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衛擎蒼帶着她飛奔到一個雙岔路口,說道:“嫂子走這邊,我走那邊。”
“好。”顧不上許多,淩月盈一口應道,率先沖了出去。
衛擎蒼見狀微微一笑,提氣向不遠處的目的地飛去,其實這兩條路都通向一個終點,但是淩月盈走的那條路要多繞個彎而已。
一路飛奔到約定好的地方,伶人館,他們可是花了很多銀子才說通這裏的老鸨幫他們合演一出戲的。
被老鸨迎進屋內,他急急地道:“一會兒就到了,你都準備好了嗎?”
“哎呀,公子放心,這大白天的咱們這兒也沒人來,而且打手咱們這就有,人販也請了戲院裏的人上了妝假扮了,一切都會按照公子的指示進行。”老鸨笑逐顏開地道,這可是個大客戶,一出手就是萬兩黃金啊,只是真不知道他為什麽肯這麽大手筆地出錢只為演一出戲,而且還要求館裏的人對此事守口如瓶,今後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記住,你從來沒有見過我。”
“哎呦,公子放心,咱們上上下下從來都不認識公子這個人吶。”老鸨笑得花枝亂顫。
衛擎蒼稍稍放下了心,“你下去準備吧,一會兒戲演得逼真點。”
“公子放心,只是那位被賣的公子現在哪呢?”
衛擎蒼咬了咬牙,“在屋裏,你叫人進來吧。”突然想到什麽,臉色一板,“聽着,叫演戲的人手腳幹淨點,要是敢碰屋裏的人一根汗毛,我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鸨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公子放心,公子放心,他要敢多看一眼,我把他眼珠子挖下來給您下酒。”
衛擎蒼算是稍稍放下了心,走進屋內,不知二哥他們準備得怎麽樣了?
可一進門,他就愣住了,“你們怎麽還沒準備好?”
東威苦笑着,“三哥,我真怕大哥會受委屈。”
“怎麽了?”衛擎蒼一臉不解地問。
“你不會自己看。”伍弈雲暴躁地吼道。
衛擎蒼仔細看了眼床上仍處于昏迷的獨孤朔,臉也黑了大半。
颀長瘦削的身體在大床上顯得格外柔弱,絲毫不見平時冷肅懾人的氣質,披散的黑發有幾縷落在臉上,非但沒有讓他顯得狼狽,還多出一抹頹廢的美感,根本不用寬衣解帶,也無須刻意營造氣氛,單單是那麽随意地一躺就是萬種風情。
這麽桃花,不是造孽嗎?
“算了,我看也不用準備什麽了,就這麽着吧。”衛擎蒼心裏也開始沒底,把這樣的大哥交給別人,就算砸了萬兩黃金,他還是不放心。
“三哥,大嫂呢?”
“放心,馬上就到了,一切都在計劃中。”
半刻鐘後……
“好像開始發作了,怎麽辦?”
“你們不是已經……”衛擎蒼臉色也跟着花花綠綠地變來變去。
兩人痛苦地點點頭。
“你們急什麽?”
“不是你說那藥效發揮得慢,怕大哥清醒誤事嗎?”
三個人原地轉起圈圈,一時間都沒了方寸。
“算了,反正大嫂應該馬上就到了,咱們再等一會兒吧,死不了人的。”衛擎蒼故作冷靜地道,其實他心裏也開始着慌了,就這麽一段路,爬也該爬到了啊。
一刻鐘後……
“三哥,我看不行了,這藥能解嗎?”
“能。”
“真的?那還不把解藥拿出來?”
“我沒有,不過解藥馬上就快過來了吧。”
兩人一聽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無比。
這個馬上還要馬上多久啊?
又是半刻鐘……
“三哥,大哥好像發燒了,你快想想辦法啊。”
“我能有什麽辦法?”
“你當初怎麽不選個能解的?”
“大嫂醫術那麽好,要是選個有解的還能成事嗎?”
“那現在怎麽辦?”
“奇怪,大嫂應該到了呀。”
“三哥,你确定你沒為大嫂指錯路嗎?”
“絕對沒有。”
兩刻鐘後……
門外傳來敲門聲,三人一起奔到門口,你一句我一句地問道:“她來了嗎?”
