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氓窩
從什麽時候徹底陷入流氓窩的呢?應該從那場改變了他命運的數學考試說起。
那天下着瓢潑大雨,不過卓安寧還是冒雨踢了一下午球。
得知母親再次被邀請到了學校,他急忙從操場上趕到數學老師的辦公室,藍白相間的箭條衫濕淋淋地貼在身上,右手的網兜裏是一只還滴着水的足球。
數學老師推了推厚厚的酒瓶底眼鏡:“卓安寧這次的分數在電話裏也說過了,您有什麽感想?”
媽媽笑了笑,說道:“五十三分,還算可以,只差七分就及格了,比以前稍有進步,多謝老師提點。”
“撲哧——”卓安寧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數學老師臉色鐵青頭發豎立,哆嗦了半天才重重地說:“不是五十三分!是負十三分!”
媽媽一愣,道:“負十三分?零下十三分?怎麽可能,最差也是零分啊?”
數學老師怒道:“就是比零分還少十三分的那個負十三分!”
卓安寧再次噴飯,對于這個分數,他很可能創造了歷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歷史最低分。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考試的時候,他剛把選擇題瞎蒙完,旁邊座位的同學突然傳了張紙條過來,不是答案,而是關于校際足球賽的安排事宜。
數學老師雖然是個戴酒瓶底的遺傳性高度近視,但對考場上的小動作一向明察秋毫,他很快走到卓安寧這裏:“拿來!”
是考題答案倒好了,數學老師最讨厭什麽球賽、聯歡之類影響學習的東西,卓安寧來不及思考,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紙條吃下了肚——就諜戰片像被敵人發現的地下工作者一樣。
酒瓶底本來想沒收了紙條了事,可卓安寧的舉動徹底激怒了他,當場用紅筆在卓安寧的考卷上寫上:“違紀,扣二十分”。
媽媽不可思議地看着卓安寧,一邊聽着數學老師的教訓,一邊連連道歉自己教子無方。
“你說說,你考個零分拉全班平均分也就算了,還弄個負分,把總分也往下拉!”
酒瓶底忽然又換上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口氣:“卓安寧足球踢得不錯,我們學校不适合他,還是轉校去體育學校吧。”
酒瓶底一邊說一邊憐憫地看着卓安寧,好像在看一個人才培養流水線下淘汰的次品。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老祖宗的觀點很明确。搞體育運動肯定是屬于“勞力者”的範疇,為下品的失敗者。
直到晚飯時分,母子二人才被放了出來。剛走出校門,“媽媽”拍了拍卓安寧的後背,哭笑不得地說:“這次,我必須給你媽打電話,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如果酒瓶底再知道,卓安寧把表姨拉來假裝媽媽,會不會當場氣昏?
卓安寧甜甜笑道:“表姨!我媽新婚燕爾,又在國外那麽遠,我們就別煩她了。”
“不行,你這次實在太不像話!”
卓安寧突然眨眨眼,神秘說道:“你打電話就說我自己要轉校,別說我考了個負分被趕走,不然,我就告訴我媽你私自把房子租出去了。”
表姨馬上豎起眉毛罵道:“小崽子!敢威脅我!”
雖然表姨嘴上強硬,但卓安寧知道她不會告密了。表姨夫有腎病,當初還是卓安寧出主意,自己住校,讓表姨把自己家的兩套房租出去。從那時起,表姨就只能跟他沆瀣一氣了。
酒瓶底雖然對卓安寧徹底喪失了信心,但懷着教書育人的道德約束,他還是盡責地聯系了體校,把除了足球一無是處的卓安寧發配到了他該去的地方。
電話通知了遠在非洲的母親,除了罵一頓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母親沒有回來,卓安寧表示理解,畢竟母親新婚不久——打住,先別同情他來着,他不是單親家庭,因為他媽這次的結婚對象,還是他爸。
這兩個人常常做出讓卓安寧嘆為觀止的事情來。
爸爸是銅礦工程師,一年四季不着家,媽媽年輕時是藝術體操運動員,退役後經營一家美容院。
這兩個人,不但職業八竿子打不着,連性格都差了十萬八千裏。卓安寧只知道他們當年是閃電結婚,大概因為聚少離多,兩年前突然閃電離婚。可卓安寧還沒來得及把心态調整到悲傷這一檔,他們又出乎所有人意料舉行了盛大的複婚典禮,而且還采用了非洲當地土人的浪漫儀式。
給兒子取名“安寧”,可這兩人是夠鬧騰的,愛情之火到了中年都還沒有熄滅。媽媽這次更是火速轉讓了生意紅火的美容院,趕到國外跟丈夫團聚。
到新學校的那天,表姨把他的行李放下,鋪好床鋪就匆匆趕去醫院照顧表姨夫。
卓安寧只好一個人慢騰騰地收拾着行李箱。這時他還不知道,和平世界的體校裏,并沒有那麽的平和。
正收拾着,兩個高大粗壯的家夥突然門也不敲就闖了進來。
“關磊!”他們大聲嚷嚷道,“你小子憑什麽帶隊長袖标?咱們實打實過過招!”
