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掉的小茶杯

第7章 章節

什麽過人之處，否則他們不會注意到你。”艾拉緊抓不放地追問，顯示出極大的興趣。

“我會側寫。”

“側寫？”

“是的，”格雷厄姆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身旁這位金發的女士，“我可以通過從犯罪現場獲取的信息，側寫出殺手是個怎樣的人，以及兇手的家庭背景，作案手法等等。”

艾拉專注地傾聽著，良久，她咧開嘴笑起來：“真是個不錯的能力。”

“也許吧。”格雷厄姆不舒服地別開視線，正巧看到那兩名走近的人影的長相，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漢尼拔，阿拉娜？”

被格雷厄姆叫出名字的兩人停下腳步，流露出稍許驚訝的神情。

獅子、獵豹與母狼在此相遇。

“威爾，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你。”萊克特冷漠的目光掃了眼威爾身邊的陌生女人。

“醫生，我也沒想到。”格雷厄姆的眼睛盯着阿拉娜挽着萊克特的那條手臂，宛若看著一頭洪水猛獸。

阿拉娜沒有察覺到兩個男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她看起來相當不自在，甚至還有些尷尬，“威爾，這是你的女朋友？”

四周頃刻間安靜下來，靜得只能聽到風穿過拱橋底下時發出的呼嘯聲。

“你覺得我們像在交往？”艾拉最先打破了沉默，她親昵地挽住威爾的手臂，活像個生日時得到特大號水果冰激淩蛋糕的六歲小女孩。

交往。萊克特醫生微微揚起嘴角，意有所指地看向格雷厄姆。

“不，我們是下午剛剛認識的。”格雷厄姆低下頭，從艾拉的懷抱裏抽回自己的手。

艾拉有些訝異于格雷厄姆粗魯無禮的舉動，但她很快將這段小插曲拋諸腦後，熱情地向對面的兩人說道：“我們正準備去餐廳，你們要去哪玩？”

阿拉娜克制住情緒，儘量友善地回答：“我們準備去蒂姆餐廳。”

“我們也——”艾拉剛要開口，格雷厄姆搶在了她的前頭：“祝你們用餐愉快。”

當萊克特與阿拉娜的背影逐漸變成兩個黑點時，艾拉才問道：“那是你的前任女友？”

格雷厄姆胡亂地搖了搖頭：“不是，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開始過。”他說的時候，眼睛還一直盯著漢尼拔快要消失的背影。

“我們還去蒂姆餐廳嗎？”艾拉問道。

“你有其它推薦嗎？”格雷厄姆反問。

“我正好知道一個更棒的地方。”艾拉迫不及待地說道，她歡快的模樣總讓她看起來像個小女生，但是當格雷厄姆眨眼的時候，他分明看到那張美麗的面孔在轉瞬間變得腐爛不堪，爬滿了白色肥胖的蛆，醜陋致極。

格雷厄姆閉上眼，搓了搓鼻樑，煩躁的想：啊，又來了。

啪嗒、啪嗒。

黏稠的黑色液體布滿整個天花板，噁心地蠕動著，一泡泡砸向浴室骯髒的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音，在瓷磚表面灑上自己的烙印。

格雷厄姆坐在浸滿了水的浴缸裏，穿著衣服，頭發濕漉漉的粘在額頭上，不停往下淌水。他抱著膝蓋，無法控制地顫抖著，透過起霧的鏡片看向站在浴缸外的男人。

“你殺了我。”伯勞鳥說

“你也殺了我。”艾拉說。

格雷厄姆沒有對他的幻覺作任何表態，他將膝蓋抱得更緊，想要將自己埋藏進深沉的黑暗當中。

“威爾，你怎麼了？”意料之外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格雷厄姆懷疑地朝門口瞥去，萊克特站在那，提著西裝外套，手還放在門把上。

格雷厄姆滾動了下喉結，將頭埋回膝蓋裏，囁嚅道：“我沒有殺你。”

“威爾？”萊克特迅速將外套掛在浴室門外的座椅上，他踏進浴室，踩過被水淹沒的磚地，手在毫無反抗之力的格雷厄姆的臉上摸索了一陣，得出結論：“你在發熱。”

“你是真實的嗎？”格雷厄姆睜開混沌的眼睛，迷茫地看著他的醫生。

萊克特盯著格雷厄姆看了一會兒，回答道：“我是真實的。”

格雷厄姆猛地抓住萊克特捧著自己臉的手，狂亂的火花在他眼中閃爍：“我殺了人。”

萊克特微微一愣，隨即低下頭說：“那只是你的幻覺。”

“不，艾拉，”格雷厄姆短促地喘息著，高熱將他的腦子燒得一塌糊塗，“那個女人，我殺了她。”

