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8章 是他

老雷家的基因，雷震天老實憨厚，李玉萍獨斷果敢。雷蒙遺傳自雷震天，天生一張真誠臉，不管胡謅什麽，只要把五官擺好，都能正正經經瞎忽悠人。

恰巧雷蒙又是個先天的話唠和後天的好脾氣（被雷萌和李玉萍磨得），對什麽人都自來熟，習慣性出賣節操也沒什麽心理負擔，跟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聊的來。憑借一張臉和一張嘴打天下，指鹿為馬颠倒黑白，陌生人根本分辨不出來，妥妥上鈎。

這二十多年來雷蒙不管是打工賣保險還是項目管理的工作，靠臉忽悠幾乎百戰百勝。唯獨在自家妹妹身上觸了礁，沒把雷萌喜好唇紅齒白娘炮小明星的愛好給糾正過來，成了雷蒙人生中一大遺憾。

長相好看如徐耀楊绮麗當然很适合做銷售，誰不喜歡俊男美女呢？對于長相好看的人，人們通常會抱以最大的寬容。但若論推銷成功率最高的，卻恰巧是雷蒙這種，長得順眼，笑容真誠，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社會好青年。當他專心注視着一個人，用沉穩可靠的聲音給對方洗腦的時候，對方會由衷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為自己着想，最後往往花錢冤枉錢還會感激涕零。

雷蒙這種人就像是為銷售而生，萬一去搞傳銷肯定禍害一方，幸好在李玉萍從小嚴格的家教下雷蒙還是勉勉強強成為了一名正直的好青年，最多就是賣了三個月保險，賺了點生活費。他賣保險的老板早早發現了此人奇貨可居，曾經真誠地建議他留下來進軍售樓界，肯定前途無量，雷蒙沒什麽猶豫就婉言謝絕了，選擇了項目管理作為自己的終身事業。後來B市房價飛漲，沒幾年就漲到了天價，雷蒙捶胸頓足後悔不已，結果沒想到兜兜轉轉，最終又回到了銷售行業。

徐耀當初面試他也正是看中了面相這一點，雖然理智很清楚這貨就是在睜着眼睛說瞎話，可是心裏總有個微弱的聲音在悄悄地說，萬一是真的呢？徐耀知道這種動搖意味着什麽，所以一反常态破格錄用了他。

雷蒙申請出差的時候，徐耀什麽也沒說，揮揮手讓他去了。拖着行李出門之前，雷萌靠着門翻着眼睛問他，“你不是不想做銷售麽，幹嘛還這麽拼？”

雷蒙揉了揉她的頭，嘆了口氣：“愛好跟工作是兩碼事。能把愛好變成工作最好，如果不行的話，工作就是工作，就算不喜歡也要盡力做好。你做的事要對得起公司開給你的工資嘛！”他有點困擾地搔搔頭，感慨道：“齊亞這麽慷慨，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摸魚了……好煩哦！”

雷萌懶得聽他自戀，一腳踹在他的行李箱上，“快滾吧。”

雷蒙這一出差，前前後後大約歷經了小半年，先是馬不停蹄地拜訪了楊绮麗給他的所有客戶，又順便拜訪了周邊類似的客戶。他在從入職到現在，辦公室裏根本沒呆幾天，沒人知道他人哪兒去了，袁傑開始還問了幾次，後來索性都當銷售部沒這號人。

徐耀也不管他，任由他在外面晃蕩，反正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六個月試用期一過，如果評估不合格，就要直接走人。雷蒙好像壓根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別人都是早早開始部門內部搞關系，每天加班刷存在感，或者做出點什麽業績博老板歡心，他依舊在獨自出差。

期間只有楊绮麗打過兩次電話給他，想提醒他別忘了準時回來做試用期評估。一次他跟客戶喝酒喝得不省人事，電話接起來就開始唱歌，楊绮麗在電話這頭都能感覺到酒氣撲鼻直接挂了電話。另一次他在荒涼的戈壁灘上，這兒有個大項目正在施工，他就跟人家項目負責人看現場去了，兩人在電話裏互相喂了半天，也沒聽見對方在說啥。從此以後楊绮麗也放棄了他。

幸好雷蒙還記得試用期評估這回事兒，倒是準時回來了，不過也瀕臨試用期評估的截止時間了。他回來後先是從行李箱裏拿出厚厚一沓資料，把自己釘在座位上整理了三天三夜的報告，結束後回家洗了個澡睡了個覺，然後第四天一早，抱着一大摞資料和筆記本電腦，準時敲開了徐耀的辦公室大門。

徐耀正在寫集團銷售季度彙報的工作總結，頭也不擡地甩給他一句話：“試用期評估是明天。”

雷蒙碰了一鼻子灰，他摸摸鼻子，燦燦地說道：“我知道，我是來做述職報告的。”

徐耀皺了皺眉，“述什麽職？”

雷蒙羞澀一笑，“就我這段時間出差的成果……”

徐耀放下鋼筆，長期養成的職業素質讓他忍住了想發火的沖動，打算文明地拒絕他，不過在看到雷蒙閃着希望之光的表情後，他決定抽個五分鐘聽聽一個項目管理人員的銷售述職報告。

