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42章 秋江

随着最後一個出去的人輕輕關上門，會議室裏就只剩下總經理、財務總監和審計團隊。

劉毅斌揣測着秋江先生的反應，熱情道，“諸位遠道而來，倒時差一定很辛苦。要不要先去賓館休息？後面我安排一下帶幾位到B市的風景區轉轉……”

“不麻煩你了。”秋江先生溫和地拒絕他，“不瞞你說，我是在B市長大的。”

“啊？這麽巧？那現在怎麽……”瓷國人一向鮮少有機會能在米國的企業擔任高管，劉毅斌很是吃驚，想多了解一點這位神秘的CFO。

“後來我去米國留學，認識了我的妻子，就留在米國了。”秋江先生抿了一口茶，他的茶杯和茶葉都是秘書特意帶來的，溫潤的白瓷捧在修長的五指中，與他本人的氣質相得益彰。

“這樣啊。”劉毅斌識時務地沒有深究，把話題轉到審計上來，“以前都是會計師來審計，這次由您親自出馬，是集團總部對我們齊亞機械公司特別重視嗎？”

秋江先生放下瓷杯，秘書立刻上前一步蓄滿水，“你不用緊張，只是我最近不得不來一趟B市，剛好趕上年度審計，就順便一起來了。”

劉毅斌想到他既然說在B市長大，回來探親也屬正常，原本吊着的心放了下來，“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審計？”

“這就開始吧。麻煩先把近年的財務報表拿給我們。”

財務總監早有準備，拿起桌上的檔案袋遞過去，“您慢慢看。”

審計團隊立即投入工作，秋江先生只是袖手坐在一邊，秘書時不時跟審計團隊溝通，過來低聲詢問他的意見。劉毅斌有條不紊地指揮各個部門源源不斷地調來各種資料，好不容易等文檔審完，已經臨近下班了。

“報表的審計告一段落，這些還給您。”秋江先生示意秘書把審好的資料還給財務總監。

見他的臉色如常，劉毅斌暗暗松了一口氣，“有哪些我們做得不足的地方，還請您指正。”

“沒有，劉先生做得很好。”秋江先生垂眸掩住眼底的深意，“接下來，我想跟重要部門的負責人單獨聊一聊。”

“沒有問題，只是現在快下班了，您看是不是從明天再開始？”

秋江先生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一點時間，我就先聊一個部門吧。你不用陪着了，我聊完就直接回賓館了。B市我很熟，請放心。”

“好的，您準備從哪個部門開始？我通知負責人過來。”

秋江先生笑笑，“那就從問題最大的項目管理部開始吧。”

劉毅斌有些詫異他的選擇，槍頭鳥直指宋思凡，他一時不知該郁悶審計團隊對宋思凡的重視，還是慶幸宋思凡的倒黴。

沒過多久，宋思凡跟着財務總監晃了過來，他随意地搭在椅靠上，看上去并不慌張，帶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淡定。

秋江先生也不介意他的散漫，對劉毅斌道，“劉先生，可以給我們點空間，讓我們單獨談談嗎？我希望對話全程保密，這樣才能反映最真實的情況。”

“沒問題。”劉毅斌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擔心之前打壓得有點過，宋思凡會為了報複在秋江先生面前诋毀他，但是面上卻絲毫不顯，他暗地裏給了宋思凡一記警告性的眼神，帶着財務總監離開。秋江先生也揮退了秘書等人，會議室裏只餘兩人遙遙相對。

宋思凡目送他們走遠，把門鎖上，然後随意地走到秋江先生面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秋江先生眼角含笑，親昵地叫了他一聲，“思凡。”

“嗯。”宋思凡悶悶地問，“怎麽是你親自來了？我電話裏不是說寄給我就行了嗎？”

“本來是打算寄的，但是你媽媽她不放心，特意叮囑我給你送過來。”秋江先生不滿地說，“你以為我願意千裏迢迢趕過來做我二十年前就不用再做的審計工作？”

宋思凡微微颔首，索性不去糾結運送方式，單刀直入地問道，“我要的東西呢？”

秋江先生從公務包裏拿出一張薄薄的紙，放在桌子上，“我帶來了。”

宋思凡伸手要去拿，秋江先生一只手指壓在紙上，不讓他這麽輕易地拿走。

“想要，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啧。”宋思凡嘀咕了一聲，收回手靠坐在椅背上，“說吧，這次又是什麽問題？”

“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回來？”

“誰知道呢，也許就不回去了。”宋思凡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秋江先生嘆了口氣，“你媽媽很擔心你。她本來準備自己來，但是有事耽擱了，所以特意把年度審計的日子提前，好讓我光明正大地來看你。”

“來就來了，看就看了，還搞什麽光明正大……等等，難道你以前還偷偷摸摸地過來看過我？”

秋江先生笑而不語，“當初也不知道是誰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了，你倒是聰明知道躲到爺爺這裏來，害我們找了好久。”

“背靠大樹好乘涼，沒有爺爺肯定分分鐘就被你們發現了好嗎。”

“我本來以為你會一直躲着我們，所以就算知道你在B市我們也不敢貿然過來。之前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雖然是有求于己的電話……但是秋江先生選擇無視了這個細節。

