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再度來到那幢老別墅的江澄溪依舊在書房見到了賀培安。她這次也不客氣,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憑心而論,賀培安其實長得不錯,劍眉長眼,今天還居然戴了副無框的眼鏡,将眼中所有的光都斂在鏡片後面,看上去很溫文爾雅。若是初見的話,江澄溪估計就會被他這副溫吞的外表給騙了。
唯一可以挑的缺點是皮膚白了點,嘴唇薄了點。江澄溪不由地想起很多書上所說的,唇薄的人無情。應在他身上,看來是太符合不過了。這厮就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
賀培安摘下了眼鏡,揉了揉眉間,倦怠地道:“有什麽事等下再說。我餓了。一般我餓了的話,做什麽都沒心情,看什麽都不順眼……”頓了頓,深邃的目光移到了她臉上,“就不知道江小姐趕不敢時間,能不能坐下來陪我吃頓飯?”
江澄溪臉上的肉抽了抽。這擺明了就是脅迫!吃飯,吃什麽飯。她來又不是陪他吃飯的。江澄溪恨不得揪着他正義凜然地拒絕。可是吧,一來她沒那個膽子,二來她今日有求與他,于是只好默不作聲地杵在一旁。
賀培安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停了腳步,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還是比較喜歡那天你穿的綠色。”她皮膚白,那天的一身嫩綠,襯的皮膚更是瑩白剔透。每一步移動,都仿佛帶了一陣清清爽爽的風,叫人心情莫名的舒暢。
那天賀培安史無前例地在車子裏,隔了車窗和理發店的雙重玻璃,整整觀察了她一個多小時。
其實江澄溪長的不過如此,但勝在清新自然,微笑的時候,眉眼彎彎,梨渦淺淺,如一束溫暖而不耀眼的陽光,絨絨地似能照進人的心窩。她是那種第一眼看上去覺得舒舒服服的女子。
江澄溪因他突然的停頓差點撞上了他,她雙目圓瞪地後退兩步後,才慢一拍地反應過來,他居然記得她那天坐上他車時候穿的那套衣服。這一錯愣,賀培安已經邁步了。方才那句沒有沒腦的話,倒像是江澄溪的錯覺。
跟一個陌生人吃飯,總歸是很拘謹的,更別說此人的身份特殊,性情讨厭,做事惡毒。江澄溪心裏頭又擱着事情,于是挑着飯粒子陪着他吃了幾口。可賀培安這厮倒是頗有食欲,慢條斯理地吃了兩碗,還頗有閑情逸致地不時擡頭瞧她幾眼。
其實賀培安他如何會看不出江澄溪的難受,只是早晚都得習慣的話,索性就讓她早點習慣。
處于高度的戒備狀态的江澄溪,每每被他不動聲色的目光弄得毛骨悚然。熬了又熬,這頓飯總算是吃完了。賀培安擱下筷子,又取餐巾斯文地擦了擦嘴。這一過程緩慢,仿佛黑白電影裏閃過的一幅幅的慢鏡頭,一切都優雅地恰到好處。
怎麽看也不像黑道世家出來的人哪!江澄溪對黑道的所有認識都來自影視劇,在她印象中,黑道嘛,不外乎滿口粗話滿體紋身動不動就喊打喊殺。難不成,這麽多年來,她都被影視劇誤導了不成!
賀培安擱下紙巾,雙臂抱胸,緩緩地靠在椅背,懶洋洋地開口:“你想說什麽,說吧。”
這厮吃飽了,語氣似乎真的比方才溫和了幾分。
江澄溪擡頭,坦然平靜地與他對視,說出自己的最壞打算:“賀先生,我父親可以不開診所,我們可以砸鍋賣鐵賠償那戶人家,我可以和父母離開三元,我……”
賀培安的嘴角逸出了一絲淺淡若無的笑意,可一笑即斂,他不急不徐地打斷了她的話:“不錯,你可以這樣做,我也無法阻止你這樣做。不過你父親的診所現在還未結業,會不會出現比現在還糟糕的情況,比如被家屬告到坐牢。當然你父親診所結業後,你可以工作,但我會安排我身邊的保镖一直保護你。再比如,三元的治安也不好,你那個好友王薇薇,三天兩頭地出現在酒吧私人會所出沒,泡吧泡男人,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想要她的什麽把柄也不難……”
看來她真的是被惡鬼纏身了!江澄溪這次沒忍住,她猛地從餐椅上站了起來,怒喝道:“夠了!你可以不必說下去了!”
她的眼睛因憤怒而睜得圓溜溜、濕漉漉的,令賀培安想起非洲草原上的那些遇敵時毛發聳立的小豹子。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賀培安知道這一時半會兒裏頭,自己早已死過幾百幾千次了。
江澄溪無計可施地望着賀培安,罵人的話在舌尖處來回滾動。她忍啊忍的,終于還是忍無可忍,恨恨地罵出了口:“賀培安,你Y真是個變态。”
賀培安聞言,居然“嗤”聲微笑,像足了一只老謀深算的老狐貍。他心情頗好的淺淺颔首,身子往後微微一靠,說不出的優雅動人:“謝謝,賀太太。我會把你這句話當作褒獎的。”
賀太太!無恥對眼前的這個人來說是永無止境的,江澄溪猛地推開椅子,咬牙切齒地轉身而出。
賀培安瞧着她匆匆遠去的纖細背影,忽然覺得從未有過的興致盎然。賀培安起身,朝她的方位,揚聲道:“江澄溪,我賭你三天之內會回來。”
他的話音,不高不低,不冷不熱,可一字一字地傳入江澄溪耳中的時候,卻不由自己地打了幾個寒顫。
三天後,江澄溪最終還是走進了賀培安的屋子。
這三天內,整個江家用禍不單行,背到家等等都無法形容之萬一。所有的災禍,都在一夕之間降臨。先是公安局說有人舉報江陽制作假藥,将其請回了公安局協助調查。
石蘇靜和江澄溪心急如焚,尾随着去公安局了解情況,在走廊裏等候了半天,負責的辦事人員只說一切都在調查當中,請回家耐心等候消息,他們會按程序辦事,一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家屬的。
江澄溪和石蘇靜愁雲慘霧不知所措地回到家,小鄭便打了電話過來,說那孩子的一大幫家屬又來診所鬧事了。等江澄溪趕到的時候,診所都已經被砸的面目全非了。小鄭和馬阿姨在打砸的過程中都受了輕傷。不得已之下,只好報了110,又送小鄭和馬阿姨兩人去醫院看病。
哪裏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情!江澄溪一想就知道這些是誰搞的鬼?她顯然是低估了賀培安,這種小事,他這位賀先生甚至不用說話,底下的人便會安排好一切,比信手拈花還簡單容易。
賀培安凝望着她微笑,一點也不掩飾自己此刻的愉悅心情,那般篤定地發問:“答應了?”
