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45章 夾板

臨近年關，銷售都會再掙紮一下，拉拉單子沖個銷量，讓今年的業務好看一些，好多拿點年終獎。許微塵的工作漸入佳境，有個客戶念在他是A市人，特意賣了個順水人情，扔了個上億的大項目叫他來參與競标。

許微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跟對方确認沒有在開他玩笑之後，立刻去告知雷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黑色西裝顯瘦的原因，雷蒙覺得他比剛進公司的時候更單薄了，“工作雖然重要，但還是要注意身體。你是擔心年終考評過不了嗎？不用擔心，那個很容易的。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裏，不會有問題的。”

許微塵低低應了一聲，“嗯。”

“你最近好像有點消沉啊，”雷蒙觀察着許微塵的神色，長期熬夜而略顯憔悴的臉上因為這個消息沾染了一層激動的潮紅，“是因為Tommie嗎？你們最近好像在……”

雷蒙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合适的詞，“冷戰？”

“唔……”

沒有否認，就當他是默認了。雷蒙語重心長地勸導下屬，，“你們這樣可不利于同事之間的團結啊，尤其是你剛接了這麽大個單子，Tommie肯定會格外關注，以後你們少不了溝通交流……”

許微塵擡起頭，懇切地說，“我把這個訂單讓給你行嗎？”

“讓給我？”雷蒙愣了一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上億元的大單子啊，哪兒能說讓就讓？你這個單子接進來，不僅能順利轉正，搞不好還因為表現突出直接年底升職。你馬上就要進行試用期評估了，怎麽不為你自己想想？”

許微塵低頭不敢看他，嚅嗫道，“我知道……但我不想面對徐總……”

雷蒙煩躁地抓抓腦袋，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麽？每天拼死拼活加班才拿到的訂單，就是因為不想跟徐耀相處情願拱手相讓？雷蒙還準備再勸他幾句，許微塵的下一句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雷經理你也在躲着項目管理部的宋總吧？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感受……”

“……”

不我不理解啊！我跟宋思凡一毛線關系都沒有啊！

雷蒙想反駁，奈何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只好悻悻地揮揮手，“好吧，我替你去跟Tommie說，盡量争取我替你跟Tommie出差，功勞還算在你頭上。”

“謝謝雷經理！”

雷蒙讓許微塵回辦公室等着，自己單槍匹馬沖進了徐耀的辦公室。

徐耀靜靜聽完，只是轉着他的鋼筆，許久沒有作聲。

雷蒙心急如焚，大着膽子推了他一把，“喂，Tommie你這是高興傻了嗎？”

徐耀擡起頭，卻問了個跟項目完全不相幹的問題，“他怎麽不自己來跟我彙報？”

雷蒙煩躁地抓了抓後腦勺，他也是想讓許微塵自己來說，趁這個機會在部門總監面前刷刷好感，說不定通過試用期直接官升一級，可是許微塵聽完連連擺手，不惜把這個大功拱手相讓。

上司指名要當事人來彙報，當事人偏偏不願意來彙報。

雷蒙搞不懂許微塵，也搞不懂徐耀，只好繼續和稀泥，“诶這不是……公司有規定不能越級彙報嘛對不對？你倆之間還夾着個我呢……”

“我倆之間夾着個你？”徐耀冷冷抽了抽嘴角。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雷蒙的危機預警系統已經開始報警了，他趕緊岔開話題，“這個競标，你準備怎麽做？上億的訂單啊，有時候好幾年都難得見到一次的，你說這許微塵是不是走了狗屎運，運氣也忒好了點吧？不過他畢竟剛畢業經驗不足，你看是不是你和我去處理比較好？”

“你和我都去，亞太組不要了？”

“也對……那你想怎麽樣？你和Killy去？”

“我和許微塵去。你和Killy好好呆在公司看着，年底了千萬不能出任何岔子。”

“你和……許微塵？”大項目可從來沒有讓應屆生和總監一起去處理的先例啊！徐耀的腦子裏到底在想神馬！雷蒙都要哭了，上司的心如海底針，做下屬的心好累。

“怎麽，有意見？”徐耀挑挑眉，“他接的單子，你還不讓他去？”

“也對哦……”雷蒙想了想，有些客戶是認人的，給了這個銷售的單子，就只認這個銷售，別人去都不行。雖然還不清楚這個客戶的喜好，但大項目必須謹慎對待，杜絕一切失敗的可能。再說有徐耀在，如果連徐耀都搞不定的訂單，那基本上齊亞就沒可能接下了。