“到哪兒了?”
“看起來生氣嗎?”
門口的老鸨被他們問得一愣,“公子說的人還沒到,不過剛剛公子不是說把演戲的人領過來嗎?”
“取消了。”衛擎蒼冷若冰霜地道。
“啊?是不是我選的人公子不滿意,那公子爺可以自己挑,戲班子還有……”老鸨一臉驚慌。
“錢會照付,你們出去吧。”
現在他哪有心情想那計劃,他只祈禱大嫂可以早點趕到。
“哎呀,大爺您真是好人……”一聽到金錢不誤,老鸨立刻眉開眼笑,然後,無竟中地向屋內瞥了一眼,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床上那抹如夢似幻的人影。
“你的眼睛不想要了嗎?”伍弈雲側身擋住老鸨的視線,面孔已經結霜。
衛擎蒼除了氣憤外,也是一臉僥天之幸的樣子,幸好他聰明地決定中止計劃,否則大哥不是羊入虎口嗎?就算他花了萬兩黃金,也難保演戲的不會假戲真做,趁機揩油。
“出去。”東威冷斥一聲,吓走了老鸨等人。甩上門,氣得嘴角抽搐,那些人是什麽眼神,一臉的猥瑣,想碰大哥,除非踏過他的屍體。
此刻怒急攻心的他早忘了早前的計劃,只剩下維護自家兄弟的憤憤不平。
“大嫂怎麽還不來?”衛擎蒼一句話讓他從氣昂昂的大獅子又變成了愁煞煞的小綿羊。
三人繼續在屋內做着圓周運動。
“三哥,大嫂會不會太慢了點?”東威擔憂地問。
“我出去看看。”伍弈雲也呆不住了。
“見到大嫂直接帶回客棧,就說大哥已經搶回來了。”這個事兒弄得,怎一個亂字了得。他這不白忙活了嗎?戲沒看到,還惹得一身腥。
伍弈雲微微點了下頭,就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淩月盈看着面前的三岔路口,滿臉的黑線,竟然忘了自己是個路癡,還敢和人分頭行事,真是越忙越出亂子。什麽時候迷路不好,偏偏在這種時候……
“大嫂,你在這裏做什麽?”伍弈雲一出門沒走多遠就見到要找的人了,不會吧,她這是……迷路了嗎?
“咦?是你,太好了,找到朔了嗎?”
伍弈雲聞言想起正事,臉黑了大半,“找到了,大嫂快跟我回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淩月盈看出他的焦急,連忙跟着伍弈雲奔回客棧,遠遠的就見到衛擎蒼和東威兩個人在門口打着轉,一見她來忙将她帶進屋內,然後雙雙退出屋外,末了,還替她關緊了房門。
她一臉詫異地走到床邊,就看見獨孤朔通紅的臉頰,伸手探向他的額頭,好燙,纖指把上脈搏,從懷裏取出一只紅瓶,“幸好我早有準備。”她就知道,他這張臉早晚會惹出這種是非。
喂他吞下一顆藥丸後,她才轉身向門外走去,招來神色詭異的三人。
“大嫂,這麽快就完事了?”東威神色游移。
什麽完事?她懶得細想,“去弄點冷水,朔有點發燒了。”
“大嫂,你可別誤診。”衛擎蒼冷汗直冒。
“誤你個頭,有空去燒點熱水,一會兒可能用得着。”吩咐完後,也不管三人青黑的臉色,轉身回房。
床上的人不安穩地扭動着身體,無意識地吐出一陣陣銷魂的呻吟。當然這一次她沒有想歪,不是她不想,而是沒有來得及……
“不要……公主……不、放開我……”破碎的聲音挑起她濃濃的保護欲。她不知道在過去他曾經歷過什麽,但單憑這聲公主和失傳已久的葬紅顏,她就知道那件事與百湖公主脫不了關系。而只要與那個女人扯上關系的事,八成不會是什麽能見光的事。
在衛擎蒼端水進來時,她随口問道:“喂,你認識百湖公主嗎?”