事實上他除了發出“不準接江姓中醫兒科案子”的話外,其餘卻是什麽也沒有做,只是任事态發展,靜觀其變而已。這次真是如向念平所說的,連老天都在幫他,所有事态的發展都跟他預期的毫無二致。
江澄溪實在不想看到他那張嚣張至極的臉,若是可以,她一定拿把刀把他給畫花了。不過,下一妙,江澄溪明白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現實是血淋淋的,所以她只能恨恨地咬牙,一言不發地扭過頭,算是默認。
賀培安心情頗好地撥出了一通電話:“讓人把準備好的東西送過來。”江澄溪攔住了他:“等等。”賀培安挑了挑眉毛,意思是還有什麽事情。
江澄溪咬了咬下唇,發問:“既然要死了,總也得讓人做明白鬼吧。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是我?”
賀培安抱手在胸,若有似無地一笑:“不是說過了,我看上你了。”他上前幾步,湊近江澄溪:“怎麽了?不相信?”屬于他的男性氣息,淡淡的撲面而來。
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這樣的話,也不怕閃了他的舌頭,江澄溪垂着眼簾後退一步,暗暗問候了賀家幾十代列祖列宗的同時,心道:我要是相信你,我就是豬了。
不多時,向念平推門而進,身後跟着數位穿着工作制服的人員。等那幾個工作人員當着江澄溪的面打開手裏拎着的箱子時,江澄溪才知道賀培安讓人送來的東西是珠寶首飾。
他吃定了她會來找他!
有經理模樣的人指揮着手下人員把各種精美款式的鑽戒呈到了江澄溪面前。
江澄溪的目光緩緩掃過那黑色絲絨上的衆多璀璨光華。這麽多的戒指,唯一相同的便是碩大的鑽石。
事實上,除了電影電視雜志廣告宣傳外,這還是江澄溪頭一次看到這麽大的真鑽戒。江澄溪這輩子從來沒想過她有天會帶這麽醒目的戒指。這算是這個脅迫婚姻附帶的福利嗎?
她心底嘲諷的笑,她把這鴿子蛋戴着,萬一被搶的話,她得第一時間跟人家表明要命不要財的立場:親,我自己取下來給你。親,千萬千萬不要剁我的手指。
這種光景,她居然還可以胡思亂想到這種程度,江澄溪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阿Q精神。雖然心裏胡思亂想,但江澄溪面上不敢有半分表露,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賀培安,想咨詢他的意見。然而,此時的賀培安卻興致極好,倒了一杯紅酒,坐在一旁,正在淺酌。
江澄溪也揣摩不出他的意思,心想反正男的都不喜歡女的挑來選去的浪費時間,于是便胡亂指了指:“這個吧。”
那經理模樣的人親自從托盤上取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替她戴進了手指,賠笑道:“賀太太的手指纖細,戒環可以再調小一點。”那經理極會察言觀色,見江澄溪的眉頭微蹙,便道:“賀太太若是覺得不喜歡的話,我再讓人拿其他款式?”
江澄溪默默地轉頭看了一眼賀培安,沒想到賀培安也正擡頭望着她,他的眼睛黑亮如星,兩人視線不期然地撞在了一起。只一秒,江澄溪便移開了目光,可賀培安若有所思的眼神,她還是注意到了。
于是從中随手取了一個鑽石最小顆的:“就這個吧。”說來也奇怪,這個戒指的戒環不松不緊,剛剛好。
那經理趕忙親手捧了一個男款戒指送至賀培安面前:“賀先生,這是婚戒的男款。”賀培安頭也沒擡,懶懶地“哦”了一聲。那經理大約也習慣了,躬着身子站在邊上。
賀培安不急不慢地飲完手裏的酒,擱下酒杯,方從那經理手裏的絲絨托盤裏取過了戒指。男款是頗為簡潔的款式,他倒也不讨厭,便試着套了進去。
尺寸大小與他的手指居然異常伏貼。在一旁的經理極知情識趣:“這款婚戒就像專門為賀先生賀太太定制的一樣。”
賀培安将戒指徐徐地在手指上繞着圈圈,若有所思地把玩了半晌,轉回頭,目光在江澄溪低垂着的臉上打了個來回,遂取了下來,擱在托盤裏,淡淡道:“就這對吧。”
此話一出,一旁的江澄溪頓覺松了口氣,像是結束了某件酷刑。
江澄溪以為今天的任務結束了,自己也可以告退回家了。卻見賀培安起身,卻依舊淡淡在命令她:“陪我去一個地方。”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答應啊!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這章字數還可以哦。。。不許再抱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