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實證明,蘇轍沒在逗人,那個私人心理醫生的名字确實叫胡說。
胡說是第一次接觸這麽複雜的病人,在與吳開樂對話的一個小時後,胡說心裏升起了危機感,他的全身心都在告訴自己,這個病人,很危險。可一個半小時後,他就有點哭笑不得了。最後,只餘沉重。
“我不接受催眠。”吳開樂開門見山。
胡說從蘇轍那裏知道一些吳開樂的情況,所謂的“一些情況”只有病症,應激性心理障礙,曾有過自殘行為以及人格分裂,其它的,沒了。他很頭疼,藏頭露尾的治療有可能會加重病情,但胡說也明白這個病人他不能幹涉過多,只能引導他傾述的多一些。
敘述的言語裏百分之九十都有關“師哥”,剩下那百分之十是關于情緒,也就是因為林嘉瑤出現後自身反應的心理狀況惡化。
“你确定咱們是在談心裏障礙而不是你的戀愛問題?”
吳開樂一愣,“啊?”
胡說換了個握筆的姿勢,笑道:“你說話的樣子就是一副陷入戀愛的表情。”
吳開樂不曉得這表情是哪樣的,他稍微扭頭看了看旁邊放着的鏡子,裏面的自己神色呆滞……這是傳說中的甜蜜的戀愛表情?這不會是個庸醫吧?他想。
看到吳開樂懷疑的表情胡說也不惱,十指交叉放在下巴,“我們換種說法。人都有兩面性,你師哥是你向往光明的那一面,而灰暗的另一面則是你想掩藏的過去。”
“我不想談這個。”
“好,你不想談我們就不談。”胡說順着他的話說,“那麽我們再換種說法,我問你,你是不是不想好?”
吳開樂有些吃驚,卻不否認。
“你們是不同的兩個個體,即使住在一起現在也只是師兄弟或者醫患的關系,你不想改變也懼怕改變。你了解他十分負責任的性格,所以迂回地找了個方式,如果你的病一直好不了,那麽就能長久的拖下去。最重要的是,你不是那種不求回報的人,對嗎?”
吳開樂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很排斥和時越以外的人談論自己的病情,也排斥談到過去,但是談關于時越的事還是很願意的。他和胡說談了許久,因為話題是時越所以很放松,而且這個胡說給他的感覺挺好,大概是說話方式和時越很像,斷句和語氣簡直微妙的一模一樣。松懈之後容易困倦,一困就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了晚上七點,吳開樂醒來的時候緊皺着眉頭,他是下午兩點半過來的,談了大約兩個半小時。也就是說,他在陌生的地方熟睡了兩個小時。吳開樂莫名感覺不舒服,有點想吐,總覺得自己好像被探測過一樣,赤果果的癱在大庭廣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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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胡說端着熱咖啡打開辦公室的門,見他醒了只輕輕地笑,淡定地說:“你的手機響了好多次,趕緊回個電話吧,別讓人家擔心。”
吳開樂颔首,和胡說道別離開時他整個人都是懵的,鬧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睡着了。
胡說看着樓下吳開樂的車子離開,撥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赫然是蘇轍的聲音:“怎麽?搞定了?”
“不。”胡說嘆氣,“被下了好幾道催眠暗示鎖,要讓他想起來并不容易。而且對方似乎知道自己被催眠過,他比一般人要執着,很難辦。我給他下了暗示,接下來只能等他自己去破解。”
“這樣……”
“蘇轍,他是時越的病人,胡亂插手,我擔心會弄巧成拙毀了時越那麽多年的堅持。”
“為了阿時我必須這麽做,他太磨叽了,不舍不得。與其渾渾噩噩的過,還不如痛快的痛一場。阿時就是太心軟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瞅着樂樂是個堅強的人,而且是他主動聯系的我。”
“可是……”
“沒什麽可是,當年那事兒藏的深,就當事人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如果吳開樂不值得,我就是把人打成智障也要把阿時帶走。那邊就交給你了。”
胡說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額頭,他知道蘇轍對時越的重視程度比親兄弟還親,要不是有圖蕾存在他都以為這家夥喜歡時越,于是只能妥協道:“行。”
