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補上下半章)
“你其實,并不想見到我,對吧?”
因為怕掙紮會牽到對方的傷口,夏草沒敢動,可是卻也不願意重新坐下來,只是站在那裏和陳慕雲僵持着。
“假如沒有囡囡,你根本不會理我,對不對?”陳慕雲一貫平淡的語氣裏難得多了一點點類似傷感的東西。
夏草忽然覺得有點憋曲和憤怒。他現在這個樣子,怎麽感覺好像是她辜負了這個人一樣?
“假如我不是長了這張臉,你也根本不會注意到我,對不對?”
陳慕雲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夏草說完就後悔了。
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夏雪晨都這麽大了,發生過的不可能再改變,失去了的,也無法再挽回,傷害了的,始終是傷害了,她還計較這些東西又有什麽益處呢?
只是自從那個晚上,面前這個人在意亂情迷時叫出另一個名字,那就是她噩夢的開始。就算到了現在,有時候她在照鏡子時,看到鏡子裏自己的臉,都會有一種厭惡的感覺。
陳慕雲可能永遠都不能真正理解,當年他那樣一個随意的決定,對她的人生産生了多麽大的影響。
***
“對不起。”陳慕雲一點點松開夏草的手。
這幾年,在他偶爾閑下來,想到夏草的時候,他曾經不止一次的試着将兩人的身份互換來看待以前的事,然後就發覺自己曾經做了一件多麽惡劣的事。
就連夏草提分手時,他說的“雖然不會愛她,卻願意對她負責任”的話,在當時的他看來,覺得自己已經做得足夠仁至義盡了,可是後面再細想,那些話對夏草來說,其實根本是一種侮辱。
難怪夏草寧願做單親媽媽,都不願意和他在一起。
夏草仍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低着頭,脊背卻挺得直直的,很倔強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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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慕雲看着她那樣,都有點替她難受。
“你要是想過去陪囡囡,就過去吧。”
夏草仍然沉默着站在那裏,既不離開,也不願意再靠近他。
“夏草。”他忙叫了她一聲。
夏草的腳動了一下,準備離開的姿勢,卻仍然低着頭,“你休息吧,我去看囡囡。”
她說着就要離開,陳慕雲卻急得從床上掙紮着坐了起來。
“夏草。”
雖然夏草低着頭,可是他聽得出來,她的聲音不對勁。
***
夏草被陳慕雲的動作吓着了,本來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一子下吓得無影無蹤,想伸手按着他讓他再躺回去,卻又怕碰到他的傷口不敢冒冒然下手,只能雙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下手的片刻功夫,陳慕雲已經從床上跳下來,一把将她抱到懷中。
夏草雙手擋在兩人中間,卻不敢伸手推開他。
她的腦子裏忽然間一片混亂,好像時光一下子倒流回幾年前,回到她還以為被這個人愛着的那個時候。
可是那個時候,他是不會流血的。
陳慕雲的病號服上,已經染上不少的血漬,讓夏草看了有點頭暈的感覺。她有暈血症,看到大片的血就會害怕。
“你流血了……我去叫醫生。”夏草的身體都開始發抖。
“沒事。”那個流血的人卻根本無所謂。
他衣服上的血越來越多,染紅了一大片。
夏草已經開始全身發軟,呼吸急促,頭暈得更厲害,“不行,流血太多,你會死的。”
陳慕雲仍然将她緊緊地抱住,不肯松開一點點,“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夏草現在不知道傷心,她只是覺得惡心,全身不停的冒汗,四肢發軟,眼前發黑。
***
夏草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而那個本應該躺在床上休息的人,正坐在她的旁邊,低着頭看着她。
她的周圍,還站着好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夏草忽然覺得很丢臉,她是來照顧病人的,結果自己卻因為怕血暈倒了。
她還能更丢人一點嗎?
因為太丢人,所以等那幾個醫生離開,只剩下她和陳慕雲兩個人時,她都不敢正眼看坐在她身邊這個人。
“你暈血?”
夏草這個時候恨不得化身駝鳥,只想找個沙堆把自己埋進去。
“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
夏草心想,這種事,要不是正好碰到,誰會特意想到去說。何況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而且……那個時候,陳慕雲其實并不關心她的情況。
他們在一起時,陳慕雲一直是個很沉默的人,每次都是她在那裏不停的說,而他,卻幾乎很少開口。
那個時候的陳慕雲最經常做的事,就是默默地盯着她看。
她現在當然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可是當時不知道啊。
當時年輕的她,一直都錯把那種注視當成了愛意,并因此連心都覺得要融化了。
真是又傻又天真!
夏草忽然覺得,剛剛這個人躺過的這張床上,好像有千萬根刺一樣,紮得她全身都在疼。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掀開被子就想下床。
她的肩被陳慕雲一把按住。
“放手。”夏草急道。她雖然憤怒,想要離開,卻終究不敢真的用力去推開這個人。
陳慕雲沒有放手,也沒有開口,只是那樣默默地看着她。
像幾年前一樣。
夏草心上漸漸地湧上一種莫名的委屈,她完全不知道陳慕雲到底想幹什麽?
“你到底想怎麽樣啊,陳慕雲?”她定定地看着這個無論何時都那麽淡然的人,“這幾年,你從來沒有看過我們,現在忽然間跑出來,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能告訴我嗎?”