“何止認識。”衛擎蒼冷冷一笑,“我們身上的寒毒就是拜那女人所賜。”
“為什麽?我是說你們還這麽年輕,而她……”
“而她是我們的前輩?”衛擎蒼露出一抹稱不上是笑容的笑容,“我們的師傅是就是三十年前叱咤江湖的五行修羅,也許你聽說過百湖公主鐘情家師的事情。”
見她點頭,他才娓娓道來:“大概在三十多年前師傅得遇師母,夫妻恩愛,育有一子,本是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沒想到百湖公主對師傅一見鐘情,百般誘惑不成,竟開始施毒暗算,葬紅顏就是她研制出來的寒毒,師傅一生碎心于武學,從未學過歧黃之術,中毒後武功大減,被迫與師母隐居山林,将五龍堡交于大哥打理,那時大哥年僅十二歲。”
想起早先那些凄苦,他慣有的笑容不由消失了,“誰知道那女人還不肯罷休,師傅不在,就将魔掌伸向了大哥。将大哥強行擄走後,放話讓師傅去天山一會,可師傅得到消息趕往天山,已經是三天之後。我只記得大哥被救回時奄奄一息,師傅非常痛苦自責,雖然師傅什麽都沒說,但我們都知道他當時的身體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在那之後沒多久,師傅與師娘就失蹤了,百湖公主也被師傅重傷,臨死之前來到五龍堡,對年幼的小五施下寒毒,大哥氣得失去理智将她斃命于掌下。小五當時年幼,中毒後危在旦夕,我們為了救他,只有将毒分別引到自己身上,才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也是在那之後,為了替小五治病,大哥開始從商斂財,請名醫,買草藥……對當時年僅十二歲的大哥來說,那擔子是太重了。後來我們稍稍大了,二哥也開始經營藥草生意,而我學起了醫術,四弟竟做起了盜賊……”
“總之,不管你們做什麽行業,目的都是尋找寒毒的解藥是吧。”這幾個家夥還真是可愛吶。
“大嫂英明。”
“最後一個問題,朔和五行修羅僅只是師徒嗎?”她一臉嚴肅地問,她記得五行修羅育有一子,若是事情真是她想的那樣,百湖公主公盯上朔也就合情合理了。
“大嫂也發現了嗎?其實我當時年紀太小,記不得了,只知道大哥一直與我們同喚師傅,但是……大嫂應該知道,大哥那張臉是讓人過目難忘的,而我記憶中的師傅也從來不曾淡忘過。”
該死的,她就知道是這麽回事,因為發生過那種事情,所以朔才認為自己配不上她嗎?
“我曾經跟大嫂說過,那次事後,大哥半年沒有說過話,再出門都是披裘覆面,這些都是真的,所以,大嫂應該明白,大哥肯為了你拆去那層保護,意味着什麽。”
她只覺心口盈滿的都是憐惜以及那無法忽視的心疼。
看他年僅十二就肯為了幺弟抗起龐大家業,就知他性子多麽執拗堅韌,他認定了一件事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改變的,既然他此刻認定了自己不是她的良人,那恐怕就沒可能像她原來想象中的那麽容易雙宿雙飛了,想到這兒她唏噓不已。
早上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她驚訝地看着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然後猛然回神,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獨孤朔抓住她的小手,聲音帶着剛剛睡醒的沙啞:“已經沒事了。”
淩月盈小臉一紅,跳下床,奔了出去,照顧了他一晚,可是把她累慘了,想不到美男發燒也一樣折騰人。一會喊冷一會喊熱,害得她一會命令衛擎蒼去打涼水,一會又命令東威升火把水燒熱。最後實在熬不住,趴在床邊就睡了,至于後來是怎麽到了床上的,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難道她“色”性堅強,夢游時摸上去的?
“他們三個呢?”有些賬該找他們算算了。竟然敢設計他!雖然昨天一直意識不清,但他還清楚地記得媚藥肆虐的滋味,不用問,一定是那三個不要命的家夥搗的鬼。
“他們說五龍堡有急事,你燒一退,他們就上路了。”
恨得牙癢癢的,獨孤朔氣急敗壞地低咒了一聲。
“對了,你為什麽急着回五龍堡?”本來沒有懷疑衛擎蒼的說詞,但仔細想來,那小子八成搞了鬼。
“他騙我小五的寒毒複發了。”咬緊牙關,那幾個家夥竟敢拿小五做文章,他們明明知道小五的身體狀況,怎麽敢拿他來撒謊?
