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完結】
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能輕而易舉地背叛你,哪怕是一片阿司匹林也可以在你生龍活虎的日子裏默默過期,在你頭疼欲裂的時候失去作用。唯獨記憶太過忠誠。
這是吳開樂不知道在哪裏看到的經典語錄,他覺得他必須要反駁,必須!記憶對他而言是最狼狽的東西,他現在每一分鐘每一秒都在懷疑自己是誰這件事,還沒一片頭疼藥作用大。
吳開樂爬起身,發現自己身處囚室之中,渾身汗水,連囚服都濕透了。
啊,又換了個地方。他捏了捏自己冰冰涼的手指,然後從硬邦邦的床板上下來坐到地上。吳開樂的腦子像被重重敲打過,空氣壓縮的他有些胸悶缺氧,他的眼前花白一片,像是被燈光找了許久。
大腦既是最堅韌也是最脆弱的東西,它的容量可大可小,随時變化。吳開樂已經記不清自己見過多少人,回答了多少問題,說了些什麽東西,就連自己的長相都開始模糊不清起來。剛開始他還能說自己是吳開樂或者江珩,有一個妹妹和死去的愛人,但他從未提及吳詠心,一被提問到就滿臉迷茫。就連時越,都淡出了記憶。
他的鐐铐換了新的,據說上一副被他掙紮掰故障了差點打不開。哦,吳開樂一臉冷漠,他完全沒印象。即便如此,吳開樂的思維也很清晰。他如同被分割成兩個人,一個是正常的普通人,一個是手染鮮血的罪人。
終于,庭審日期到了。
這次庭審場合雖然比較正式,但不公開,來的人只有警局內部人員和相關人員。吳開樂孤零零地站在那兒,眯着眼看他熟悉的人。時越、汪隊、趙曦、林嘉瑤等等,張副隊不在。看在場的人嘴巴張張合合,他嗤笑一聲,回答了詢問他的第一個問題。
“你的名字。”
“吳開樂。”
在場有一半的人滿臉震驚,包括林嘉瑤,還喃喃着哥哥。
吳開樂笑得諷刺,眼底青黑一臉病态的笑容顯得有些猙獰。他見時越朝自己點了點頭後擡起手,沒拷緊的鐐铐輕松掉落,然而法警卻沒動作反而把林嘉瑤一行人控制起來。林嘉瑤尖叫着站起身,憤怒的猩紅了雙眼。
吳開樂沒理會她,而是朝林嘉瑤身邊委托人席位上的人笑了笑,道:“我了解你,就如你了解我一樣。”
那人有一張過目就忘的大衆臉,表情很淡定,但眼神複雜。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吳開樂,似是想要知道對方的目的。吳開樂撸了一把稍長的劉海,微微擡起下巴,輕輕地說:“被背叛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你偏偏讓我體驗兩次。江珩,我記得你手裏染了誰的血,哪怕瘋了都記得。”
“你一個人在獨木橋上待着不舒服非要拽所有人上去麽?好,我上來了,然後呢?”
吳開樂雖然在問但步步緊逼,絲毫沒有給對方回話的機會。他一句接一句,情緒也逐漸控制不住,“無論你有什麽理由我都不想聽,我只知道,我姐死了你還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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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掃了屋內人一圈,冷笑道:“我本來就是個瘋子,裝瘋賣傻本色出演。江珩,如果是以前,與你一起死對我來說倒是沒什麽。不過現在,我有必須活着的理由。”
那人在聽到吳開樂最後一句話時變了臉色,忍不住站起身來。
吳開樂開合着嘴無聲的說:你本來就是個死人。
林嘉瑤不服氣,大聲嚷嚷說這不合規定。她看了下面席位上沒有一個林家人就知道上了當,當即不滿的推搡起來。一個清清秀秀的小姑娘愣是化身成潑婦,她指着吳開樂大聲質問:“你究竟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吳開樂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當然是送你們去該去的地方。”
林嘉瑤旁邊的男人很鎮定,他看着吳開樂的表現仿佛有點不可置信,但也只是稍微吃驚。就在衆人以為這人會裝傻到底時,他開了口問道:“什麽時候開始?”