未接電話有十幾通,大多數是時越和安寧的,還有汪隊和林嘉瑤。吳開樂給安寧回了信息,接着挂了個電話給時越報平安。安寧信息回得很快,說B市精英組收到消息今晚對方有交易,他們埋伏的這條線特別深,所以十分可靠。人員已經分配完畢,安寧、吳開樂和洪峰負責在某一處盯梢,他們要給樓頂的狙擊手做掩護。
晚,十一點四十九分,交易地點的倉庫前駛來好幾輛車。意外的是,譚宗晟并沒有出現,來的反而是與譚宗晟毫無關系的人,還是個逃犯。由于今晚的行動十分危險,衆人都配了槍。
倉庫裏的交易團夥似乎起了争執,在十二點十三分時響起了第一道槍聲。
狙擊手把其中一個頭目擊斃,埋伏的警員們開始圍剿這夥人,槍聲此起彼伏。混戰了将近十分鐘,對方人員四散奔逃。為了不放過任何一個犯罪者,他們當機立斷的分開追捕。洪峰早坐不住了,提着槍就朝兩個逃犯逃跑的方向追去,途中将其中一個擊斃。
吳開樂與安寧緊随其後,由于對方逃的太快他不得不将安寧甩在身後自己先追上去。交易地點離港口近,如果犯人逃上船他們會很難追捕,吳開樂邊跑邊看路線,然後聯系交通科的交警打警鈴,最後終于把人堵在了一處廢棄的倉庫裏。
吳開樂和洪峰才兩個人,增援暫時趕不到。因為這個犯人是個頭目,殺了洪峰好幾個弟兄他性子急就要往裏沖,吳開樂沒攔住,直到洪峰中了槍被俘虜才知道他們中了埋伏,另外一波的三個人也在這裏。
吳開樂上報急求增援,舉着槍趴在通風口想要看情況。
那三個人已經被頭目說服,他們這種幹賣命買賣的小混混在生死關頭哪會管自己是哪個堂口的,有命在有錢花就滿足,跟着挾持洪峰指不定還能逃出這裏,于是嚣張地嚷嚷,讓準備車給他們離開。
洪峰腿上和肩膀中了槍,聯絡耳機也摔壞了,知道吳開樂在附近他忍着疼啐出一口血沫,喊道:“別管我,讓弟兄們沖進來!唔……”
刀疤臉頭目惡狠狠地用槍柄砸了幾下洪峰的腦袋,拍拍他的臉,道:“小子,想死?讓他們準備車,不然把你眼睛挖了!”
洪峰被砸地一頭一臉,又被踹了幾腳,臉都腫了。他冷笑一聲,半點聲音都不給,哼都不哼,像塊硬骨頭。刀疤臉和幾個手下又喊了幾聲,吳開樂也沒回應,不由得懷疑起來。
“沒人吧?或者沒咱們人多!”
“要不出去?外面有輛車。”
“入套了怎麽辦?”
……
對方架着洪峰出了倉庫,發現沒人之後急忙看那輛不知道廢車還能不能開。吳開樂看了槍的型號思考射程,在安寧她已經到了并通知增援還有五分鐘便到後,果斷的給安寧下了指示。他深吸了口氣,竄出來朝那邊四個人開了一槍,其中一個混混腦袋瞬間開花倒地,其他人則是朝四周胡亂開了幾槍。
同時,安寧打開了隔壁倉庫的兩盞大燈,照亮了對方來個虛張聲勢。
沒死的兩個混混趴在地上爬到廢車邊,刀疤臉躲在洪峰身後用他擋着自己,被大燈照的眯起眼,冷笑道:“你們不顧這小警察死活了是嗎?識相的就讓開!”
吳開樂站在距離逃犯大約50米遠的地方,高聲喊道:“放開人質,否則我們就開槍了。”
“有本事你們開槍啊!孬種!”刀疤臉又砸了幾下洪峰,吼道。
安寧在聯絡器裏聲音都是抖的,“樂樂,他們真的會殺了洪峰的,我們讓他們走再追蹤,增援馬上就到了。”
吳開樂不為所動,高聲喊道:“5-4-3-2……”
喊到二時洪峰突然爆發,整個人往身後撞然後矮下、身,吳開樂擡手開了兩槍,一槍擊中洪峰,一槍擊中刀疤臉。那麽巧,增援到了。十幾個人立刻就把剩下兩人逮住,救護車也疾馳而來把洪峰帶走搶救。
B市精英組組長到了現場直接揍了吳開樂一拳,罵了幾句,看吳開樂撇嘴笑更是怒火中燒,幸虧被攔住了否則那身肌肉幾拳下去非要把人打進醫院不可。安寧似乎受到了驚吓,現場火藥味血腥味濃厚,伴随着随風而來的海水鹹腥味,她眼睜睜地看着吳開樂蒼白着一張臉,當着精英組負責人的面吐了出來。
精英組負責人見吳開樂吐完了擡起頭看自己的眼中帶着輕蔑,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不顧同僚生命安危,你還有理了?”
吳開樂像是變了個人,與平時的溫潤不同,有點吊兒郎當的:“你覺得落在他們手上還能活命?”
“無論任何時候,人質的安危最重要,即使只有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希望我們都不能放棄!再怎麽樣,你也不能朝自己人開槍。”
吳開樂對此只有“呵呵”回應。他對眼前的狀況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這種情形似乎發生過,就在自己與江珩之間。吳開樂腦子很混亂,記憶畫面像是碎了一般,他不知道當時自己究竟是被擊中的那一個還是開槍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