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時老夫人
林思欣迫不及待地從陽白雲手中接過那碗從清水鍋中撈出來之後又澆上一勺頂級高湯, 然後撒了幾粒蔥花的馄饨, 忍不住咽了咽一直就沒有停過分泌的口水，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天哪，太香了。”
她這輩子是多久沒有感受過食物的香氣了？
說起來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似乎就是從喝了陽白雲遞給她的那一杯水開始的，就好像身體裏面有一個開關, 被人“啪嗒”一下打開了, 然後一股清涼的氣息從胃裏流出來，直達四肢白骸, 給她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注入了新鮮的健康和活力。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身體健康的感覺了，長期以來, 由于病症的折磨，她都處于一種病痛纏身的狀态, 虛弱、頭暈、惡心, 總之是從來就沒有舒服過。
可是現在的她，神清氣爽, 頭腦是從來沒有過的清醒，四肢矯健有力，簡直可以上山打老虎了。不會感覺特別餓, 但确實對食物充滿了期待。
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馄饨湯送入口中, 這看似沒滋沒味的清湯一入口, 便有一陣說不出來如何鮮美的滋味在嘴裏爆開, 舌尖上的每一個味蕾似乎都在尖叫、跳舞, 林思欣只覺得口腔裏的肌肉一陣陣發緊, 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
她不敢再吃了，怕多年沒有受過美味刺激的口腔一下子承受不住太多，僅僅是這一口湯的滋味，就已經足以讓她回味良久了。
只是淚水卻不受控制地一直“嘩嘩”往下落，擦都來不及擦。
陽白雲見她停下不吃，又哭個不停，不由得有些擔心：“欣欣，你怎麽了？”
旁邊的人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地看過來，但也都豎起了耳朵。
林思欣哽咽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順過一口氣來：“沒什麽，就是，就是太好吃了！”
衆人豎起的耳朵一下子耷拉了下來，不過心裏的好奇心就更重了，不過就是普通的鮮蝦馄饨而已，換成這裏的每一個廚師都會做，而且來自不同地方的還有不同的做法，怎麽從來就沒聽林大小姐說過一句好吃呢？
莫非玄妙之處全都在那鍋湯裏？不少人已經暗搓搓地希望，待會她們離開的時候能夠把這鍋湯忘了，這樣他們就可以好好品嘗一下究竟味道好在哪裏了。
已經有人心中在暗暗後悔，剛才怎麽就沒注意到陽白雲在搭配湯的時候每種湯用的比例是多少呢？
陽白雲也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你慢慢吃，免得一下吃得太快了腸胃受不了。”其實她是想讓林思欣先喝粥的，可是她太過急切，只好先做一點馄饨給她填肚子。
林思欣現在已經開始在吃馄饨了，這一吃起來就再也停不下來了，百忙之中抽空說了一句：“不會不會，我現在腸胃好極了，從來都沒有這麽好過。”馄饨伴着熱湯熱乎乎地從喉嚨一直流入腸胃，整個胃都妥帖溫暖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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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裏的湯還剩下不少，馄饨餡和皮也剩下一些，陽白雲索性又多下了兩碗馄饨，請林思欣讓人送出去給小花園裏的兩位老奶奶吃，她的馄饨餡小皮薄，容易消化，對于老人家的牙口和胃來說都是非常好的。
林老夫人沒想到陽白雲還真給她們做吃的了，也有幾分好奇，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居然是季大廚的徒弟，那可真值得嘗一嘗了。
時老夫人看見面前的這碗馄饨，眼中也泛起了一點淚花，她是多少年沒吃過這種國內民間小吃了？
