大了,阿波羅也漸漸擡起頭,然後将一件白底金紋的長袍披在她身上,将她從頭到腳地裹着,抱進神殿裏,叮囑她別出來,恐怕是要下雨了。
她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迷迷糊糊地想着阿波羅怎麽連她的頭臉也裹着了……
狂風呼嘯,雷霆怒吼。
疏疏的陽光打在了她的身上,已不如往日的溫暖。
她驀地驚醒,一把掀開披在身上的長袍,沖了出去。
晴空霹靂,竟然是晴空霹靂!
宙斯絕不會吃飽了撐着在同一時間既出太陽又下雨,再聯系到阿波羅方才那反常的舉動,唯有一種可能。
又變天了。
大海翻卷着雪白的浪花,空中亦堆卷着漫無邊際的金色流火,流火中阿波羅手執金弓,周身蒸騰着滾滾熱浪,一字一頓地對海中說道:“蓬托斯,你若敢插手,我就煮幹大海,讓你與你的後代再沒有容身之地!”
聲如戰鼓,威震八方。
她從未見過阿波羅身着戰甲的樣子,在風雲與海浪中透着純淨耀眼的光,熾烈的金色流火順着他的身體蔓延到了弓箭上,又順着千萬道金色箭光墜入大海,将大海煮得汩汩冒了氣泡。
雪白的浪花漸漸沉寂下來,攢聚的狂風卻更兇猛了。
阿波羅握緊了金弓,眸光鋒銳如劍,一如人間界無數美好傳說中的不敗戰神。
——阿瑞斯連波塞冬的兒子也打不過,怎麽會封了戰神?[1]
——他不是喜歡打架嘛。
她記得自己曾在奧林匹斯聽見神女們這般竊竊私語,語氣中不掩對阿波羅的傾慕。
“阿波羅。”
狂風之中,一位人身蛇尾的女性泰坦神冰冰冷冷地問他,“你把我的丈夫弄到哪兒去了?”
蛇尾旁邊,斯芬克斯扭頭看看自己的母親,又看看阿波羅,那副龇牙咧嘴的表情分明是在說:沒錯就是他!
阿波羅收起金弓,改用了近戰的金劍金盾:“厄喀德,若我說我也不知道,你相信麽?”
人身蛇尾的女神嗤笑一聲:“鬼才信你!”
斯芬克斯伸爪撓撓母親的尾巴:“阿波羅是真理之神,不會說謊的。”
厄喀德低下頭,眯眼看她。
斯芬克斯立刻縮回了爪子,抱頭逃到一邊去當布景板。
人族交戰,是血流成河。
神族交戰,便是天傾地覆。
金劍與蛇尾交撞,激蕩起漫天翻卷的光。金色流火四下飛濺,只如世間最慘烈的花瓣。人族緊緊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波接一波的巨大聲浪已将無數草木巨石掀翻。
雷霆咆哮,狂風怒吼。
一滴滴冰冷的血順着金劍滴入大海,海面立刻暈出了大片大片的墨藍。
厄喀德幾乎是從牙縫中一個接一個地迸出字來:“不愧是宙斯最驕傲的兒子。”
阿波羅抽出金劍,看着厄喀德的傷口漸漸愈合,用一種近乎淡漠的語氣說道:“你回去吧。若是知道堤豐在哪裏,我會把他送回去的。”他停了停,又說道:“活着,送回去。”
厄喀德哼了一聲:“信你才有鬼!”
斯芬克斯小心翼翼地撓了撓母親的尾巴:“阿波羅從來都信守諾言……”話沒說完,就被厄喀德一尾巴抽飛,重重地摔在了狄安娜身邊,濺起塵土飛揚。
狄安娜捂着口鼻悶咳兩聲,悶悶地說道:“雖然我很感激你替阿波羅說話,但你這麽做……”不是明顯的火上澆油麽?
斯芬克斯陰恻恻地沖她笑了一下:“不火上澆油,我媽怎麽會拼了命地去打?”
狄安娜默然,然後狠狠地,在斯芬克斯的尾巴上踩了一腳。
斯芬克斯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你的腳也未免太嫩太軟了,是打算給我按.摩嗎?還挺舒服的。”
狄安娜慢慢捏起拳頭,又慢慢地松開。
估計再怎麽揍她,她也只會一臉享受地問:“你在給我按.摩嗎?”
這種損己利敵的事情,還是不要做的好。
她擡頭看看半空中對峙的阿波羅與厄喀德,抓着斯芬克斯的尾巴,把她倒拖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1]原文如下:……波塞冬和她交.會,生了兩個小孩,俄托斯與厄菲阿爾忒斯……厄菲阿爾忒斯去對赫拉求婚,俄托斯對阿爾忒彌斯求婚。他們把阿瑞斯困了關起來。但是赫爾墨斯後來将他偷了出來。……
謝謝黑貓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