他問,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布了這個局。
“不算早也不算晚。”畢竟是曾經的至交好友,意思并不難猜,“我逃避了那麽多年不過想給你找個借口,可惜你不想要。”
“樂樂。”這一聲叫喚,語氣裏滿是微妙的情緒,同時也承認了江珩沒死的事實。
“你別這麽叫我。”吳開樂擡手,“我瘆得慌。”
江珩蹙眉,說出的話離題萬裏:“他不适合你。”
吳開樂冷笑,“那誰适合?你?還是你妹?控制欲太強是病,小心翻車。”
“樂樂,我知道你心軟,你不會想看到還有人受傷或者死去。想想你的同事,那個叫安寧的小姑娘。”江珩壓低聲音,循循善誘道,“她可真傻,随便哄一哄就信了我的話,還是個警察呢。畢竟算是曾經的同行,沒怎麽受折磨,走的很安詳。就是她叫你名字的模樣,我不喜歡。所以說,我最讨厭普通人了。樂樂,你是我們這邊的,過來。”
吳開樂握緊拳頭,怒視他喝道:“你閉嘴!”
“就是這樣,真漂亮。”
“咳咳……”吳開樂呼吸大了起來,吸了口氣忽然咳個不停,他突然不想和江珩對峙了,本來證據已經找齊,不過是和汪隊他們演場戲罷了,說他釣魚執法也認了。在對于這種人,死了倒還便宜他,死在自己手上正合江珩意,他才不要。
林家家大業大勢力大人脈衆多,在江珩這個案子上鬧不清多少人有牽連,局裏也不是所有人都可靠。當年林家保下江珩的原因在于他能攬下所有罪責,可以把涉及命案的兇手縮小到一個人。至于江珩是怎麽從死刑中活下來,自然有人會查。
時越輕柔地拍拍吳開樂的背,把人攬到懷裏,吳開樂嗅到熟悉的味道便不管不顧的悶頭埋胸,嗚咽的跟小動物一樣。兩人的動作自然協調,在場的人見了也沒什麽異常反應,心理醫生和病人,知道內情的人都清楚,時越對于吳開樂來說那可是抱救命浮木的依賴感。
江珩眼裏滿是寒霜,連林嘉瑤都害怕起來,她扯了扯江珩的衣袖,小聲的叫哥哥。
時越笑了笑,主動開了腔:“你很有天賦,給樂樂下的暗示讓我為難了好一陣,不過幸好,你把根針刺得太深,回不去了。”
江珩呼吸粗重,眼神陰狠:“私設庭審,你們真有膽子!江珩已經死了,我姓林。”
“你姓什麽我們管不着,只要知道你是個逃犯就好。林家內部出了分歧,你不過是個棄子。”
江珩咬牙:“引蛇出洞,呵。”
“錯了。”時越輕笑,“這叫請君入甕。”
汪隊與趙曦帶着人動作迅速的控制住江珩與林嘉瑤,扣着人往外走。江珩掙紮不已狀若瘋癫,他與吳開樂本是一國的,他不過是想要讓吳開樂回歸本心而已。時越捂住吳開樂的耳朵,看着江珩被拖走,眼神冰冷。
“卡!好!全組殺青!”
監控器後的導演站起身,大喊了一句,在場的人歡呼鼓掌。
“明天晚上殺青宴,誰都不能缺席啊!”
合照的時候吳開樂注意了一下,并沒有發現安寧的演員。
“謝謝大家。”
吳開樂籲了口氣,揉了揉發疼的額角。
對面的時越捏他臉,笑着調侃道:“太瘦了,趕緊吃回去。”
“還不行,下個戲不能胖。”
時越相當無語,“……你經紀人是在不滿什麽?”
“大概是不滿我們假戲真做吧。”
“合法的好嗎?”說着晃了晃手指上的戒指。
吳開樂輕輕地笑,喚他:“師哥。”
“嗯?”
“你今天還有什麽行程?”
