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46章 自轉

繼上次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銷售部又開了次部門會議，這次徐耀親切地感謝了大家的努力，希望能夠團結一致共度年關。

典型的蘿蔔加大棒，揍一頓給一顆糖，雷蒙不屑地哼了一聲，這種伎倆早八百年就過時了好嗎！你以為是哄小學生呢！

“為了犒勞大家，我決定為部門的每個人年終獎額外增加10%作為獎勵。”

徐總發的糖太甜，雷蒙無力招架，心甘情願地當了一回小學生。

“不過，”徐耀故意停頓了一下，成功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最近我們接了個大項目，大家都知道近期大項目是很難接到的，稍有不慎就會流産。沒了這個項目，年終獎也就成了空頭支票，因此，我希望大家為了共同的利益能夠暫時保守秘密，等合同簽訂以後，我會在合适的時機公開。”

“其實好多客戶還是願意跟我們合作的，但是他們提出我們報價太高了，就是因為總經理不肯降價，競争不過對手的廉價，所以接大項目特別難。”袁傑忍不住抱怨道，“否則還能再多拿下幾個訂單，年終獎說不定就到20%了。”

“正因為如此，大家一定要重視許微塵的新項目，積極配合他。”徐耀順着他的話往下說，“現在只是出價競标的階段，能不能最終拿下還無法确定，如果傳出去讓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知道了，項目流産對大家都沒好處。”

衆人皆是一副了然的表情，秒懂地點了點頭。雷蒙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徐耀說的是誰嗎？

散會後，楊绮麗徑直走向徐耀，雙手撐在桌子上，皺眉問道，“聽說你要跟許微塵單獨出差？”

“嗯。”

“為什麽不是Remon？這麽大的項目，由經理直接接手才更保險。”

徐耀拿起筆記本站起身，與她拉開距離，聲音冷漠，顯然不願多談，“我自有安排。”

楊绮麗張了張嘴，眼睛裏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指甲幾乎要嵌進手掌。最終她什麽話也沒說，蹬着高跟鞋走了。

出了會議室的門，雷蒙偷偷拉住袁傑，“某些心懷不軌的人……是誰？”

袁傑壓低了聲音，“項目部的宋思凡呗，還有誰？”

雷蒙一頭霧水，“怎麽會……是他？”

“你也不想想之前騰龍的項目，差點壞在誰手上？”

雖然宋思凡那段時間不在确實是失職，但騰龍項目是因為對方故意刁難，宋思凡還提醒過自己注意騰龍項目有問題，怎麽說也不應該是他使壞啊？再說徐耀出差去過騰龍，這點徐耀應該很清楚才對。

“大家都是這麽想的？”雷蒙不甘心地問，“會不會誤解徐總的意思了？”

“不可能！你倒是告訴我，除了他還能有誰？徐總不待見宋思凡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情，而且徐總也沒否認啊。”

明明知道衆人誤會了，徐耀也沒澄清，雷蒙覺得有點古怪。不過徐耀既然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雷蒙想到上次宋思凡來找徐耀，難道兩人之間談崩了？

下了班雷蒙卻不急着走，他盯着集團內部聊天工具上宋思凡亮着的小頭像，一直等到它熄滅，算準時間朝停車場跑去。

酒紅色小寶馬孤零零停在原地等着主人，雷蒙又去了一趟宋思凡的辦公室，還是撲了個空。兜兜轉轉繞着齊亞大樓找了一圈兒，才在草坪角落的吸煙點找到宋思凡。

寒風淩冽，他穿着單薄的西裝，似乎察覺不到冷。唯有雪茄的火光帶着點溫度，雪茄明明滅滅，映出宋思凡半張妖孽的臉。

雷蒙從不知道他也會抽煙。

夜幕低垂，不遠處的齊亞大廈燈火通明，而草坪附近只留一盞孤獨的路燈，殘光打在他的身上，把影子拉得好長。

在人前看似灑脫的宋思凡，在無數個不為人知的夜晚，是不是都像現在這樣，孤獨地抽完一支煙，再孑然離開？

雷蒙想到他剛剛空降齊亞的時候，被整個部門孤立，開項目交接會時獨坐一角，與熱鬧的人群隔桌相望。

後來他爆出高層關系的背景，按道理應該變成人人争先巴結的對象，然而他還是只有一個人。

他跟別人似乎從來都不在同一個星球，雷蒙只能遠遠地看着他，孤獨地自傳。

小王子離開他的玫瑰花去別的星球旅行，每次擡頭看天上的星星，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也許是因為月色太溫柔，雷蒙沒有像以往那樣轉身離開，他輕輕地咳了一聲。

宋思凡轉頭發現了他的存在，順手将雪茄掐滅，露出一個習慣性的微笑，“你還沒走？”

“嗯，發現這裏有火情，怕引發火災，所以過來看看。”氣氛有些詭異，雷蒙開了個玩笑，試圖調節一下這凝固的空氣。

“呵……火情已經被掐滅在煙灰缸裏了。”宋思凡看着他，眼光裏有星空在閃耀，“一起走走？”