她不怕一無所有,她怕的,只是曾經擁有過後,卻變得一無所有。
以前的那次教訓對她來說,已經夠深刻的了,她真的害怕再經歷一次。
與其得到後又失去,她寧願從來沒有得到過。
***下半章***
陳慕雲坐在那裏,一只手還按在她的肩上,臉上帶着些微的內疚。
“我想彌補。”他抿了下嘴唇,聲音很輕,“我不是一定要你原諒我……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做一點補償。”
他的手慢慢的動了一下,好像是想去摸夏草的臉,但最終還是停留在她的肩上。
“你那麽疼囡囡,為了她甚至主動向我求婚,那麽……”他頓了一下,眼神裏帶上了幾分期待的神色,“你能不能為了她,好好的維持我們的婚姻。”
……
“半年,或者一年,你認為真的可以讓囡囡幸福嗎?”
夏草避開了他的眼神,但很明顯,她并不是無動于衷。
因為她太愛那個孩子,為了她願意做出任何的犧牲。
“我們一起努力,給我們的女兒幸福,好不好?”他的另一只手,輕輕的覆到夏草的手上,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輕輕一帶,将夏草松松的攬到懷中。“以前的事,我很抱歉……”他的臉貼到她的頭發上,聲音軟了下來,“對不起,枯草。”
請願諒我曾經帶給你的傷害。
***
房間的隔壁,忽然傳來小姑娘的哭叫聲。
兩個大人吓得一下子分開。夏草還沒來得及下床,就看到夏雪晨光着小腳,一臉眼淚地跑了過來,然後一頭紮進剛剛迎上去幾步的陳慕雲的懷裏。
“爸爸……我……不要……你死!”她哭得不輕,聲音哽得厲害,大概是被白天的事吓着了,做了惡夢。
陳慕雲被她這樣用力一撞,碰到了傷口,卻不敢露出一點點疼痛的樣子。
“囡囡不怕,爸爸不會死的。”他的心中有一種奇異的,以前從來沒有體會的情感,好像整個心都融化了一般。
這是他的女兒,她雖然那麽小,卻已經會擔心他了。
他們以前甚至從未相處過,她竟然都不曾排斥過他。
多麽奇妙的一種感情。
“爸爸以後會一直陪着囡囡。”他親她小小的額頭,還有帶着眼淚的小臉蛋。“和媽媽一起。”
夏草已經下了床,就站在他們的身邊。他用一只手抱着小姑娘,然後伸出另一只手牽住夏草的手。
“媽媽說,好不好?”
夏草站在那裏,神色猶豫不定。
陳慕雲并沒有急着逼她表态,他只是那樣微笑着盯着她,帶着一點點期待的神色。
夏草的頭稍稍動了一下,看着他懷中的那個孩子,然後輕輕的點了下頭。
“好。”
***
第二天,夏草照常去上班。
陳慕雲這邊自然有人照顧,而且比她做得還要好,就算夏雪晨留在這裏,都會被人照顧得妥妥貼貼,她根本不用擔心。
不過夏草還是讓夏母煮了湯過來給陳慕雲。
夏母對陳慕雲這個人的感情很複雜。她氣他曾經傷害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可是面對着擺出真心悔改姿态的陳慕雲,一向善良慣了的人,又馬上心軟了。
尤其是她來到醫院,看到自己的小孫女那麽乖巧的偎在陳慕雲懷裏,只能輕輕的嘆了口氣,心想原諒就原諒吧,誰還能沒個犯錯的時候呢?
***
幾天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陳慕雲也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這天下班後,夏草先回了趟家。
夏雪晨有點感冒,所以夏草不準她再去醫院陪陳慕雲。小姑娘一開始還不樂意,夏草就吓唬她她去了醫院的話,會将感冒傳染給爸爸。夏雪晨沒辦法,只能不情不願地留在家裏。
夏草回到家後,先去看了一下夏雪晨,小姑娘的感冒已經好了很多,就是還在流鼻涕,小鼻子一吸一吸地,鼻頭都揪紅了。
夏草幫她擦了把鼻涕,又囑咐夏母看好孩子,然後才帶上夏母炖好的湯去醫院看陳慕雲。
因為那個晚上的承諾,夏草這幾天在學着和平地和陳慕雲相處。
其實這并不是什麽難事,假如她不先炸毛的話。
就算她偶爾心情不佳,說話沖了一點,陳慕雲也只是好脾氣的讓着她,哄着她。
她依然不确定陳慕雲到底想做什麽,可是,夏草想,大概沒有人可以抵抗被人溫柔對待的那種感覺。
尤其那個人,還是自己心底的那個人。
她到了醫院,剛從電梯裏出來,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郭川打過來通知她開機的時間。
“這麽快?”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可是她什麽準備都沒做。本來還想着做個什麽短期培訓之類的,結果碰到陳慕雲這事,又被完全抛到腦後。
她現在有種快要考試了,可是自己還完全沒有複習一點點東西的感覺。
“完了,完了,我要拖你們後腿了。”夏草懊惱道。
“怕什麽,有我呢。”郭川在那邊笑,“到了那天,你把你自己帶來就行了。”他頓了一下,笑得更是猖狂,“實在不行,準備好挨罵就得了。”
他後面一句話成功的讓夏草輕松起來。
“您盡管罵,我扛得住。”夏草笑道。
“你以為呢?扛不住也得扛,明白嗎?”
夏草笑着說是,然後結束通話,同時,她的人已經到了病房的門前。
她現在已經懶得再客套地敲門再進去,而是直接打開了病房的房門。
那裏面,一個女人正摟着陳慕雲的脖子,臉埋在他的胸口。
看身影,并不是許心雅,而是一個她沒有見過的人。
夏草一下子愣在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