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醉
蘇煜在濱江本地拍一部校園偶像劇,有場白天的戲要在游樂園取景,可因為主演狀态不好一天沒能拍完,明早還要補拍,場地就還繼續圈着沒動。
提早下戲後他沒回家,也無別處可去,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游樂園亂逛,放起煙花時才發現天已經黑透了。
煙火再炫爛,一個人看也索然無味,他收回目光,不料卻在人群裏看見江深。而他身旁站着的,還是上次撞破他跟何見秋的那個Omega。
江深一手幫他拿着沒喝完的飲料,一手抓着只娃娃機抓來的公仔,兩人低頭耳語時親密得如同戀人。
換作以前,蘇煜一定會立刻拍下罪證,像上次調出KTV監控一樣甩給何見秋看,而此刻他只是不知不覺捏扁了手裏的可樂。
他的憤怒一半替何見秋不值,一半為自己不甘,傻子都看得出江深對這個姓謝的動了真心。
熱戀中的情侶旁若無人,絲毫沒注意到人群外的他,蘇煜沒躲沒藏,倚着欄杆堂而皇之地看了他們好一陣才離開。
何見秋原本已經回了何家大宅,忽然想起工作上還有些收尾的事沒做完,電腦又沒帶在身上,臨近半夜時又只身回了公寓。
他進屋換好拖鞋,打開燈卻吓了一跳,驚魂未定地捂着心口問:“你怎麽不開燈?”
蘇煜面前的茶幾上擺着幾個空酒瓶,啞着嗓子答非所問,“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何見秋鎮定了片刻才走過去,挽起袖口把桌上的一片狼籍收拾了,還想故意拿走蘇煜沒喝完的半瓶酒。
蘇煜冷着一張臉,伸手道:“酒,還我。”
何見秋拿走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站在原地握着酒瓶,“學生不能喝太多酒,會影響功課的。”
蘇煜最恨何見秋這副口氣,起身一把搶過酒,“你是我的誰?憑什麽管我?”
何見秋讷讷道:“我、我是你學校的老師。”
蘇煜一掀眼皮,笑了,用一種盡乎鄙夷的語調問:“哦?老師?懷上學生孩子的那種老師,得是教哪門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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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那個只在他身體裏呆了一個多月的孩子,何見秋也不太好受,當初震驚恐懼之下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思考他的去留便稀裏糊塗地失去了。
醫生解釋說流産的原因只是胎兒發育不好,很大可能是因為他和蘇煜那天喝了酒,事後他還吃了藥。可平心而論,就算那孩子是健康的,自己會選擇留下他嗎?
答案大概率上是不會,他自知沒有勇氣和魄力在如此混亂的關系下,給一個十九歲的孩子生孩子。
明明自己并不想要,卻會因為失去而傷心愧疚,人就是這麽奇怪的動物。
而他的拒絕和冷漠,也導致蘇煜無法相信孩子是自己離開的。
“怎麽?不想聽我提那個孩子?”蘇煜見何見秋瞬間蒼白的臉色,極有報複***地咄咄逼人。
何見秋早就百口莫辯,苦笑了下,安慰蘇煜道:“你還小,以後還會有很可愛的孩子的。”
其實蘇煜跟大多數男孩子一樣,從沒想過要在這個年紀做父親,也無法體會一團看不見摸不着的血肉能與自己有多深的聯系。
可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有一個或許眼睛長得像自己,或許嘴巴像自己的小東西,因為不被期待,而無權來到這個世上。
他輕嗤一聲,冷冷道:“那真是謝謝你的祝福了,但你要是以為,我也會祝你和別人子孫滿堂,你想都不要想。”
何見秋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可也不想替自己辯解,只是覺得身心疲憊。
他甚至不清楚蘇煜是什麽時候弄到他家的鑰匙的,或許是某個他累得睡着的白天,蘇煜偷偷拿去複制了一把。
“能把鑰匙還我麽?”他無力地問。
“給你。”蘇煜一刻沒猶豫,從褲袋裏摸出把鑰匙随便往茶幾上一丢,見何見秋剛要伸手去拿又壞笑道:“反正我還有很多把。”
何見秋也不意外,他知道以蘇煜的個性,一旦被惹急了就絕對不可能那麽好說話。自己這麽對他,恐怕早把人得罪透了。
蘇煜勾着唇角,眼神在半醉中赤裸又透着幾分邪氣,“你可以換鎖,也可以搬家,但我想來找我的Omega還能有多難?”
何見秋明白那個眼神的意思,可蘇煜喝了酒,情緒也不好,他擔心會被一時失控下永久标記,小聲請求道:“我今天不舒服,能不能、能不能換一天。”
蘇煜危險地眯起眼,拉過何見秋一把推翻在沙發上,扯開衣服便檢查起來。酒精使蘇煜思維混亂,半天才想起剛剛還在游樂園見到江深陪着他的小情人,何見秋不可能有時間跟他做什麽,可也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
何見秋被蘇煜沒輕沒重的手勁兒弄得生疼,光潔的皮膚一下就多出幾個觸目的指痕,不自覺掙紮得也越來越劇烈。
然而他的抵抗在蘇煜眼裏根本不值一提,只釋放出一丁點信息素便壓制得他動彈不得。
慌亂之下,何見秋使盡僅剩的力氣咬了他肩膀。
痛感讓蘇煜稍稍清醒了一些,松開了何見秋交疊在一起的兩只手腕。
“我今晚看見姓江的了,他又和他那個助理在一起。”蘇煜覺得自己真是可悲到了極點,要靠證明另一個Alpha不值得愛,才能在心上人面前為自己争取那點渺茫的機會。
何見秋沉默不語,不知該怎麽表态。
蘇煜沒有得到回應,又問:“這次你又會給他找什麽理由?嗯?”
何見秋避而不答,揪着被撕爛的領口道:“我今天真的不舒服,想睡了。”
“我恨你。”蘇煜道,酒精使人的喜悲鮮明而赤裸,跟着又埋下頭,胡亂地親他,說了句我愛你。
蘇煜颠三倒四地重複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麽,幹脆問:“你呢?”
何見秋知道他醉了,無力道:“你放過我吧。”
這話他說過很多很多遍。
“放過你?”蘇煜放開他慢慢坐起身,自嘲道:“我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麽?是壞人嗎?是鬼嗎?還是瘋子?”
一句毫無意義的“對不起”梗在何見秋喉嚨裏,那分量實在太輕。
“我在你心裏就是個壞人,是個混蛋對吧。那你呢?你又是什麽好人?那姓江的腳踏兩條船他就不混蛋嗎?”蘇煜語無倫次地低吼。
何見秋:“你不是。”
“那你為什麽就不能喜歡我?你要是不喜歡我做藝人,我畢業可以做幕後,你不喜歡我什麽我都能改,改到你滿意還不行嗎?”
“但你要是因為我比你小所以不喜歡我,你要我怎麽辦呢?”蘇煜說着,一個身高近一米九的大男孩,紅着眼睛哭了。
何見秋見過死纏爛打的他,見過工于心計的他,見過偏執暴怒的他,卻從沒見過他如此無助和委屈。
也不知自己是從什麽開始害怕他,躲着他的,可回頭想想,最初的蘇煜不正是那個愛笑愛鬧,喝他的花茶,塞他一嘴炸雞薯條,如盛夏熾陽般喚醒過他枯萎靈魂的人嗎?
一瞬間,何見秋懷疑自己也喝了酒,大醉了一場。他下意識地擡手觸上蘇煜的臉,卻被狠狠地一把揮開。
半天才緩過神來,發現蘇煜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