“哦,你不用擔心,我前幾天已經給過他們壓制寒毒的藥物了,過一陣回揚州取了藥,我們就去五龍堡,放心,我會醫好他們的。”
“你說什麽?”與其說他激動倒不如說他激憤,他早就隐隐猜到事情始末。
“你的武功還沒恢複嗎?”
獨孤朔這才注意到自己丹田內已經凝聚不少內力,甚至比他毒發前還要充沛,寒毒還在,卻絲毫沒有阻止內力的運行,像是被什麽壓制住了。
“盈兒?這是……”
“我不是說過嗎?我是神醫啊。”
她是說過,但他當時只當玩笑,雖然他後來毒發後,一直是她在為他配藥,他心中隐有懷疑,但是一直沒有恰當的機會詢問。
“老三知道?”
“知道什麽?”她明知顧問。
“你能解寒毒。”
“知道。”
“該死。”也就是說他被擺了一道嘛。
她微微挑眉,昨天她就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不對勁兒,今天一看朔這麽惱火的表情。她大概也猜得到那三個家夥做了什麽好事。只是……“他們為什麽這麽做?”
俊臉一紅,呈現出難掩的羞澀,“他們活膩味兒了。”
“朔,他們是想讓我們提前洞房嗎?”語不驚人死不休。
獨孤朔頓時面紅耳赤。
“沒……你別……亂想。”
“而我,辜負他們了?”
某人尴尬到沒臉見人了。
“朔,這次是我不對,咱們重新來過。”
“盈兒!”不知該氣該笑,他無地自容地喝道。
“朔,你喜歡我嗎?”她懶得繞圈圈,直接地問。
獨孤朔聽出她語氣中的執着,微微嘆息:“盈兒,你值得更好的。”
“我只想和朔在一起。”她扁起嘴,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相信我,你會遇到更好的。”
“朔不喜歡我嗎?”
“喜歡。”
“喜歡為什麽不想娶我?”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即使沒有了寒毒?”她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即便沒有寒毒。”眼睑顫抖地遮住眸中的絕望。
“朔,你不娶我,我就當一輩子的老姑婆。”
隐去憂傷,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傻丫頭,你知道什麽叫老姑婆嗎?”
“讨厭。”捶了他一拳,輕輕的。
“盈兒,等以後你認識的人多了……”
“反正你就是認定我遲早有一天會愛上別人是吧?”
“……是,你還年輕。”卻不希望真的有那麽一天,是他自私吧。
說得好像他多麽老似的,也不過二十三歲的小老頭。
“你真的不肯改變主意嗎?”
“……”
“好吧,我懂了,日久見人心,你就等到我人老珠黃再娶我吧。”她就不信她堂堂淩家小霸王,會搞不定他。
淩月盈沒能把獨孤朔搞定,但沒過幾天,段峥塵就把獨孤朔給搞定了。
那一天,獨孤朔和淩月盈剛好游完揚州趕回五龍堡。當然,淩月盈的那些寶貝也由獨孤朔雇了車隊一起帶過來了。
兩人帶着浩浩蕩蕩的車隊日夜兼程,總算在過年前趕到了五龍堡境內。誰知迎接他們的不是堡裏的列隊歡迎,而是段峥塵帶領的百餘名武林人士。
就這樣兩隊人馬狹路相逢了。一面是只有一人會武的車隊,一面是百餘衆的武林高手。
淩月盈第一次見到段峥塵,一看才發現他竟與朔有幾分神似,倒不是長相,論長相,沒人能跟朔比,但是他卻是在氣質上與朔有些相像。
“敢問姑娘可是姓淩?”段峥塵看到她後一臉激動地問道。
“……是。”她又不是菩薩,他為什麽做出遇見神明的表情?
“你來這裏幹什麽?”獨孤朔神色冷硬地問。
“在下是來向淩姑娘求藥的,內子自幼便有心疾,群醫束手無策,更有甚者預言內子活不過今年年關,所以,求淩姑娘與在下前往鐵堡一趟,如若能救得內子性命,段某做牛做馬,無所不從。”
“朔,你覺不覺得他有些像你?若是你再不肯娶我,我不如嫁他算了,人家可是對我無所不從呢。”
她一句無心的玩笑,卻讓兩個男人變了臉色,同樣的蒼白,只是獨孤朔看起來更糟糕一些。
“不行。”他斷然地打消她的念頭。
“為什麽?”丢了記白眼,他說了算哦!