她不由想起了年輕的時候，她那個貧窮卻十分有才華的男友，那時候的愛情真是美好啊，他寧願自己餓着肚子，也要把錢省下來每天晚上帶她去那條古老的小巷子，吃一碗美味的馄饨。
後來他們終于沒有在一起，她也在家裏的安排下嫁到了門當戶對的時家，成為了高貴美豔的時夫人，盡管家中仆役成群，不管想吃什麽只要說出來就有人立刻奉上，可是她卻再也沒有吃到過深夜小巷子中的味道，那是她記憶裏永遠珍藏着的最美好的味道。
可是今天的這一碗馄饨剛剛送上來，她立刻就從飄在空氣中的香味中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沒錯，就是這樣的味道，她多年來尋尋覓覓而不得的味道。
時老夫人用顫抖的手舀起了馄饨……
片刻之間，林老夫人碗裏的馄饨已經少了一大半，她不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們那個年代的女人，講究的是細嚼慢咽，送上來的食物不管多好吃，最多也只能吃上一兩口，就要用手帕輕輕地拭着嘴角表示吃飽了，這才是有教養的表現。
可是這馄饨實在是太好吃了，她實在是吃得忍不住口，待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快吃完了，幸好現在年紀大了，也不用太講究這些，不然要是換成年輕的時候這樣吃東西被人看見了，那可是要嫁不出去的。
林老夫人擡眼看看時老夫人，突然愣住了，那個捂着臉哭得一塌糊塗，還不忘記一直往嘴裏塞馄饨的，真的是她認識多年端莊穩重的好友嗎？
“蕙彤、蕙彤你怎麽了？”林老夫人連連問道。
時老夫人擡起頭，抓起手帕擦了擦臉：“對不起啊，我失态了，主要是這個馄饨實在是太好吃了。”
林老夫人一頭霧水，她也知道這個馄饨好吃啊，可是再好吃，也用不着哭成這樣吧：“好吃那你就多吃點啊！”
時老夫人果然毫不客氣地把碗吃了個底朝天，還舔着臉問：“我還能再要一碗嗎？”
林老夫人黑線，這人比自己還不矜持啊，不過來者是客，自己作為主人總要盡到責任的：“你們再去廚房問問，看還有沒有，有的話再給時老夫人送一碗上來。”
仆婦回到廚房的時候，林思欣正在纏着陽白雲再給她多做一碗：“好白雲，我知道你人最好了，再給我做一碗吧，我真的太想太想吃了，吃不到我會死的！”
陽白雲有了趙宏康的前車之鑒，說什麽也不肯給她多做：“不行，一碗就夠了，你哪有見過一個女孩子吃那麽多的？乖啊，粥馬上就好了，待會喝粥啊！”
陽白雲做馄饨的過程中也一直沒有忘記照顧着她熬着的這鍋紅棗山藥粥，這時候火候也差不多了，揭開鍋蓋，一股紅棗的甜香撲面而來。
林思欣還在耍賴：“不要不要，粥肯定沒有馄饨好吃。”突然聞到香味，馬上又改了口，“好像也挺好吃的樣子？”
探頭往粥鍋裏看去，一鍋粥早已煮到水米交融，山藥粒也已經完全煮爛融到了粥裏，粥水滾開呈菊花狀，一層層地從裏面往外翻，從花心處不斷翻卷上來煮到軟糯适中卻又還品相完好的紅棗和枸杞，把原本應該雪白的粥水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不用加糖，紅棗和大米的清甜已是剛剛好。
陽白雲拿起碗，從滾開的花心處舀起一勺，盛入碗中，這是粥青，是粥中精華。
林思欣不等她遞過來就忙不疊地接了過去，一邊大呼：“好燙好燙！”一邊沖向餐桌旁，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吹涼，吃一口，清甜綿軟，順滑如湯，與剛才的馄饨相比，又別有一番風味。
陽白雲把剩下的粥又在盛出兩碗，讓人給兩位老夫人送去，兩位老夫人雖然沒吃成馄饨，但是吃到了這粥，也算心滿意足了。
林思欣幾乎是感激涕零地吃完了一碗粥，感謝生命還能讓她品嘗到食物的美好，更感謝陽白雲讓她恢複了食欲和健康。
廚房裏原本等着看笑話的衆人，現在看陽白雲的目光裏都充滿了敬佩，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廚師，會做一點大菜硬菜不稀奇，可是能把最普通的民間小吃和誰都會做的清粥小菜做出讓人贊不絕口的味道來，那才是真正的廚藝高手啊！
林思欣死死地拉着陽白雲的手：“白雲啊，你現在就去時翡閣辭職，然後到我家來上班吧，你有什麽條件盡管提，我保證全都答應你。”
陽白雲頗有些過意不去地說：“不好意思啊，我可能不能答應你了，季大廚已經讓我過去幫忙了，而且，實不相瞞，現在我會做的東西并不多，真要我獨擋一面，我還是做不來的。”