卓安寧一回頭,那兩個人同時一愣,都死死地盯着他的臉看。
集合了父母雙方的優點,卓安寧知道自己長得很帥,很多人都說他眉眼稍微有點像香港某陳姓男藝人,當然,那時候還沒發生後來震驚全球華人界的豔X門。
那兩個人驚喜地互相看了一眼問道:“新來的,跳水班還是體操班?
卓安寧對他們不正常的眼神極為生氣,斜眼道:“足球班!”
兩個人哈哈大笑道:“就你那個小身板子也能踢足球?”
卓安寧大怒,身高一向是他的心病,按照一般的标準,他不算矮,可是比較瘦,在足球運動員裏就顯得有些另類。卓安寧很不服氣,馬拉多納不也只有168公分嗎?他比馬拉多納還高幾厘米呢。
那兩個身高都在185以上的家夥擠眉弄眼地說:“新來的,隊服還沒領吧?走,我們帶你去,另有其他驚喜。”
好漂亮水嫩的新人,讓他們這群整天在男人堆裏混的家夥止不住大流口水,簡直是羊入虎口啊。
雖然這兩個家夥很奇怪,可卓安寧剛來這裏,什麽都不了解。正要跟他們走的時候,門口走進來一個肩寬腿長的帥哥。
卓安寧頓時愣住了,手裏拿着雙球鞋傻傻地擡眼看不住的看。他很少承認有人比自己還帥氣,可這個人帥得完全超乎常理,完全不同于剛才那兩個傻大個,明明身材高大卻長了一張頗為精致的臉,他一走進來,好像陰暗的房間都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這人面無表情地攔住了他們,然後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着卓安寧,是那種從臉上完全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麽的家夥。
後來才知道,這就是關磊,一本正經但技術過硬的主力守門員兼隊長。他把卓安寧從崔大猛和王雄兩個無良手中解救出來,也讓他了解了這所體校裏那些說不得的秘密。
成功體校,隸屬成功企業,也是本地唯一一支職業足球隊——成功企業隊的後備選材基地,故而實力最強的就是足球專業。學校裏男生占絕大多數,少數一些女生也被教練保護得極為嚴密。
可以想象,幾百頭正值青春期,荷爾蒙分泌過剩的餓狼聚集在一起是個什麽後果。像卓安寧這樣的秀氣型男生幾乎不可避免遭到騷擾甚至侵犯。
一個徹徹底底的流氓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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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訓練,卓安寧幾乎累散了架,雖然他從小就接受業餘足球訓練,可這種高強度的專業訓練讓他完全無法适應。
分組對抗的時候,他幾次累倒在草地上站不起身,于是,教練對他格外“關愛有加”——掐腰站在場邊厲聲責罵,罵聲幾乎伴随了整場訓練,讓他垂頭喪氣無地自容。
“新來的!跑動!積極跑動!”
“眼睛瞎了嗎?左路的傳球!”
“你是紙糊的嗎?別人這麽一撞你就嘴啃泥?”
最後,卓安寧終于肌肉抽筋被迫下場,教練皺眉嚴肅地說:“你太弱了!盡快努力适應大家的節奏,否則的話,我随時踢你出局。”
教練的撲克臉又臭又硬,卓安寧被大腿肌肉的痙攣折磨得呲牙咧嘴,心裏更是不服氣,畢竟他才是第一天參加專業訓練。
灰溜溜回休息室的時候,卓安寧突然瞥見球門前的關磊在低頭偷笑,卓安寧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不知怎麽的,臉一下子臊得通紅,更覺無地自容。
在休息室坐了一會兒,他準備洗個熱水澡然後再加練體能。
還在訓練時間,淋浴房一個人都沒有,洗發乳的泡沫和水汽正迷着眼睛。這時,突然有人無聲無息地闖進了隔間,一只巨掌掩住了他的口鼻。
“不許說話!照我們的話做就不會挨揍!”
完了,關磊告訴過他要小心一點,沒想到還是被堵在了這裏。
“大猛哥,”王雄賊兮兮地說道,“這小子脫光了也這麽棒,窄腰翹臀,看着就是享受,真想趕快嘗嘗滋味。”
說話的是王雄,那捂住他口鼻的就是崔大猛了。卓安寧回身給了他一記重拳,像一條魚一樣滑了出去。
可剛走了兩步就被腳下的絆子絆倒,重重摔倒在堅硬的瓷磚上。
崔大猛還了他一拳,道:“小子還挺野,少別扭了,像你這種長相,我們不下手也有別人。聽話就不用吃皮肉之苦,還讓你也爽快了。”
王雄勸道:“別打,這麽漂亮的皮膚,打花了挺可惜的。別逼他,今天就讓他給咱們搓搓背按摩一下得了,以後再慢慢調 教。”
卓安寧又氣又急,可剛才的訓練已經讓他脫力,他不可能同時對付兩個彪形大漢。
這時,崔大猛又說了句讓他幾乎暈厥的話:“那可不行,不但要按摩,還要他用這張小嘴幫我解放一次,至少也得用手打打飛機。”
“你們!”卓安寧的聲音帶上了恐懼,“你們這是犯罪!”
“哈哈哈哈。”崔大猛和王雄同時大笑,“這就是這裏的規矩,強者主導一切,要是敢跟教練或者父母求救,對不起,這裏沒人會再看得起你,你只有打包離開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