“你放心去吧，這裏有我和Killy看着，應該沒問題的。”

“對了，”徐耀叫住準備離開的雷蒙，擺出一張上司關心下屬的真誠臉，“你之前跟宋思凡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出個差回來，就好像丢了魂兒一樣？”

“……”

雷蒙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坨便便，最終還是沒膽量弑君，一臉屎色地走了出去，把銷售總監辦公室的門摔得震天響。

徐耀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笑容。

某個夾在自己和許微塵中間的人……要不要找個借口把他踢到項目部去呢？

雷蒙把許微塵叫進自己辦公室，像個醫生通知手術失敗的病人家屬一樣，一臉沉痛地告訴他自己已經盡力了，他必須面對和徐總監單獨出差這個殘酷的事實。

不是雷蒙戰五渣，奈何敵人太強大。

許微塵掙紮了半天，最終無奈地妥協了。雷蒙瞅着他的表情，心下疑惑，他到底在怕徐耀什麽？他又想起之前楊绮麗讓自己關注許微塵，能讓楊绮麗緊張的人，難道……他對徐耀真的跟自己和宋思凡一樣？

“你幹嘛好像很怕Tommie的樣子？他又不吃人。”雷蒙覺得他的表情實在有趣，“之前他不是還帶你替我去參加集團銷售季度彙報了？說明他很器重你啊。”

“那是因為之前你不在，現在你回來了，我這個備胎就沒用了……”其實許微塵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只是莫名的感覺如果自己主動去招惹徐耀，一定沒辦法全身而退。

“年輕人，自古得罪老板都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雷蒙拍拍許微塵的肩膀，他壓低聲音，用眼神示意徐耀的辦公室方向，“尤其是得罪隔壁這位。”

“前兩天部門會上Tommie發飙你也看到了，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的話還是早點說清楚比較好，否則以他的性格，你以後的工作會很難開展的。”

跟徐耀的誤會固然是煩惱的源泉，但這點他并不準備告訴雷蒙，怕他再繼續追問下去，許微塵坦白了困擾自己的另一件事，“我之前在茶水間，聽到有人在議論……”

雷蒙立刻從工作模式切換成八卦模式，在腦海裏回憶了一遍茶水間的對話，“那個，都是別人道聽途說的，你不要在意。”

“宋總他……”

“他對你不是那個意思！”雷蒙想也沒想就開口反駁，被自己堅定的口氣給吓到了，“那個……我的意思是……雖然他的行為有些異于常人，但是可能……也許……有自己的原因……”

上次他問宋思凡為什麽要偷拍許微塵，他給的回答是什麽來着？

“因為有人關注他啊……”

聽上去，宋思凡的目标其實是徐耀？不過雷蒙并不準備把這點告訴許微塵，“你就當宋思凡是蛇精病好了。”

許微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是，我聽說宋總他……”

“什麽？”講了半天，雷蒙口幹舌燥，他拿起水杯咕嘟咕嘟一陣海飲。

“出櫃了？”

雷蒙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這孩子的關注重點是不是不太對？

但是這種鐵板釘釘的事情怎麽替宋思凡粉飾太平？雷蒙斟酌着語言，“那個……現在都21世紀了，歧視同性戀的思想可要不得啊……”

雷萌口中的直男癌晚期患者居然有一天會開導別人接受同性戀，雷蒙覺得自己太偉大了，宋思凡真的應該好好感謝自己。

許微塵眨了眨眼睛，“所以，是真的了？”

“是……是啊……”別怪我沒幫你，是你自己太招搖了……

“公司裏……沒人嗯……他嗎？”許微塵小心翼翼地問。

雷蒙想了想宋思凡的背景，“誰敢歧視他啊……不喜歡他的人肯定很多，不過那都是他自己的性格作死，跟性取向無關。”

“那……徐總呢？”

“Tommie啊……他們兩個怎麽說呢……”說到徐耀，雷蒙也覺得兩個總監之間的關系異常微妙，徐耀是最早對宋思凡能力表示認可的人，也是每每見到宋思凡最嫌棄的人之一，這兩個人的關系不是敵對，倒更像是——

“同性相斥？”

許微塵暗淡的眼神終于燃起零星的微光，整個人又恢複了些許生機。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全文最後一章跟《微光如許》相關的部分了，從下一章開始，雷蒙蒙就要騎着草泥馬朝着新腦洞狂奔而去再也拉不回來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