林思欣想了想，失望地說：“說得也是，你畢竟是季大廚的徒弟，我也不能那麽自私，硬是攔着不讓你跟季大廚學習的。不過也沒關系，你去了季大廚那兒，我就每天去那邊吃飯，只要你給我做，不占用他每天接待三批客人的名額，白雲啊，其實我覺得你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做出來的東西比季大廚做的還好吃呢！”
以前她也不是沒有吃過季大廚做的菜，頂多也只能吃上一兩口而已，雖然比起別人來已經算很好的了，但跟今天的情況卻是沒得比的。
陽白雲有些慚愧，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林思欣今天之所以會胃口大開，并不是因為她做的東西特別好吃的緣故，而完全是因為赤霞仙子給她的萬靈丹符水啊！
今天她算是徹底見識到這符水的功效了，早上林思欣過來的時候，臉色還是肉眼可見的蒼白憔悴，可是現在看她，已經是紅光滿面，十分健康的膚色了。
陽白雲甚至覺得，有了這樣一瓶符水，她都不用上班，直接可以去當個神棍了，遇上什麽疑難雜症，一滴符水下去，保證百病全消。
“欣欣啊，我覺得你現在胃口也變好了，不一定要到外面吃飯的，嘗嘗家裏面廚師做的，說不定會發現很多你以前沒有發現的美味呢！”陽白雲覺得以林思欣現在這樣的狀态，是完全可以像一個正常人那樣吃東西的了。
林思欣不高興道：“不嘛，我就愛吃你做的，你該不會是不歡迎我吧？”
“當然不會呀，我肯定是願意給你做的嘛！”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擔心如果我再過去的話，那個叫做貝什麽的女人會給我臉色看，對吧？哼，她敢！白雲，我跟你說，你這樣的性子，去到那邊一定會被那個女人欺負的，我看哪，你就跟你們季大廚提意見，讓他把那個女人趕走你才過去，有你沒她，有她沒你！”林思欣給陽白雲出主意。
陽白雲驚訝地看着她：“這樣不好吧？那是他女朋友啊！”
“女朋友算什麽呀，以前還分過手了呢！是女朋友難找，還是一個天才徒弟難得啊，如果我是季大廚，我根本就不用選，妥妥的要徒弟啊！何況現在也沒讓他們分手啊，女朋友嘛，乖乖地待在家裏就好了，非要去人家工作的地方湊什麽熱鬧呢，你說是吧！”
“你別到處跟人家說我是季大廚的徒弟啦，我就只是跟過他一段時間而已，并沒有正式拜師的，算不上徒弟，你老這樣說，被季大廚聽到會不高興的。”陽白雲不介意她誤會自己是季珩一的徒弟，否則的話自己的一手廚藝不好解釋，但也實在不好意思厚着臉皮大肆宣揚這一點。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低調，怎麽樣，你敢不敢跟季大廚說？要是不敢的話我去幫你說，唉，我看你這樣子，十成十是不敢的了。”
“千萬別去！”陽白雲立刻按住了林思欣，她自問還沒那麽大臉，可以去跟人家說些什麽有我沒她之類的話。
“好啦，我又沒說馬上就去，你呀，也別太軟了，該硬氣的時候也要硬氣一些，我林思欣的救命恩人，可不能随便被人欺負了，知道不？”
“我知道啦！”陽白雲好脾氣地說。
別說林思欣了，就連外邊的兩位老太太，也各自起了想要把陽白雲留在身邊的念頭，不過她們都是講道理的人，人家是來做客的，總不能當真把人當成是廚子啊，所以也都沒提這話，只是熱情地把陽白雲留下來吃飯。
這頓飯當然不能讓陽白雲動手做的，林家的廚師們完全收起了輕視的心思，使出渾身解數做了一桌山珍海味，只盼陽白雲能吃得高興了，跟她套一下交情，好讓她以後帶攜自己見一見傳說中的季大廚。
以前他們覺得季珩一年紀輕輕就有那麽大的名聲，肯定是沽名釣譽之輩，可是現在看見連他的徒弟都那麽厲害，那他本人肯定更是不得了了。
諸不知真要說起陽白雲會做的這幾樣東西，就連季珩一也未必比得過她的。
林思欣的父母感情不錯，平時不管怎麽忙，晚飯還是要盡量回家吃的。
林家夫婦回來的時候，發現陽白雲來了家裏也十分高興，林夫人甚至當場就撸下手腕上的一個看着就價值不菲的白玉镯子硬要塞到陽白雲的手裏。
陽白雲死活不肯要，林思欣也來勸她媽不要太熱情了吓壞人家，林夫人這才作罷。
等到吃飯的時候，又給了林家夫婦一個大大的驚喜，本來林家的飯桌上因為林思欣的緣故總是愁雲慘霧的，她吃不下東西，連帶着林家夫婦也食不下咽。
可是今天的林思欣居然像變了個人一樣，筷子一直動個不停，夾了這個夾那個，嘴裏還不斷地說：“好吃，太好吃了，我怎麽從來都沒發現原來咱們家的廚子做菜這麽好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