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債
不知是同情方玉漱的遭遇,還是把葉至容的請求記上了心,之後幾天,謝輕舟面對方玉漱的冷嘲熱諷時只是一笑置之,連個回擊的眼神都沒再有。
這天又是夜裏,謝輕舟整理完實驗數據回去時葉家人都已經休息了。正打算去小廚房随便弄點宵夜墊肚子,竟然又在外面的陽臺上看見方玉漱。
這次他還是一個人站在燈下抽煙,衣衫單薄,身形纖瘦。
方玉漱見廚房的燈驟然亮也回了頭,看見謝輕舟時并不很意外,也沒像上次一樣滅了煙扭頭就走,而是沖他招了招手。
謝輕舟猶豫了下,還是把即食加熱的便當随手放在桌上,拉來玻璃門也去了陽臺。
“抽嗎?”方玉漱嘴裏吐着煙霧,朝謝輕舟遞過一個煙盒,拇指還按着一個金屬打火機。
“謝謝。”謝輕舟抽出一根,點燃嘬了一口便拿在手上。
他不會抽煙,也不喜歡尼古丁的味道,只是自然而然就陪方玉漱在燈下點亮了這一簇花火。
“葉少爺已經睡了?”謝輕舟問道。
方玉漱:“睡了,他平時十點就睡。”
謝輕舟了然點頭,也沒再想到別的話題,靜靜盯着火光站着。
方玉漱側頭看了他一會兒,似陳述一般地問:“至容找你談過了吧,是不是叫你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謝輕舟見他猜到了,也沒遮掩,嗯了一聲作回應。
方玉漱輕笑一聲,“你怎麽老是嗯嗯啊啊的,是本來話就這麽少嗎?還是在葉家不習慣說話。”
謝輕舟看了眼自己将滅的煙,想起他爸癱瘓之前也愛抽煙,但怕他學會,總是一個人偷偷在廁所裏抽上兩根。至于他為什麽話少,恐怕是因為爸爸出事以後就剩他一個人,做實驗需要的專注度也比較高,同學同事間閑聊也不多。
但好像遇到了江深以後,他每天都要說好多話,好像連困得快睡着時也要拉着江深說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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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來葉家的時候,也不說話。”方玉漱見謝輕舟半天不答,顧自說道,“葉至容是瞎子,我像個啞巴。”
他像在敘述一件往日趣事一樣輕笑着。
謝輕舟:“因為不習慣?”
方玉漱笑着搖搖頭,踩滅了煙頭又點起一根,面前的煙霧嗆得他微一皺眉,“可能是……吓着了吧,我那時候才剛成年。”
謝輕舟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麽,葉至容沒有細說,但聽他話裏的意思,恐怕不是什麽好事,否則誰家會把一個剛成年的Omega送給另一家的Alpha,而不是送去大學念書。
“年紀是太小了。”謝輕舟附和道,在多嘴和事不關己間選擇了後者。
“至容應該也告訴過你一些,”方玉漱臉上的淺笑似乎變得苦澀了些,“我爸是葉氏集團的前財務部經理,不知哪只鬼迷了他心竅,偷挪了幾百萬去投資橡膠廠結果賠得血本無歸。後來漏洞補不上就被抓起來判了刑。”
“我媽媽是英國人,在這邊沒有親人,中文也不太好,賣了家裏的房子和車還是湊不夠錢,就讓我辍學來葉家照顧葉至容,算是抵債。”
方玉漱剛來葉家的時候葉至容的狀态不像現在這樣,而是有非常嚴重的抑郁症,還導致了一些身體其它的病症。性情敏感暴躁喜怒無常,一發脾氣就摔東西,方玉漱經常被誤傷到也不敢吭聲,收拾好一地狼藉就自己偷偷擦點藥。
