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之後

第23章

我突然就聽到了許銘西大聲呼喊我名字的聲音，我轉過頭去看他。

我看見許銘西和另一個自己正朝着我逃離的方向一路追了過來。

我不知道這一刻的自己為何如此焦躁。漫天的悲傷與不安将我緊緊纏縛，我不由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不要命地往前奔跑。

沒有終點，沒有目的，也不知前路等待我的究竟是什麽。

我邊跑邊往後瞧，巨大的恐慌直擊胸口。直覺告訴我，會有特別不好的事情即将發生。

我慢慢緩下步子，摸索着心口那強烈不安的引線，想要得到一個結果。

“不要！！！”

我的瞳孔一陣緊縮，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像是無數電影裏的慢鏡頭回放，我看見了另一個自己被一輛直轉而來的小轎車撞倒。那人的身體自下而上被甩出了一個巨大的抛物線。

我看見許銘西像是突然發狂一般，朝着那人被撞的方向沖過去。我們的距離分明還那麽遠，我卻清晰的看見了許銘西眼裏一下散盡的光芒。

他驚慌失措地跪倒在那人身邊，吓到完全失了分寸。

我從沒見他哭過。這一刻，我看見他洶湧而下的淚水，聽見了他苦痛凄厲的悲鳴。

他大聲求助着路人。

“120，幫我撥打120。”

我讷讷地站在原地。

我看着許銘西伸出袖子，不斷地幫那人擦拭着臉上的血跡。看着他想給那人一個擁抱，卻又害怕将人不小心移動，會加重那人傷勢的矛盾。

我看着他眼裏從最初濃重的悲傷絕望，到最後下定決心般的堅毅。我聽見他靠在那人耳畔說。

“寶貝，別怕，我一直陪着你。”

這一刻，我像是什麽情緒感覺都沒了。我心裏唯一想的是，許銘西真的很愛很愛他吧。

我終于知道了這麽多天來，我那有預感般的漫天酸楚，以及沒來由的不安與恐慌因何而起。

原來，原來我竟會是害許銘西摯愛出車禍的罪魁禍首。

這算是我給他的報應嗎？

我毫無意識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到了他倆面前，我不安地叫了他一聲。許銘西沒有理我，也沒再擡頭瞧上我一眼。

他滿心滿眼裏，只有躺在血泊中的那個人。

我緊張地咬上手指，直到救護車緊急開到。

許銘西毫無所覺地撞開我，随着擔架一起上了車。關門前的那一刻，我瘋了般沖過去，扒開車門，也擠了進去。

醫護人員在做着緊急搶救，許銘西顫着身子，雙眸始終沒有離開那人。

我呆呆地貼着車門，望着眼前這讓我心焦難安的一幕上演。

我跟着他們下車，随他們一起沖到急診。親眼看着他們将人推進了手術室。

“銘西……”

我喚着他。

至始至終，他沒再看我一眼。

“銘西……”我又連着喚了他好幾聲。

許銘西冷漠地将我視為了空氣，眼神便沒再離開過手術大門。

手上的紗布已被我咬破，亂七八糟散開着，指尖的傷口再次冒出鮮血。十指連心，真的很痛很痛。

可是我再不敢說一句話。

此時此刻，我這點小傷又算得上什麽呢？

完蛋了，我跟許銘西之間的一切就要這麽完蛋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想我可以代替裏面那人死掉。

我有罪。

該死的人應該是我。

許銘西那空洞死寂的眼，叫我不能直視。那隐忍至極的沉痛，那被無數織網死死纏縛住的絕望，叫我壓抑到不能自已。

我聽見時鐘滴答錯落的摩擦聲，聽見走道來往緊張的腳步聲，像分離出了這個世界。

我邁着步子朝手術大門走去。手上的紗布已經脫落，指尖那被刀口豁去一塊肉的口子還在冒着血。我想讓許銘西看我一眼，讓他也能心疼心疼我。

可是我不敢。

我胡亂将血漬蹭到衣服上，我不知道為什麽血液竟會越流越多，直到我渾身上下都染上了斑駁的痕跡。

腦子暈暈的，我想伸手往門上扶一把，突然整個身體都穿了過去。我愣愣的，根本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就邁着步子直接往手術臺走去。

我看見那人躺在床上的樣子很安靜，臉上已被擦淨，頰邊和嘴角都有細碎的口子。可我的目光卻突然被他眉骨上的那道疤痕，吸引了過去。

我伸手壓上了自己的眉骨。

我咬咬牙第一次認真仔細地往那人臉上打量而去。我心裏的疑慮越滿越高，直到我瞧見那人耳廓上的一個小黑點，我不可思議地捂上了嘴。

因為我左耳的位置上，也長着相同的一顆痣。

我艱難地吞咽着唾沫，目光一路向下，準确的找到了那人的左手食指。上面赫然就是一道深刻的刀口。

在我還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震驚中無法自拔的時候，手術臺上那人猛然睜開眼，目光悲憫地看着我，許久不曾挪開。

我看見他突然啓動雙唇，嗫嚅地對我說。

“沈意，別瘋了，回來吧。”

我驚恐地朝周圍沉默嚴謹動作着的醫生看去，發現他們一派泰然，像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我痛苦地抱住頭顱，腦子就像炸裂般的劇痛。緊接着就是全身受過劇烈撞擊後的鈍痛。

我那一直處于煎熬混沌的大腦，像是突然掀開了一層膜，意識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緊接着便是麻藥作用後，洶湧而上的倦意。

我徹底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