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吳開樂面無表情地坐在一家精致小巧的甜品店裏,恨不得用腦袋撞牆。他是腦袋抽了才給時越打電話,打電話就算了随便說幾句就好,可偏偏和人家要煙。吳開樂回國後除了酒店那一次就再也沒碰過煙了,時越對煙是深惡痛絕,即使不抽煙味沾上身都能聞得出來,鼻子跟警犬一樣,簡直是新時代的奇葩。更何況,他的治療方案上紅筆加粗寫着“禁煙”二字,這槍口真是給他直接撞到了腦門,作死。
想起時越用低沉悅耳的聲音冷笑着說“等我”,吳開樂禁不止抖了一下,不知道裝自虐還有沒有用,他已經很久沒有扣手心了。正在胡思亂想時,耳邊突然炸開一陣尖叫,吳開樂敏銳地嗅到了血的味道。
“殺人啦!”
吳開樂幾乎是跳着起身朝聲源處飛奔過去,這地方離他們家有二十分鐘車程,不算遠不算近。算上等待的時間吳開樂已經發呆了半小時,期間喝了一杯熱可可吃掉兩盤小點心,這會兒時越估摸快到了。
小店是蘇轍介紹的,地點有點偏,在小巷子裏。吳開樂跑過去時那裏已經圍了不少人,有人大喊着快報警,圍觀人員雖然受到驚吓但還是在看,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害怕還是興奮。吳開樂個子高,離得近了很快就看見裏面的情形。
一個中年男人拖着一個年輕女子,女子身上染了大片的紅,血從腹部向外蔓延,還在微弱地掙紮。男人手裏帶血的刀在空中揮舞着,他眼睛赤紅,大聲吼着讓旁人推開,誰上捅誰,精神狀态像極了瘋子。
吳開樂曾經就是個“瘋子”,他很了解這類人的情态。仔細看了幾秒,男人為了壓抑手抖不停地揮舞,臉也憋的通紅,大冷的天滿頭大汗。呵。吳開樂暗自在心底笑了一聲,應該是沖動殺人,否則就不會害怕了。
受傷的女子失血太多,再不緊急止血恐怕會死。吳開樂冷靜的可怕,他走上前叫了一聲“喂”,随手丢了個東西過去。行兇的人伸手揮掉飛到自己眼前的東西,下一秒就覺得腹部劇烈疼痛,手裏的刀握不住掉到地上。
吳開樂踢了對方的腿彎一腳,等對方跪下去後就毫不留情地踩住人家的小腿,劈了一下反手一扭,殺豬般的聲音立馬叫了起來。他揪起兇手的頭發把對方的腦袋“砰”的撞向旁邊的路燈,從身後拿出手铐把兇手的一只左手和一只右腳铐住,扔垃圾一樣扔到地上,漫不經心地踩了沒铐住的腳,兇手嚎叫着還想站起來,但被吳開樂的聲音吓住了。
“別動。”他的聲音像是萬年寒冰,壓抑着的惡意快要沖破喉嚨,“再動一下就連另外的手腳也折了。”
吳開樂說完,目光轉向旁邊破布一般躺在地上的女人,殷紅的血淌了一地。他嘴唇抖了抖,脫了外套上前捂住傷口,可怎麽捂都捂不住。吳開樂腦子裏嗡嗡響,不可避免的想到姐姐的慘狀,她也是這樣,讓身體裏的血液一點點流幹,抽出了靈魂。
“警察來了!”
“醫生也來了!”
“大家讓一讓別圍着妨礙搶救!”
吳開樂怔怔地站起來,看着受害人被擡上擔架,看着救護車疾馳而走。他袖子和身前都是血,仿佛透過車尾在看什麽,眼裏的委屈鋪天蓋地,像被遺棄的小狗,連警察詢問都沒理會。
時越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小家夥孤零零地站在那裏,脆弱的一碰就碎。他走上前出示證件打發了神色嚴肅的員警,讓他們稍等。誰知坐地上要被帶走的犯人突然嚷嚷說他本來沒想殺人,是吳開樂突然冒出來刺激他才幹的,還說自己的手和腳都被卸了,腦袋還撞開了花,他有病,他要請律師……一陣兒哭天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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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人一樣的吳開樂一聽,擡腿走了過去。他在犯人面前站定,突然笑了一下。吳開樂長得好,眉清目秀的那種,但發起狠來跟狼一樣,他從褲兜裏掏出□□交給來的不算晚的警察檢查身份。犯人被他的目光刺的發疼,害怕他再打自己吓得不停吭氣。
吳開樂壓抑住了暴戾但壓不住即将噴薄而出的惡意,他想把眼前這個渣滓一點點捏碎,讓他也體驗一下血被放幹的痛苦。死太便宜,淩遲最好。吳開樂眼神危險,神經緊繃,拳頭越捏越緊。
“樂樂。”
“師……師哥?”吳開樂如夢方醒,表情瞬間柔和起來,彷徨中帶了點不知所措。正好核實他們身份的警察把證件歸還,他邊接過自己的證件邊偷偷瞄身邊的時越,像只受到驚吓的兔子。
時越見他回過神,笑着揉揉吳開樂的頭發,然後和歸還證件的警察同志溝通了一下,帶人回家洗掉血跡換了身衣服才去作筆錄,折騰了幾個小時才算完。因為這件事目擊證人太多,沒什麽疑點,那人即便本事再大也翻騰不出什麽水花兒。
當晚,吳開樂被夢境驚醒,再也睡不着。以往的夢翻來覆去就那幾個,絕望、恐懼、血、姐姐,支離破碎的家。可這個夢不同,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過去能稱之為幸福快樂的時光。這個夢告訴他,好友的眼神溫柔深邃,兩個人鬥嘴沒什麽下限,下班後勾肩搭背一起撸串,他們像這世上許多對好朋友一樣,分享快樂分擔痛苦,氣氛着實有些甜蜜。
林佳瑤:“樂哥哥對哥哥比對我好,哥也一樣,你們小心找不到女朋友,哼!”