“是昨晚陪伴你的那名女士？”萊克特還想再獲得更多消息，突兀的電話鈴聲打擾了他。

浴室中的兩人同時朝客廳看去。

萊克特放開格雷厄姆，走向客廳拿起電話。

“這裏是格雷厄姆家，克勞福德，沒錯，我是萊克特，我昨天最後一次見威爾的時候察覺到他狀態不太好，所以今天一早就來看望他，很抱歉他正在浴室，有什麽事你可以先告訴我。”

電話另一頭的克勞福德說了一些話，萊克特傾聽著，克制著不讓嘴角上浮。

“請放心，我會轉告他的。”萊克特放下電話，剛擡頭就看見格雷厄姆站在自己對面，身體已經擦幹，換了身雖然乾淨但仍舊隨意的衣著。

“是傑克的電話，他說了什麽？”格雷厄姆問。

“他們在一間廢棄的工廠裏發現了一具女屍。”萊克特回答。

車是由萊克特開的，格雷厄姆吃了幾片阿斯匹林，雖然狀態仍然很差，但至少看起來比在浴室裏那會兒更有人樣些。

“威爾，你來了，你看起來不太好。”黃線另一頭的克勞福德一看見格雷厄姆便出來迎接，他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擔憂，但專業素養使他保持了嚴謹的面部表情。

“克勞福德。”萊克特說道。

“醫生，你也來了。”

“我需要他。”格雷厄姆解釋道，然後帶著萊克特進到了工廠裏面。

當他們見到那具被折磨得慘不忍睹的女屍時，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步伐。

“威爾？”萊克特沒有說過多的話，但要表達的意思已經相當明確了。

格雷厄姆無神的雙眸盯著女屍，回答道：“沒錯，就是她。”

離開那座拱橋後，艾拉帶著他來到這裏，好似一個第一次和男朋友約會的少女，但格雷厄姆知道這個女人小小的身體裏藏著多大的力量，也知道她其中一只袖子裏藏著一把鋒利的小刀。艾拉拖著格雷厄姆的手，細細的喉嚨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在漆黑空曠的工廠裏回蕩，她帶著他來到她秘密的地下室，燈光打開的時候，他看到了掛滿了牆壁的人皮畫像，縫製成圈的人體四肢，全都在澄黃色的光暈下發出詭異的色澤，這是她的藝術，用人體製造出來的藝術。格雷厄姆在身後的艾拉握刀捅向自己前先一步閃開，順勢將慣性向前的女人推倒在地上，他用膝蓋抵住女人的背，把全身力量都壓在那上面，然後抓住艾拉握刀的手，彎曲刀尖的方向。

“不、不！求求你！”艾拉看著慢慢朝她瞳孔逼近的刀尖，被格雷厄姆鉗制的手在地板上瘋狂地抓撓，她發出淒厲地尖叫，但工廠位于荒郊野外，距離市區幾十公裏的路，根本沒人聽得到她的呼喊。

格雷厄姆充耳不聞，他陷入了過往側寫的影響中，還有對漢尼拔與阿拉娜在他沒看見的地方親密共餐的嫉妒中。當刀子剜開艾拉的眼珠時，格雷厄姆感受到了一絲快意，他繼續切割，劃爛眼睛下的皮膚，刺穿握緊又放開的手掌，在脊背上留下一對翅膀。直到艾拉再也無法尖叫，只能倒在地上茍延殘喘的時候，他站起來，穿過無數的人皮裝飾轉過拐角，走進裏面，冰冷的手術桌上躺著一個男人，胸膛小幅度地起伏，還活著。

格雷厄姆喚醒那個男人，在男人的模糊的視線看清前留下一句話，“她是你的了。”

到此，回憶結束，格雷厄姆深吸了一口氣。“是我殺了她。”

萊克特在一瞬間生出許多念頭，每一個都足以令克勞福德對威爾感到徹底的失望，但就在他思考要怎麼將此付諸實踐的時候，今天的第二個電話打擾了他。

這個電話是打給克勞福德的，他聽了一會兒電話，眼睛越來越大，到後面直接吼了出來：“你說有人自首了？”

克勞福德還沒來得及掛掉電話，一名警員從工廠某個旮旯裏跑出來，大聲報告：“隊長，我們在下面發現了一間地下室，裏面全是屍體，還有一打和在費迪南德家發現的內容一模一樣的錄用通知書。”

克勞福德立即指揮所有人搜查地下室。

格雷厄姆站在艾拉的屍體前面，就像沒看見在他周圍來來去去的警察和調查員們，他能想像出艾拉如何用僅存的眼睛和手腳艱難地爬出地下室，然後在隨後蘇醒過來的男人的刀子下變成一灘爛肉。

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