“你也別怪你媽媽。我一直在開導她，現在她也想開了。”秋江先生頓了頓，“你那個小明星，要是真打算好好相處就帶回來吧，這次你媽媽不會再逼你了。”

宋思凡苦笑了一下，“我跟小明星掰了。”

秋江先生露出吃驚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曾經宋思凡公開出櫃，他母親為家族聲譽考慮極力反對同|性|愛情，兩人間爆發了激烈的争執，最後宋思凡切斷了所有的通訊工具，偷偷跑回瓷國陪小明星到B市發展，一時間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就……掰了？”

為了那個剛認識不久的小明星甘願放棄家族的一切，如今勉強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居然掰了？“你沒告訴過他你是……”

“嗯。”宋思凡打斷他，“他并不知道我跟家裏的事。”

“你就沒考慮過告訴他？也許說了他就回心轉意了。”

“沒有，他不需要知道。”

“所以他也不知道你淨身出戶剛到B市過的是什麽日子？”宋思凡爺爺敵不過獨孫的哀求，只肯出手幫他瞞住父母，卻也很反對這段關系，不願意給予更多的援助。等秋江先生好不容易找到宋思凡，曾經的天之驕子隐藏起自己所有的鋒芒，成了一名再普通不過的打工仔。

秋江先生知道他少年心氣，不肯向家族低頭，只好托齊亞集團亞太區銷售總監張老幫忙，恰巧此時齊亞機械公司的項目管理部總監一職有空缺，張老就舉薦了宋思凡。這也是宋思凡一直被傳有亞太區總部後臺關系的原因。

“要不是我托張老幫你找了這份工作，你還準備糟蹋自己多久？”

宋思凡沉默，秋江先生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想撫摸她的頭發，剛碰到亞麻色的發絲又改變主意，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

“那現在呢？你上次打電話說的那個半夜送他就醫的朋友，是你的新對象嗎？”

“他？”宋思凡想到了雷蒙那張豬頭臉，自從他突然離開自己家，這周好像都沒怎麽見到他了。明明只隔着上下一層樓的距離，不可能一次也碰不到。

宋思凡眯起眼睛。難道說……他在躲着自己？

秋江先生知道宋思凡的脾氣，确定的關系絕不會畏縮承認，既然不置可否，“那你現在又孑然一身咯？”

宋思凡還在思考雷蒙躲着自己的原因，随口敷衍地答道，“算是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跟小明星掰了以後，你在B市已經沒有留戀了？”

宋思凡擡眼，茶色的眸子平靜得如同一潭深淵，“你想說什麽？”

“我就是想說，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回來？你媽媽很思念你。”秋江先生不動聲色地陪他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

這次宋思凡沒有急着拒絕，他垂眸沉思了一會兒，低聲說道，“等我這邊結束。”

聽見他這話，秋江先生不由得欣喜若狂。原本以為矛盾不可調和，連來看他都不得不打着公司財政審計的名義，現在他居然松口，答應回來了。

“看來，這場分手傷你很深啊……”秋江先生有些心疼，越是愛的真，越是傷的深。他想安慰宋思凡，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宋思凡無所謂地笑笑，想到“舊時光”買醉第二天雷蒙對自己的質疑，“是嗎？有人說我走出來太快，肯定不是真愛。”

“你……”秋江先生一時語塞，宋思凡趁機把他手指下的紙抽出來，飛快地檢查了一遍，鮮紅的公章和黑色的簽名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滿意地笑笑，折起來收進口袋，“謝謝你專程跑一趟幫我送過來。”

“不用，看到你好好的，沒有為情所困，我就放心了。”

“別把我的事告訴我媽。”宋思凡不放心地警告他。

“她早晚都會知道的。”秋江先生無奈地攤手，“你知道的，我瞞不住她。”

宋思凡知道他說的沒錯，煩躁地扒了扒頭發，“那你就盡可能地幫我拖着吧。”

“你真的不需要幫忙？那個總經理……你在這邊的日子不好過，她遲早會過來的。”

“不需要，我搞得定。”宋思凡站起身，“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還是你真有什麽財政方面的問題要審我？”

“審你就算了，本來我過來也只是走個過場，見到你我的任務就完成了。”秋江先生吹開漂浮的綠葉，喝了一口茶，悠悠說道，“真正的問題，是不可能從賬面上查出來的。”

“那你就趕緊把審計過了，別讓他們察覺到危機有時間補救。”宋思凡的嘴角上翹，微微顯露出躊躇滿志的得意，“你可不要壞了我的大事。”

“這可不一定……”秋江先生拖長尾音，果不其然看到宋思凡不爽的兩道目光，他毫不在意地笑了，勾唇的動作和宋思凡一模一樣，“除非你請我吃晚飯。”

宋思凡看了看表，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應該不會有人看到他們，“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地透露一點宋總的過往，這章把之前有關宋思凡的一些伏筆串在一起了。

【小劇場】

年糕：你老公辣麽碉堡你造嗎？

雷蒙：……你給我機會造了嗎！

年糕：哦，那下章讓你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