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43章 合作

兩人并肩走到停車場，酒紅色寶馬旁邊站了一個人，正是與宋思凡闊別一周未見的雷蒙。

雷蒙也看到了宋思凡，他的表情露出一種很微妙的緊張，悄悄把手縮到背後。宋思凡早就看出雷蒙手裏拿着的正是寶馬的備用車鑰匙，他拿出自己的車鑰匙晃了晃，提醒雷蒙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

雷蒙今天早上開着小扣扣車來上班，下班的時候小扣扣車卻罷工了，在嘗試了各種方法都沒能讓它起死回生之後，雷蒙發現宋思凡的車還停在項目管理部總監專用停車位上。此時早已過了下班時間，雷蒙機智地跑到宋思凡辦公室看了看沒人，就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已經通過別的交通方式走了。以前宋思凡給過雷蒙寶馬車的備用鑰匙，于是他準備偷偷開宋思凡的車回家，明天再一大早開過來停好。

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完美計劃，誰知剛把車鑰匙拿出來，就被抓了個現行。雷蒙尴尬地站在原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秋江先生全程微笑着看他們互動，視線在雷蒙尚有一些紅腫的臉上停留了一陣子，“這就是你之前半夜送醫的那個朋友？”

“嗯，這是我同事，銷售部的雷蒙。”宋思凡不情不願地介紹，他折過身，有點困惑該怎麽介紹秋江先生。

秋江先生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困擾，主動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雷蒙。

雷蒙受寵若驚地接了過來，手足無措地看了宋思凡一眼，這是個什麽情況？

秋江先生袖手站在一旁，笑得一團和氣。他完全沒了會議室裏對待齊亞集團高層的疏離感，僅僅是個儒雅的中年學者，眉目溫潤，謙謙有禮，一雙鳳眼顧盼生輝，雷蒙竟覺得有幾分像宋思凡。

若是在平時，雷蒙也不介意拿出百搭的架勢跟他聊聊，但此刻的氣氛太過于詭異，既有被抓包的尴尬，又有內心的困擾，面對着數日以來煩惱的源頭宋思凡，雷蒙的腦子裏像一團被貓兒玩過的線團，根本不知該從何開口，只好低頭研究手裏的名片。

【齊亞集團首席財務官？宋秋江】

首席財務官？宋思凡果然是關系戶啊，而且還是集團總部的關系，怪不得之前對待項目管理部的排擠一副不屑的樣子，有了總部深海一樣的淵源，自然看不上小水窪裏的魚蝦。

不過……也姓宋？雷蒙狐疑地瞧着這兩人，是親戚關系嗎？

秋江先生瞧着他的反應，覺得很有趣，轉頭問宋思凡，“你沒告訴過他？我還以為你們……”

宋思凡扶住額頭，口氣裏充滿着濃濃的無奈，“爸，別鬧了。”

爸？

名片與手指接觸的地方燃起火星，順着手臂神經一直蔓延，在大腦裏轟然炸開。雷蒙的手指微微顫抖，他擡起頭，視線茫然對不住焦距，小扣扣車的抛錨難道就是為了讓自己發現這個驚天秘密？

“你，你是……”

偏偏對方根本察覺不到他的震驚，反而笑得春風拂面，“你好，我是宋思凡的爸爸，宋秋江。”

“宋、宋先生您好！”雷蒙手忙腳亂地把名片放進口袋，伸手與他握了握。

“叫伯父就行了。”宋秋江一臉慈愛地看着他，“多謝你這段時間對思凡的照顧。”

這見家長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兒？雷蒙偷偷看向宋思凡，後者轉頭看天，一臉的事不關己。

“伯、伯父。”雷蒙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其實是我受宋思凡照顧頗多，應該我謝謝他。”

“哦？”宋秋江含笑轉向宋思凡，意味深長地說，“原來我兒子這麽喜歡照顧別人。”

“你不是要去吃飯嗎？還走不走？”宋思凡拉開車門，轉頭對雷蒙道，“順便送你。”

“不，不用了，你們走吧，我就不耽誤你們了。”雷蒙哪裏還敢上車，一只狐貍已經夠他受得了，現在來了一窩狐貍，趕緊一溜煙跑了，“我叫了出租車，伯父再見！”

目送他離去，宋秋江悠悠地說，“他只跟我說了再見。”

宋思凡：“……”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再好好照顧照顧人家。”

宋思凡：“……”

宋秋江自言自語地念叨着，拉開了寶馬車門坐進副駕駛，“你怎麽買了個這麽廉價的車？”

宋思凡幹巴巴地回答他，“沒錢。”

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宋秋江若無其事地撫過寶馬的內飾，“家裏的阿斯頓馬丁還在等着你回去呢。”

宋思凡無視了他話中的深意，直接問道，“你想吃什麽？”

“你選吧，清淨一點的地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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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雷蒙沒見到宋秋江，倒是下午在辦公室給徐耀演示第四次集團銷售季度彙報PPT的時候，徐耀突然被叫走，過了半個小時才回來。

雷蒙暗自揣測估計跟宋秋江有關，大概職位太高所以自己這種小人物無緣得見。親屬關系一般在外企公司都很敏感，等徐耀重新坐下，雷蒙斟酌着語言，裝作随意的口氣問道，“最近公司是不是來了個大人物？我看總監們都很緊張的樣子。”