最初時連***上也毫不溫柔,沒有纏綿細語耳鬓厮磨,只有粗暴乖戾的Alpha信息素,剛滿十八歲又纖瘦嬌氣的方玉漱幾乎被折騰得隔兩天就要發一次高燒,發熱期的時候更甚。
慢慢葉至容開始不肯接受別的傭人和護理人員近身,只要方玉漱一個。
為了讓他更盡心照顧自己的兒子,葉豪給他和葉至容登記結了婚,這樣一來只要兒子安好,他便能安安穩穩做葉家的少夫人,吃穿用度都不會虧待他,若兒子出了什麽事,他便還要償還爸爸欠下的那幾百萬。
而不标記不生孩子是自己兒子的堅持,葉豪也沒辦法,以為葉至容只把方玉漱當個保姆兼床伴。他哪裏知道葉至容是想等自己退休不再過問公司和家事時就還方玉漱自由。他也不懂兒子精神和身體上的日漸好轉是因為方玉漱的善良和堅韌。
“葉少爺沒和我說這麽多,只說你可能看見我會心情不好。”謝輕舟聽完後內心不免唏噓。
“我以後不會了,”方玉漱抱歉地笑了笑,“謝謝你陪我抽煙。”
謝輕舟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煙,低頭一看早就滅了,他除了點煙時嘬了又吐出的那一下,根本一口都沒抽。方玉漱應該是想謝自己聽他傾訴吧。
夜裏的風有些涼,方玉漱扔掉最後一根煙頭後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臂。
謝輕舟見他只穿了一條墨綠色的絲絨睡裙,肩上披了件同色睡袍,問道:“你要不要進去,你穿得太少了。”
“好啊。”方玉漱道,說着便拉開了小廚房的玻璃門。
“這是你的宵夜嗎?”方玉漱指着桌上的即食加熱便當問,雖說這種方便食品圖片上賣相不錯,但誰都知道又難吃又不健康。
謝輕舟拿起來,想拆開放微波爐加熱,随口說:“午飯,我最近上班太忙。”
方玉漱眉頭一皺,“午飯都沒吃,睡前就吃這個?”
謝輕舟有點尴尬地笑笑:“我不會做飯,這個時候點外賣送到我都要睡了。”
“我給你做番茄焖飯吧,很快的,十五分鐘就好,你別吃這個了。”方玉漱說着便挽起袖子,開冰箱拿了幾樣食材出來。
謝輕舟忙說:“不用麻煩,我随便吃一點就行。”
方玉漱沒理會,把手洗幹淨又把番茄和胡蘿蔔放在水龍頭下沖,“我也是偶爾才做飯,不過這個焖飯我很拿手。”
說着又擡頭朝謝輕舟眨了眨眼笑道:“你雖然沒叫過葉至容一聲大哥,那我也是你大嫂,哈哈。”
一忙活起來就嫌睡袍礙事,方玉漱大剌剌地脫下來丢到一邊,把低胸睡裙的吊帶拉了拉,瞥眼瞅見謝輕舟一臉的不自在,“你不會真把我當女人了吧,我和你一樣的,沒胸。”
謝輕舟當然知道方玉漱是男性Omega,只是突然見到吊帶睡裙在眼前晃這種場面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你是因為長得像女孩才穿女裝嗎?”
方玉漱已經把米洗好放進了電飯煲,手上正切着火腿丁,擡頭笑道:“是因為葉至容啦。”
當初葉至容堅持不标記,方玉漱不解,纏着問了才知道葉至容是揣着将來要趕他走的心思。他很震驚,連問葉至容為什麽不喜歡他,就算他長得醜,但他葉至容瞎啊,況且自己又不是真的不好看。
被方玉漱磨得萬般無奈下,葉至容只好編造理由,說自己喜歡女性Omega,更喜歡觸摸女人的身體和衣料。當然這只是衆多胡謅理由的其中之一,葉至容說完自己都不一定記得,方玉漱卻也默默記下了。
他開始嘗試穿修身的旗袍,穿低胸的吊帶裝,甚至還嘗試性感的絲綢睡衣等一切摸起來女性化的衣服,意外發現适應得還不錯,連高跟鞋也可以駕馭。
葉至容的确對他一天比一天好,方玉漱想,多多少少與他以假亂真的功力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