“他根本不可能善待你!”這個男人太冷酷,與他是一種人,一旦愛上,就不會再去愛另外一個人,段峥塵會給她名分,給她一切,卻不會給她半點愛意,簡言之,這個男人配不上她。
“如果我偏要呢?替代品也好,聊勝于無。”她試探地問。
“如果是他,我寧可你嫁給……”那個我字到嘴邊溜了一圈,又險險地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與段峥塵有幾分相似,也正因如此,他才不确定她會不會真的如所言般為尋替代品,而願意下嫁。
但是對于淩月盈來說,他的反應夠精彩了,也讓她下定了決心,“那你聽好了,如果你不娶我,我就嫁給他。”
段峥塵聞言一臉的難以置信,這就是傳說中的逼婚嗎?
而獨孤朔卻是滿臉的茫然無措,繼之而來的是憤怒驚慌,“你為什麽一定要逼我?”
淩月盈眸中閃過一抹黯然,“就算如此你還是不肯娶我嗎?”
“你剛剛是開玩笑的吧?”獨孤朔一臉焦躁,滿含期待地問。
“我懂了。”說完,她就向段峥塵走去。
可才走了兩步就被獨孤朔拉回懷裏,“不要,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不要為了跟我賭氣而嫁人……尤其是不要嫁給他。不要逼我,好嗎?盈兒,不要逼我,我們就這樣不好嗎?”
“不好。”她忍住點頭的沖動推開他,看到一向孤高冷傲的他滿臉恐懼,她真的好心疼,但若是此時應了他,恐怕就真的要當一輩子的老姑婆了。
看出她眼神的絕然,他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薄唇一張一合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就是要逼你,你的回答呢?”她賭了,雖然她就算再次失敗,還會另謀他法,但是心還是不由自主地希望着,希望着他心底的那道傷沒有那麽深。
獨孤朔無法出聲,只是睜大那雙惑人心魄的眸子看着她,他心中的混亂她明白,但是卻不想讓步。
他們只是對望着,他祈求着她的回心轉意,而她期待着他的承諾相守。
最後,她認輸地轉身向段峥塵走去,每走一步,心疼就加深一分,他不攔她,他竟不攔她,他不會攔她……
失望,絕望,心碎,是她愛得太執着,還是他傷得太深?她只是想與他白頭偕老,他卻一心只想将她托付良人。那麽至少在她所托非人時,他應該阻止她吧,縱容她小小的任性。
“你必須娶我,因為你有必須要救的人。”她語帶威脅地對段峥塵說道,他若敢在這關鍵時刻不配合,她一定會讓他的愛人得道升天。
“當然,我會娶你為正室,但是,你和謠兒兩頭大。”段峥塵眸中閃過一絲頑皮。
這男人夠識時務,看在他這麽鼎力相助的分上,他的女人,她救了。
聽到段峥塵的回答,獨孤朔臉色變得慘白無比。
“段峥塵,你敢娶她!”威脅的怒吼卻換來段峥塵無所謂的聳肩。
“對不起,我愛妻還要靠淩姑娘救命,別說讓我娶她,就算讓我叫她娘,我也得叫不是?”
淩月盈險些笑出來,這個男人一點也不像朔。至少他心中沒有傷,還懂得幽默。
獨孤朔頓時失了方寸,“不要走……”他再也無法忍受,心急如焚地上前将她擁進懷裏,緊緊地不留一絲空隙,在段峥塵點頭的那一刻,失去她的恐懼就淹沒了他,再也不能去思考配不配得上她,只知道自己絕不能放她走,不能讓別人奪走她,“為什麽要逼我,為什麽?”
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她心神一振,“娶我?”