“嗯，總部的CFO。”徐耀轉了轉鋼筆，銳利的目光直直看進雷蒙心底，“你怎麽知道的？”

雷蒙心頭一跳，趕緊解釋：“宋思凡告訴我的。”雖然不是他直接說的，不過也差不多吧，反正推給宋思凡就是了。

徐耀的鋼筆停了一下，很快又重新轉動起來，“他還真是什麽都跟你說。”

雷蒙心虛地低下頭，“我再接着剛才的地方給你彙報，看這個PPT……”

徐耀一邊聽一邊提意見，沒了以前默默聽完不打斷的禮貌，最近他的脾氣比以前更難以捉摸了，只要報告有一點兒不滿意就一頓臭罵，毫不留情。之前只要返工超過三次時，雷蒙就該使出各種耍賴招數試圖逃避重寫的命運，這次竟然不管徐耀多苛刻，他都一言不發回去重寫，簡直要變身完美下屬。

其實雷蒙倒不是突然對銷售工作産生了無與倫比的熱愛，只是覺得整天龜縮在座位上修報告也好過到處亂晃遇見宋思凡，他知道自己這是鴕鳥心态，可就是不願意把頭從沙子裏|拔|出|來。

“篤篤篤。”

待兩人交流完畢，适時地響起一陣叩門聲。雷蒙轉過頭去，看見宋思凡閑适地靠着門，露出一個微笑，“聊完了嗎？”

徐耀看見他就不爽，語氣不善地問，“你有什麽事？”

“我找……”宋思凡的目光在雷蒙身上轉了一圈兒，對上徐耀的目光，“徐總。”

一聽跟自己沒關系，雷蒙連滾帶爬地跑了，很沒種地丢下了自己的BOSS。

對雷蒙都沒什麽好臉色，徐耀更不可能用多好的态度迎接宋思凡，他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散發着不歡迎的氣息，“你找我幹嘛？”

“就我上次的建議，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什麽建議？”

“跟我合作的建議啊！”

“呵呵，”徐耀冷笑兩聲，“能把騰龍那種項目都搞砸的人，有什麽資格跟我談合作？你倒是給我一個合作的理由。”

“你這樣，真的沒意思。”宋思凡施施然坐在之前雷蒙的位置上，“騰龍項目，你知道為什麽會出問題。而且我相信，你知道的比我還多，否則你不可能出手相助。”

徐耀沒說話，輕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這幾年公司的訂單一直被莫名中止，你肯定早就察覺了。簽訂合同不可能跳過銷售部，那麽多訂單，其實都被悄悄完成了，可是項目款去哪兒了呢？”

徐耀擡了擡眉毛，終于肯正眼看他，“哦，那項目款去哪兒了呢？”

“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也知道，只是你一直獨善其身而已。”宋思凡一臉的無奈，裝傻的徐耀讓他覺得心好累，“總經理提拔你這個新人，無非是想讓你幫他掃清銷售部的障礙，你明知道這樣不好，但是你為了往上爬沒有辦法。不過好在你雖然沒能站出來阻止他們，卻也沒有從中牟利，只是默許了他們這種行為。因為你知道自己的力量杯水車薪，所以不做無謂的犧牲。”大丈夫能伸能縮，識時務者為俊傑，宋思凡在心裏默默為徐耀點了個贊。

徐耀琥珀色的眼神終于出現一絲波瀾，宋思凡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目光一轉湊近徐耀，壓低聲音道，“而且我還知道，你根本沒打算一輩子受總經理的制約，這些年銷售部總監一職做下來，你早就鋪好了自己的關系網，随時都可以準備跑路。你給自己留了兩條路，首選進軍亞太區總部，接替張老的位置，離開齊亞機械公司這個是非之地。如果這條路行不通，就幹脆辭職，一個手握大量客戶資源的銷售部總監，相信也不愁找不到下家。”

“據我了解你其實一直都在為去亞太區總部做準備，”宋思凡眯起鳳眼，笑得像狐貍一樣，“可是幾個月前張老告訴我，你拒絕了他去亞太區總部的邀請——”

宋思凡欣賞着徐耀的臉色變化，微笑着揭開謎底，“多年的心血功虧一篑，就是因為許微塵吧？”

“你想怎麽樣？”自己悄然鋪設了多年的計劃就這樣被輕易說出，徐耀反而一身輕松，他早已做好各種準備，就算宋思凡公之于衆，大不了舍棄齊亞這個平臺，他并不是很擔心。

“別緊張，徐總心思缜密，計劃周全，又愛得深沉，我非常欣賞。我知道你的顧慮，你不願意和總經理同流合污，又不想離開齊亞機械公司，所以你只有一條路可以選。”宋思凡指了指自己，“那就是跟我合作。”

“你？”

“就是我，而且只有我。”宋思凡志在必得地注視着徐耀，目光灼灼，“跟這個公司一起腐朽，或是跟我重生。你是聰明人，你知道該怎麽選擇。”

長久的沉默之後，徐耀開口問道，“我憑什麽信你？”

“剛好這兩天總部的人過來，我拿到了一樣東西，應該可以給你足夠的信心。”宋思凡推了一張紙到他面前，“這就是我的籌碼。”

徐耀拿起這張被寄予了厚望的薄紙，齊亞專用的LOGO和總裁的花式簽名中間夾着一行醒目的标題：

《齊亞集團巡視監察官任命書》

作者有話要說： 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