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黑藏計網
第二天是花如令六十大壽,各路江湖好漢都前來祝壽,陸小鳳提早就到了,李滄海還遇見了未來的繡花大盜金九齡,對方看起來倒是挺正直豪爽的漢子。
幾人相遇時互相認識寒暄後,金九齡先一步離開,陸小鳳、花滿樓與李滄海,坐在亭子裏喝茶聊天。不料,花滿樓忽然問向李滄海:“滄海是不是對金捕頭有意見?”好似李滄海的每一絲情緒變動,都能輕易地被他察覺。
陸小鳳挑眉:“咦?金九齡可是六扇門三百年來第一高手,為人正直、行事潇灑,李滄海你為什麽會讨厭他?”
“無所謂讨厭與否,”對花滿樓的敏銳已是無話可說,李滄海似笑非笑地橫眼看着陸小鳳,“只是一看見他那副風流倜傥的模樣,就讓人聯想到某個自命不凡的家夥,我便覺得膩煩的很!”
先入為主的印象,讓她确實不喜歡金九齡,但說憎惡也談不上,不提她不清楚金九齡甚麽時候成為繡花大盜的,就算金九齡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與她李滄海又有何幹?
花滿樓聞言輕笑,陸小鳳的每一個朋友都喜歡看他的好戲呢!
被說為自命不凡的家夥,笑嘻嘻地摸了摸兩撇小胡子:“嘿嘿,你膩不膩煩,我不确定,但是我敢肯定,你蠻鐘意金九齡的嘛,”他搖頭晃腦,故弄玄虛地拖着嗓音,“風流倜傥啊——”
“我鐘意金九齡?”李滄海冷笑,“能讓我鐘意的人,不是死人,就已經成仙了!”
陸小鳳好奇地問道:“那花滿樓是死人,還是神仙?”
本是靜坐傾聽的玉面公子,無奈地輕斥着口沒遮攔的好友:“陸小鳳……”他話沒說出口,對面少女篤定的聲音再度響起。
每當陸小鳳調侃起花滿樓,李滄海都習慣着維護那人,便下意識地說出心裏的觀感:“似花滿樓這樣的君子,自然只有‘塵中仙’的名頭能配得上。”
話語脫口而出,她懊惱了,果然就聽陸小鳳得意地笑開。
“我就說嘛,大家都是朋友,李滄海你為什麽總是百般維護花滿樓,”陸小鳳賊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原來你這麽鐘意他啊,塵中仙……啧啧!”
李滄海被擠兌得無言以對,恨恨地瞪了一眼陸小鳳,不想再搭理他,掩下煩亂複雜的心緒,轉而看了眼對面的公子。
花滿樓握着茶盅,淺笑盈盈,柔和的眉眼間是些許的愉悅與好笑,全然一副縱容着好友們幼稚鬥嘴的無奈姿态。
當晚,壽筵在紫薇閣舉行,寬敞的樓廳裏,足足擺滿了十幾桌酒席,好一番熱鬧景象。在大門口前,空出了一大片,瀚海國國王使者,就在此為大家耍了一套拳,随後又為花如令奉上豐盛的壽禮,緊接着一個蒙着面紗的西域舞姬,妖妖嬈嬈地邁着舞步,走了進來,惹得一幹年輕少俠們看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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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海嫌棄地瞄了眼陸小鳳色-迷迷的模樣,又若有所思地看向舞姬,和那個使者埃米爾。她的直覺向來精準,這兩人身帶邪意,恐怕存了甚麽不軌的心思。
“诶,你倆怎麽不喝酒呢?”陸小鳳舉着酒鬥,要為花滿樓和李滄海斟酒,嘴上絮絮叨叨,“來來來,這酒香醇甘美,正合暢懷痛飲……”
花滿樓掩杯,說道:“這酒有股刺鼻的西域香料的味道。”
李滄海本不好杯中物,又有鐵鞋大盜虎視眈眈,此刻并非開懷暢飲的好時機,且她對瀚海國的那些人心存疑慮,這酒是他們送的,自然不會輕易沾惹。待花滿樓的話一出,她拿起酒杯嗅了嗅,看了眼身旁神情微郁的公子,沉默不語,心有所思。
陸小鳳似是毫無察覺甚麽異常,聞了聞酒水,又喝進肚中:“有嗎,我只聞得到撲鼻的酒味。”言罷,他見花滿樓憂心忡忡的,又出言安撫了幾句。
花滿樓心神不寧,與客人告罪後,早早地離開了筵席。李滄海又坐了片刻,留意觀察着每一個來賀壽的人,心裏默默盤算了一番後,也離開了紫薇閣。
花家人知曉李滄海與陸小鳳皆是花滿樓的知交,遂将他們都安排在花滿樓的院子裏。花滿樓心知李滄海真實性別,讓人給她換到了一座清雅幽靜的小院。
夜色已深,客人們早散去歇息了。李滄海坐在房間裏,并沒有入睡的打算,昏色燭光中,她面沉如水,手裏拿着一枚寸餘長的指套,指套為寒鐵精鋼特質的,頂端尖銳,散發冷光。她細細摩挲着指套,半晌,輕按了一下機關,将其牢牢地套在左手無名指上。
這個乍眼看精巧美致的飾品,卻是大師姐叛逃師門後,有一次闖入她閉關之地,別有目的地送給她的分別禮物:生死符。指套裏藏匿的毒藥,運功之後,可發出數十枚寸餘長的寒冰毒針,毒針能夠穿透一般的防物,一旦進入人體,立刻融入血脈,當即毒發,唯有天山六陽掌能夠化解藥性。
她學毒只為防身,也不喜用暗器,但如今,那鐵鞋大盜真真是觸了她的怒火,早先花滿樓告知她那段故事時,便暗下決心,定要讓那賊人嘗一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頭上忽地傳來一陣瓦片細響,有人在追逐打鬥。李滄海立刻破出房門,運着輕功循聲飛上房頂:迷離的夜色裏,她能看到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緊迫追擊,其中追的那個人是花滿樓,而前面穿着黑鬥篷的那個人……
李滄海步伐微頓,鼻子輕輕抽動,隐約能呼吸到空氣裏飄散的酒味。不待深思,她再度運功,足下飛快,沒多久就追着二人進了一個院子。
眼見花滿樓持劍,就要刺中突然停下來的面具人,李滄海心驚了一下,甩出寒绡。
于此同時,花滿樓忽然扔掉手裏的劍,怒道:“陸小鳳,你開甚麽玩笑?!”