“你……該死,我明知道你不會真的嫁給他,我明明知道。”他不知是說與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娶我?”她執拗地問。
朔倒是了解她,也正因互相了解,所以他們才在賭誰先讓步。
黑眸猶有餘悸地看着她,然後顫抖地閉上,“你贏了,你贏了,別再說要離開的話了。”他可以為了她的幸福而放手,讓她去追逐屬于她的幸福,但并不會讓她糟蹋自己,嫁給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
淩月盈露出得意的粲笑,搞定,雖然好像不是她搞定的。幸好他只是固執卻不迂腐,雖然木讷卻還知道變通。
“這個給你。”說着她将一瓶藥丢給段峥塵,“三日一顆,年後,帶她來五龍堡,我為她治病。”
“多謝淩姑娘。”段峥塵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驚喜,而後,他才想起一件一直被他遺忘到腦後的事情,“淩姑娘可聽說了慕容山莊的事情?”
“什麽事?”
她其實是沒興趣聽的,但是獨孤朔卻替她問了。
“聽說追劍山莊以慕容莊主毀約為名,強占了慕容家産業,并将慕容莊主及家眷軟禁在山莊之內。”
“哦?那些家夥終于玩火***了?”她幸災樂禍地道,早就知道宋家那只老狐貍不是什麽好人。
她風涼話是說得痛快,但還是在與段峥塵一行分別後,匆匆忙忙地趕往慕容山莊,這年……是沒個過了。
半路上,她收到一封意外的來信,信件是由一只白鷹送來的,一拆開信函,她就興奮地道:“朔,我爹來信說他最近會下山。”
“你爹?”不是死了嗎?沒敢說出來,只是奇怪地瞅着她。
“對呀,爹肯下山,一定是娘的病有所好轉了吧。”
“你娘?”
“朔,你怎麽了?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學我說話哦。”
“呃,盈兒,我聽說當年一戰,你娘不是……過世了嗎?”
“呸呸呸,童言無忌,我爹是什麽人,怎麽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呢?”
“那我們的婚事……”
“放心,我爹一定會喜歡你的。”她一臉篤定地道
“為什麽?你又不是你爹。”看着她自信滿滿的樣子,他忍不住勾了勾她的鼻子。
“嘻,因為爹說他像我啊。”
“他像你?”
原版的話應該是你像他吧。
“對呀,所以我喜歡的,他也一定喜歡。”
她哪來的這份自信?獨孤朔又開始示範何為秋風秋雨愁煞人了。
她的父母嗎?他……能配得上她嗎?
“朔,若是我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會放棄我嗎?”
“不會。”他語氣堅定地回道。
聞言,她甜甜地笑了,“這麽說,不管我爹态度如何你都會娶我了?”
“不。”
“不?”
“我會一直等到他接受我為止。”
這……讓她昏了吧。
突然她想到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朔,這次去慕容山莊,你不會還要争取慕容一家的同意吧?”
“不會。”
“幸好幸好。”
他見她一副僥天之幸的模樣,輕輕地笑了,“他們在你心裏已經不是親人了,不是嗎?”
言下之意,他只在乎她的感受,所以也在乎她的親人,他是這個意思嗎?
“朔,也就是說我不把他們當親人,你就不會管慕容家的事了?”如此的話,她就可以在五龍堡過年了。
“不。”黑眸寵溺地望着她,而後含笑地移開。
她不依地扯住他的衣袖搖晃着,“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回五龍堡過年,人家不要去慕容家嘛。”耍賴撒驕她有的是天分。
獨孤朔見狀又好氣又好笑,“傻丫頭,就算你不在乎慕容山莊,你能不在意你娘嗎?”
紅唇嘟得更高了,半晌才不甘地道:“去就去,不過咱們先約法三章,這第一呀……”
獨孤朔聽得滿臉黑線,上弦健步如飛,但無論上弦跑得多快,一人一馬都免不了這恐怖的折磨。
“暫時就這些吧。”剛剛好說到慕容山莊,她總算心不甘情不願地做了結語。
獨孤朔聽得頭昏腦漲,唯一知道的就是這絕對不只是約法三章,若非她嗓音稚氣很好聽,他早就睡給她看了。
“你都記住了吧?”她問。
“……記住了。”他猶豫地道。
上弦不知是不是湊巧發出一聲輕嗤,用鼻孔重重地噴了口氣。
淩月盈滿意了,帶頭走進生活了十六年的慕容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