吳開樂哈哈笑:“那有啥,我兩就湊合過吧。”
“想得美啊。”
這種畫面,如同兩個人在同樣的城市同樣的電影院同樣的座位看不同的電影,你看的是我,我看的……是你。他邀你喝一杯酒,你霧裏看花,他隐在霧裏,了無蹤跡。
吳開樂靜悄悄地走到書房,翻出那封所謂的“情書”,盯着信封上熟悉的字半晌,拆開。信封裏是一張明信片賀卡和一張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個籃球場,兩個青年似乎剛打完球,汗流浃背的。一個仰頭喝水,一個偏頭凝視。
明信片是張生日賀卡,背面簡簡單單的祝福語:親愛的,生日快樂。
字跡是吳開樂自己的,日期是六年前。
“江珩。”
吳開樂沉吟,當年事發後才是江珩的生日,他本來準備了這張明信片作為第一線索,讓好友推理出他隐藏的禮物。可惜……吳開樂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誰和他開這種惡劣的玩笑,費盡心思找了這種東西寄過來,是想說明什麽?
“看來催眠還是有用的。”
吳開樂吓得一蹦,碰倒了桌上的筆筒,他手忙腳亂地撿起來,對着時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只能低着頭裝傻。時越知道,吳開樂在躲他,至于原因……
“樂樂,你在怕什麽?”
“……”
“我的性向讓你為難了?”
“……沒有。”
吳開樂自嘲地抽動嘴角,都是人有什麽好為難的,何況他早猜到了現在才證實而已。如果在這個問題上為難,那麽依賴着時越的自己,算什麽呢?沒見過哪對醫生和病人是這種依存關系,還是單向的。其他的不說,吳開樂只知道,離開了時越,他與一具屍體沒任何區別。
曾經還想過,他要戒掉這份依賴,能獨立自主的控制情緒,他想痊愈他想好,等時越有了家庭就不再叨擾。可現下這種情況,他突然覺得,痊愈不了,也是好的。他想看着師哥,看一輩子。對于這種心理上的巨大轉變,吳開樂只是有點恐慌,他根本沒法兒對時越說出口,只能沉默,只能躲避。
“沒有就好。”時越附身捏了捏吳開樂的臉頰,“早點睡,明天給你請個假。”
“啊?老請假不太好吧?”
時越點頭,“那行,去點個卯就走。”
“……師哥你最近都在看什麽鬼東西?”不務正業。
“現在鑒證科人齊了步上正軌就閑下來了,我一張裝裝門面随時跑路的臉,上面哪會重點栽培?”
“時教授!”
時越打了個哈欠,說:“行了,去睡吧。上次的烤魚沒吃成,蘇轍說明天給你補回來,全魚宴。”
第二天一早,吳開樂就到了局裏,他見安寧撞見自己還有點心有餘悸,不太敢上前說話。吳開樂誠懇的道了歉,說自己老毛病犯了控制不住情緒。安寧早問過汪隊,從只言片語中得知他的過去,安寧只覺得心疼哪會計較這個,随便找話題就又恢複以往熟絡的氣氛。
“诶樂樂我讓你看個視頻。”
吳開樂湊過去看安寧的手機,視頻是晚上拍的不算清晰,但能看清裏邊的人,一男一女。兩人舉止暧昧,姑娘似乎很傷心縮在男人懷裏掉淚,而男人正安慰她。這個妹子不就是昨天才抱着譚宗晟大腿哭喊為什麽分手的人嗎?時間再往前點還剛與孟老師吃過飯。
“……”
安寧感嘆:“長得漂亮真是好,備胎質量一個塞一個的高。”
旁邊的趙曦也道:“愛上一匹野馬,頭上都是青青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