雷蒙見他同意了，連忙打開電腦，把做了三天的幻燈片調出來，又把一大摞帶回來的資料一一攤開，瞬間就鋪滿了徐耀寬大的辦公桌。

徐耀見他這架勢有點頭疼，剛準備叫他簡短一點，電話就滴鈴鈴地響了起來。

雷蒙識趣地停下手中的動作，站起身關門出去了。徐耀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正是推給雷蒙的那堆客戶中最難搞的恒偉集團。

徐耀接起電話，“王經理。”

“徐總啊，好久沒聯系了啊，最近怎麽樣啊？”

“托您的福還算過得去，您有什麽事兒？”

“我就想跟你說，上次你們來的那個銷售小夥子真不錯，我只是跟他提了一句我們項目現場可能需要用到你們的一個小産品，他二話沒說就跟我跑到戈壁灘上去看現場了。還提了很多項目管理的意見，是個人才啊！辦事利落，喝酒也爽快，所以經過內部讨論，我們決定下個項目全用你們的産品。你就讓那小子繼續負責吧！對了，你們那個小夥子叫什麽來着？”

“雷蒙？”徐耀不确定地問。

“對對，就是這倆字兒。名片我給拉酒桌上了，回頭你讓他聯系我啊！我們下個項目馬上就立項了，我們要趕緊簽訂單合同。”

“好的，沒問題。”

“對了他身體沒事兒吧？上次喝酒一高興沒控制好把他灌醫院裏去了……”

徐耀擡眼注視着門外活蹦亂跳的雷蒙，絲毫看不出是剛從醫院裏出來的人，他琥珀色的瞳孔裏暗潮翻湧，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雷蒙見他電話打好了，立刻屁颠屁颠地滾進來準備繼續述職，生怕徐耀反悔。

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咱們……開始？”

徐耀很少開口提問，基本都是靜靜聽着雷蒙的分析。雷蒙把這些難搞的客戶分成了幾大類，一類是和齊亞有過誤會或者摩擦的，一類是大公司要求高意見多溝通不暢的，還有一類就是沒什麽談判的誠意惡意壓低價格的。根據不同的客戶分類，雷蒙提出了自己的處理建議。不僅如此他還拜訪了同類型的其他公司，并且進行了調查，标出有可能變成齊亞的潛在客戶。

就這樣，原本計劃五分鐘的述職報告最後變成了五小時。

被不打斷地陳述了五個小時，雷蒙感覺實現了人生價值，心滿意足地收拾電腦準備離開，徐耀沉默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恒偉集團的王經理剛才打電話過來說，他有個項目要給你。”

雷蒙想了想，“哦……就是戈壁灘的那個大叔。”

“你跟恒偉集團聯系一下，下周開會去跟項目管理部的人介紹下這個項目，為以後的交接做準備。”

雷蒙答應着，心裏暗自祈禱千萬不要碰到那個娘炮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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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當天，雷蒙一直在座位上墨跡到最後一刻，直到會議馬上就要開始，才磨磨蹭蹭抱起電腦往會議室狂奔。推開門發現，項目管理部的人早都已經到了。

橢圓形的會議桌一頭坐滿了人，雷蒙一眼掃過去，正是項目管理部的所有人員。

會議桌的另一頭，只有一個人坐在那裏，面前孤零零一杯咖啡，跟對面的人頭攢動比起來，顯得尤為惹眼。

面試時候的驚鴻一瞥，更衣室裏的管中窺豹，此刻雷蒙才真正在日光下看到了齊亞項目管理部總監的正面。

他的長相比雷萌iPad裏所有的小明星都要令人印象深刻。臉部輪廓很深，膚色偏白，嘴唇極薄，嘴角卻微微上翹，時常挂着漫不經心的笑。亞麻色的發尾随意地散落在靛藍色的西裝領口，整個人像是一塊包裹在得體西裝中昂貴的牛奶巧克力，被人優雅地擺在櫥窗中展示，誘惑着你嘗試甜蜜，又禮貌地告知你負擔不起。

他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在等人開會，倒像是旅游途中端着一杯咖啡恰巧在這裏坐下了。沒有一絲急躁的情緒，閑适地就像是來喝下午茶。

注意到會議室門口有人，一雙茶色的鳳眼似笑非笑，就這麽直直地看了過來。

雷蒙呼吸一窒，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會議室門口呆立了許久，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快步走到演講臺插上投影儀。

深吸一口氣，雷蒙擺出自己标志性的真誠臉準備博好感：“早，我是銷售部的新人雷蒙，英文名是Remon，今天負責給大家介紹恒偉集團的新項目。項目管理部的諸位，先來個自我介紹讓我認認臉呗？”

臺下的人對視一眼，齊刷刷地望向會議桌對面。

被行注目禮的那人嘴角上揚，眼神裏閃爍着玩味的笑意，深深地看了一眼臺上的雷蒙。

“我是項目管理部總監，宋思凡。”

——雷蒙終于明白論壇回帖那個“呵呵”的含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很抱歉今天發文遲了！

主要是因為昨天看了一下大綱發現如果按照原來的故事線，妖孽攻要在3w字以後才出現，考慮到群衆的心情，小修了一下大綱讓攻先出場。

然後就是對于妖孽攻的描寫……太痛苦了……整整寫了兩個小時……請無視那個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