“好啊。”

兩個有車的人都沒有開車，不約而同地朝最近的地鐵站走去。

雷蒙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子，無聊地踢動一顆石子，開始沒話找話，“你爸爸走了嗎？”

“嗯，走了。”

“回米國了？”

“對。”

“那你呢？”

“我？”

“嗯……你是米國人吧？家在米國，你不回去？”

“我為什麽要回去？我每天還要上班的。”

雷蒙偷偷舒了口氣，意思應該是……不會走的吧？他覺得宋思凡有點兒故意繞過了他的問題。他想問的并不是他會不會跟宋秋江回米國探親，而是他會不會離開。

夜風吹來，夾雜着刺骨的寒冷，預示着即将到來的嚴冬，雷蒙裹緊了西裝外套，算算日子，“馬上就快到聖誕節了呢……”

“是啊。”

“你以前在米國是不是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收到聖誕禮物？”

“以前聖誕節、生日和情人節都會有禮物。”

“那你今年如果在瓷國過的話，豈不是都沒有啦？”

“是啊，你要送我嗎？”

“你想太多了……”

宋思凡低聲笑了笑，笑聲凝成一股細線鑽入耳朵，被風一吹，輕飄飄地撓着雷蒙，催促着無意播下的種子快點發芽。

心裏的玫瑰花悄然鑽出了土壤，舒展開兩片綠葉。雷蒙覺得臉頰有點發燙，慶幸天太黑看不出來。

宋思凡像是沒在意他的異樣，“你最近……還好麽？”

“我？”雷蒙不知道他指什麽，“我一直挺好的啊。”

“你好像，在躲着我？”宋思凡似是随意地撩起劉海，茶色的眼睛注視着他。

雷蒙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扭開臉退開兩步，“哪、哪有。”

“是嗎？那你還是答應來項目管理部的咯？”

“什麽？”雷蒙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他，“來項目管理部？”

“是啊，你既然不是在躲着我，之前你答應來項目管理部的事，就還是作數的吧？”宋思凡露出一個詭計得逞的笑容。

雷蒙張口想反駁，但宋思凡不容置疑的語氣強迫他想起了曾經随口答應的邀約，“我以為你那時候是開玩笑的……”

宋思凡一雙茶色的眼睛晦暗不明，“我從來不開玩笑……開玩笑的人，是你。”

雷蒙想到“舊時光”裏讓他一片真心托付給自己的玩笑，心裏一沉，腳下的土地似乎一下子消失了，整個人懸在半空，惶恐順着皮膚蔓延，包圍了他。

玫瑰花顫顫巍巍結出一個小小的花苞，羞澀地展現出來，想要得到更多的陽光和雨水。

在這失重的感覺中，雷蒙望向宋思凡，試圖從他臉上得到些許答複。

注意到他的視線，宋思凡別開臉，貌似不經意地問道，“聽說銷售那邊許微塵接了個大項目？”

“嗯，剛剛Tommie還為這事兒開會來着，年末大訂單啊，他很重視的，基本都是親自在跟。”

“等等，”雷蒙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Tommie三令五申地交代消息絕不能外漏，你是怎麽知道的？”

宋思凡笑而不語。

雷蒙忍不住提醒宋思凡，“別惦記我們的項目了，你還是想想自己吧，現在整個銷售部把你當做假想敵，Tommie還暗示大家尤其要防着你。”

“徐耀要防的人并不是我。”

“……那是誰？”

宋思凡只是笑。

雷蒙的心顫了顫，失落席卷而來，嬌嫩的玫瑰花苞還沒來得及綻放，就被雨打風吹去，殘紅謝了一地。

這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讓雷蒙很郁悶。他能感覺到宋思凡有事瞞着自己，宋思凡甚至願意和徐耀分享，都不肯告訴自己。

他在宋思凡心裏就這麽不值得信任嗎？

宋思凡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似專心地趕着路。雷蒙跟在他的身後，甚至找不到和他并肩同行的理由。

自己跟宋思凡非親非故，甚至連好友都算不上，有什麽資格問他的計劃呢？

雷蒙憋着一肚子疑問卻無從開口，宋思凡在他旁邊依舊是風輕雲淡的樣子，早沒了方才的獨自抽煙的孤寂。

雷蒙暗暗給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多管閑事。

走在前面的宋思凡突然停了腳步，擡頭看着天空。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雷蒙也跟着他擡起頭，純圓的滿月如銀盤，灑下一層薄晖，靜谧的夜晚恬然又溫柔。

星星是美麗的，因為有一顆星星，上面有一朵人們看不到的花兒。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年糕糕改得好辛苦！可結14章和30章一起食用！

今天晉江好像抽了，早上辛辛苦苦碼的五百字不見了，害我又重新碼了一遍……

吃雞今天撒了一大把糖，所以我也……放點兒醋？

【小劇場】

“別！別我就是随口開開玩笑啊！”

“我也是随口開開玩笑的。”

……

“我從來不開玩笑……開玩笑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