幾大門派掌門,鷹眼老七,金九齡以及花如令和宋神醫,都在這時圍了過來。卷回绫緞,李滄海飛到花滿樓身邊,面無表情地看着假扮“鐵鞋大盜”的陸小鳳。
陸小鳳卻是揭掉面具與鬥篷,同樣憤怒:“如果這是玩笑的話,未免開得太大了!”他掃視了一幹人等,冷聲道,“如果剛才不是花滿樓當機立斷,我已經變成死鳳凰了。”撕扯開身上被掉了包的軟甲,裏面只塞着普通的棉花芯。
李滄海皺了皺眉,心裏微微一松:要不是那股濃烈的酒味,還有她極為精準的直覺,先前不待花滿樓出劍,她的生死符恐怕已經射中了陸小鳳。
到底是怎麽回事?
待花如令幾人一番解釋,被蒙在鼓裏的花滿樓和李滄海才知,今晚的一切不過是他們精心安排的一出戲,目的是為了替花滿樓解除鐵鞋大盜給他留下的心病。
但顯然,計劃出錯了。如果不是花滿樓還沒被仇恨沖昏神智,感官知覺依然保持着極度敏銳,如果不是李滄海直覺敏感,又心存疑慮,陸小鳳恐怕真如他自己所言,現在已經是一只死鳳凰了。
陰謀。在場的人,立刻意識到了差錯:衆人推門進屋,烏掌門的屍體躺在桌邊,周身滿是打鬥殘餘的碎片,一張印着血腳印的信紙放在他的胸口。
一幹人痛心疾首,花如令更是後悔不已。
鷹眼老七焦慮地罵了一句粗口:“難道鐵鞋真的還魂了?”
“不會呀,大家親眼看着鐵鞋下的葬,”神醫宋問草也是滿臉憂色,不可置信地說,“難道他能死而複生不成?”
聞言,衆人俱是心情沉重。李滄海凝眉,隐蔽地環視着這群人的神情,目光在宋問草身上停滞了一下,複又垂目。
花滿樓面色沉寂,用着堅定的語氣說道:“鐵鞋他根本就沒死。”
李滄海聞聲看向他,陸小鳳則檢查完烏掌門的屍身,起身對花滿樓說道:“這話還不确定,單憑一張紙,也不能肯定就是真的鐵鞋大盜。”
倒是苦智大師,很贊同花滿樓:“我就覺得,你們除掉的那個鐵鞋,會不會只是個替身啊?”
衆人七嘴八舌,花如令則因烏掌門的死而悲憤痛悔,好一片混亂,最後還是身為捕頭的金九齡,出言讓大家鎮定。
随即門外看熱鬧的瀚海國人,弄出一陣騷動,鷹眼老七差點與他們發生沖突。經此,陸小鳳與金捕頭認為天色太晚了,建議封閉案發現場,一切等天亮後再徹查。關泰堅持要安頓烏掌門的屍體,與他二人發生了口舌之争,最後金九齡以官差身份,強硬要求一幹人等離開房間。
“滄海,”走出這座院子後,花滿樓忽然停足,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滄海,“今晚花家怕是不太平了,你……”
李滄海輕笑,又有些無奈,截斷他的憂思:“你難道不相信我的武功嗎?”
“我相信你,”花滿樓臉上是一抹疲色,語氣少有的惶恐,“但你武功高強,江湖經驗卻是不足,鐵鞋奸猾陰險,若你遇上他……”他猛地閉上嘴。
李滄海忽然明白花如令為何要拜托陸小鳳他們弄出一樁可笑的計劃:鐵鞋大盜确實成了花滿樓的心病。便愈發覺得,那個家夥實在可恨的緊。
“花滿樓,”李滄海安撫地拍着男子的手,認真地說道,“我不是七歲的你,你也不是當年那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孩子……在我看來,鐵鞋沒甚麽好怕的。”那家夥真的厲害,就不至于故弄玄虛地弄出這一樁樁事故,到底是能力不夠,只能耍點陰謀罷了。
花滿樓反手緊握着少女的柔荑,憂色淡去,聲音低沉溫軟:“我并不害怕鐵鞋,我只是擔心,萬一連累到你……”
李滄海徐徐一笑:“他鐵鞋若是地煞,我李滄海便是天罡,到時候看誰倒黴。”
“花滿樓,”不知在屋裏與留下的金九齡說了些甚麽的陸小鳳,這時咋呼地走到兩人跟前,眼神詭異地打量着二人交握的手,“你們這般含情脈脈的,是在訴說衷腸?”
李滄海巧勁抽回手,斜了一眼陸小鳳,問:“別說混話,陸小鳳,你有甚麽發現沒?”她心裏有些猜測,卻又不能确定,而陸小鳳這個聰明人,想必已經有了盤算。
陸小鳳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對二人說道:“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花滿樓,我們去你院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