“沒了,晚上有個微訪談。”
“那陪我去給姐姐掃墓吧,今天是祭日。”
時越沉默半晌,沒說他入戲太深,只道一聲好。
兩人回到車上,小助理跟在後面叨叨,說剛聽導演講這劇還有後續,看結局之後熱度如何再考慮拍續集。時越點點頭,看着吳開樂靠着自己睡着了。小助理壓低聲音,念叨說難怪這劇給人有點爛尾的錯覺,原來是導演的陰謀。
這部網劇是邊拍邊放,時越的經紀人原本是不想接的,劇本只有一半看起來很病态還坑出新宇宙,感情線是同性。雖說這類感情大部分國民已經接受,還合法化,但時越的身份接這種戲多少還是會影響形象。偏偏來邀戲的是吳開樂,時越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公司的寶貝師弟,兩人原本就暧昧不明,這下好了,變成了鐵板釘釘。
“時哥,去哪兒?”年輕的司機問。
“回家。”
時越給吳開樂蓋了毯子,摸出手機刷他們的消息。微博上在他們曬戒指時早炸成一片,說什麽的都有。剛殺青的導演在微博上很會來事的發了各種合照和他們倆的喂飯照,評論底下粉絲撕的如癡如醉。有人就有江湖,哪圈不撕逼?時越撇嘴,正準備關了手機揣兜裏,正巧一條信息就來了。
蘇轍:阿時,我要結婚了。回國嗎?
時越:……你結婚對象誰?
蘇轍:圖蕾啊還有誰!
時越:哦。冷漠.jpg
時越等了半天沒等到蘇轍的文字回擊,而是電話轟炸。
“好好打字,不要說話好嗎?”
蘇轍在另一頭疑惑道:“幹嘛聲音這麽小?哦,小樂樂在旁邊?”
“他在睡,今天戲剛殺青。”
蘇轍“啧”了一聲,“你們也是夠拼,劇我和圖蕾都看了,諷刺意味很嚴重啊!對方被點艹反擊的可激烈了。不過為什麽以我為原型的那個角色……那麽浪?我很專情的好嗎別黑我!”
“人家演技好,完全演出了你的精髓。你專情這話對我說有什麽用?有本事對圖蕾說去啊。”
“你這個小人!”
“呵呵。”
蘇轍咳了兩聲轉移話題,“說正事。證據找到人也抓了,邱大美人親自化驗擔保,你放心,這回他翻不出什麽花兒來,反正林家也自身難保。還百年書香門第呢,只有糟粕哪來書香!不給他們活刮下幾層血肉來我就不姓蘇!”
“你自己幹的?”
蘇轍傻笑:“哪兒能啊,多虧譚總幫忙。”
“行,我知道了。”
“得,你和小樂樂好好休息吧,不過我結婚你們倆必須回來啊!聽見沒?”
“聽到了。”
……
吳開樂醒來的時候眼前是黑的,很安靜,只嗅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冷香。他掀開被子下床,光着腳摸索着開了燈,一步一步走出房間。
“師哥?”
客廳裏,時越正架着一副眼鏡抱着筆記本敲字,見到吳開樂後臉上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漾出一抹笑來。他朝吳開樂招招手,“睡醒了?餓不餓?”
吳開樂搖搖頭又點點頭,才走過去就被抱住了。
“怎麽一頭汗?”
吳開樂沒說話,擡頭舔了舔時越的下巴,坐起身吻住他的唇。
“怎麽了?這麽有興致。”
“就想親親你。”
“嗯?”
“師哥。”吳開樂垂下眼,再擡起頭時眼睛滿是迷茫,“我究竟是在戲裏,還是在戲外?”
時越嘆氣,把人抱到懷裏覆蓋住他的眼睛,那句話終究是說出了口。
“不過是入戲太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對,完結惹。如果還有在看的親十分感謝。這篇棄療文并不暗黑……只是抒發一下心裏暗黑的情緒,其他自由心證。這段時間非常忙,明天開始要去出差,回來就更新妖怪管理員,有緣新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