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少年
“那藥是蘇煜從黑市弄來的,根本沒人聽說過。就算江深要自證清白查個水落石出,藥的源頭也是江氏的長期合作商。蘇煜每一環都算計好了,就是要讓江深百口莫辨,讓我相信他是自導自演。”
謝輕舟從愕然中回過神來,“那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何見秋:“蘇煜一直在找江深的把柄,還讓人拍過江深和你的照片。我本來嘴硬說你只是江深的生活助理,但他調了KTV那天的監控給我,你和江深的親密舉動都拍得很清楚。蘇煜說既然江深腳踏兩條船的事已經坐實了,他就沒必要再偷偷摸摸當小人,幹脆把他幹過的事都向我坦白了。”
頓了頓又說:“蘇煜這人就是這樣,有些傲氣,敢作就敢認,可能因為年紀小吧。”
謝輕舟把何見秋的話略作總結,大致就是:他為了擺脫蘇煜拿和江深的婚約作擋箭牌,蘇煜信以為真于是千方百計挑撥,想讓他誤會江深從而離開。
總歸是對在意的人才至于如此大費周張吧,謝輕舟猶豫了片刻,想問又覺得不合适。
何見秋看出他的遲疑,主動道:“你想聽我跟蘇煜的事嗎?”
謝輕舟:“如果你方便的話。”
“沒什麽不方便的,您都親眼見到了。”何見秋下意識地理了下領口,謝輕舟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麽十幾度的天氣他還穿高領的衣服。他看到過蘇煜那個牙印,咬得很深,沒有兩三個星期怕是消不掉。
何見秋絞着手指,面露難堪之色,“我想求謝先生幫我一個忙,是件很為難的事,您能不能先聽我說完,就算不幫我也不要緊,連我自己都挺羞于啓齒的。”
“行,你說。”謝輕舟暗忖他得是遇上了多走投無路的事才會來找自己幫忙。
何見秋來之前就想過,以謝輕舟的立場,拒絕幫他是本分,不落井下石已經是情分了。把跟蘇煜的事和盤托出算是奉上自己的誠意,至少能向謝輕舟證明他對江深真的沒半分想法。
他從一年前開始講起,那時候他正經歷着人生最迷茫的處境,家裏三天兩頭地要求他和江深約會,詢問進展、催婚。
他是小兒子,又是Omega,從小被父母和兩個哥哥姐姐保護得嚴嚴實實,心思又都用在讀書上,根本不知早戀為何物。一畢業家裏就連結婚對象都給他安排好了,意味着他連正常戀愛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其實他的結婚對象是個萬裏挑一的Alpha,長相氣質沒得說,年輕有為又和他們家門當戶對。一開始他并不抵觸,想過試着發展一下,但接觸下來他發現自己并不動心。
江深是個嚴謹冷淡的人,不太愛笑,每次見面都是各吃各的飯,說不上幾句話。雖說每次都是親自送自己回家,但開車目不斜視,對路況的專注遠遠超過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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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在禮節和品行上挑不出什麽毛病,可他就是覺得缺了點什麽。他自己已經是個相當無趣的人了,如果一生都要和另一個人相敬如此這樣度過,想想都覺得歲月漫長,無可期待。
久而久之,連偶爾要走一次過場的見面都成了心理負擔。
他感覺得出江深和自己的處境差不多,都是礙于長輩的熱情撮合,又沒有別的對象就這麽得過且過地耗着。
他二十六歲了還沒有談過一次戀愛,每天學校家裏兩點一線,朝九晚五日複一日地虛度着。所能預見到和江深的結果也無非就兩個,要麽江深想不開決定要結婚,兩家長輩喜聞樂見的聯姻就成了。要麽江深想開了去追求自己的愛情,那他一定會真心送上祝福,然後等着家裏重新給他安排一個對象再耗上幾年。
都說Omega就像嬌豔盛開的花一樣,但他好像只能任由自己因為沒有陽光和養分,漸漸枯萎掉。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一眼看得到頭,直到他的生活裏出現了另一個Alpha。
何見秋是濱江大學歷史學的副教授,暑假受邀為一部大型古裝正劇做顧問,負責演員的古代禮儀指導。拍攝進行到一半時,劇組添了幾位新演員,戲份最重的就是飾演男主兒子成年形象的蘇煜。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外景的攝影棚,何見秋一進去遠遠就看見個身形挺拔的Alpha男孩,沒上戲妝,穿一身潮牌背着包在跟導演說話,不禁眼前一亮。
蘇煜沒拍過古裝戲,把導演老爸和影後老媽教的諸多重點消化了下仍覺得不夠,開機前提早一周就進組,打算每天來拍攝現場一邊找感覺一邊看劇本。
九月份已經開學了,何見秋為了禮儀指導的工作新學期只帶了一門課,幾乎每天都跟劇組。
他見蘇煜跟導演聊完戲就一個人坐在大太陽底下看其他演員拍攝,時不時拿支筆在劇本上寫寫畫畫。那天氣溫差不多有三十度,蘇煜沒帶助理撐傘只戴了頂棒球帽,以為他是個沒背景的小演員,看年紀可能還是電影學院的學生。
殊不知人家接這個角色只是為了學習,早跟導演和認識他的一衆人提前打過招呼,表示自己只是想拍好這部戲,不希望被議論或者特殊照顧。
何見秋從不關注娛樂圈,也不認識蘇煜,老師當久了還有職業病,見到這種認真用功的小孩就忍不住想照顧一下。他走過去彎下腰,試探着說了句你好。
蘇煜聞聲擡頭,在看清面前的人時微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蘇煜,是新來的演員。”
那是一張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很英氣的臉,劍眉星目,鼻梁很高。何見秋竟然被一個和自己學生年紀差不多的小Alpha電了一下,實在是因為他笑起來太過耀眼好看了。
“你好,我是這部戲的禮儀指導,我叫何見秋。”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座位道:“劇組給我配了個遮陽椅,但我不怕曬不用也行,你要不要坐我那?”
“何教授嗎?導演跟我提過你。”蘇煜眨眨眼,故作思考狀,“果然神仙美人是曬不黑的,天生麗質,我就不行喽。”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何見秋以為自己的話讓人誤會了,連忙擺手,“我是怕你曬傷了影響上鏡就麻煩了。”
蘇煜眉眼彎彎道:“我開玩笑的,何教授你別介意。”
他明明平時最看不慣的就是拿腔拿調自命不凡的學者,現在竟然覺得眼前這個年輕斯文的副教授有些可愛。
何見秋臉刷地一下紅了,感覺自己好像被個毛頭小A調戲了。但蘇煜一雙眼睛亮亮的,泛着少年人的天真率性,沒半分下流輕浮,他結巴了一下道:“那、那你要坐嗎?”
“要坐”是個聽起來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詞,蘇煜在心裏憋了下笑,指着不遠處那張遮陽椅道:“我搬張凳子坐你旁邊好不好?你那個傘挺大的,我們兩個都能遮到。”
好歹是沒被拒絕,否則說完才意識到口誤的何見秋非得把水泥地摳個縫兒鑽進去,他窘迫地應:“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