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如初見
淺紫色光團還未完全散去,而是附着在女皇身體周圍,照亮了女皇的衣冠、容顏。
随後,女皇翩翩移步走下高臺,走向梧婷兮、俞蘭亭面前。
梧婷兮和俞蘭亭睜大雙眼緊緊盯着女皇,一時反應不過來,根本忘記該說什麽。
不等二人反應過來,女皇拿過梧婷兮的左手,雙手輕輕撫摸着,只是須臾。
“好了。”女皇颔首一笑。
梧婷兮愣在原地,依舊沒有反應過來,她正想着女皇的手居然有正常體溫。
直到梧婷兮想起看向自己左手,令她驚異的是,手掌間無論是傷口還是血跡,完全消失不見。
梧婷兮瞪大雙眼,更難以置信。
見鬼了!對了,她現在見得不就是鬼嗎?
女皇又接過俞蘭亭左手,俞蘭亭也未反應過來,直到女皇再次将她的手放下:“好了。”
俞蘭亭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指間,幾乎分辨出完好連續的指紋的俞蘭亭也不敢相信這一切真實,這明明在違背生理學和物理學規律!
不對,她今日所見早就違背太多自然科學規律了。
“謝謝你。”梧婷兮終于回過神來,說了句感謝的話。
“謝謝。”俞蘭亭也道。
梧婷兮随口稱呼是第二人稱“你”,而非“您”,盡管也是事後想到七到八世紀沒有“您”的稱謂。
梧婷兮和俞蘭亭進入乾陵以來,十分默契地對女皇共同使用了第三人稱“她”,而不再直呼“曌兒”或者“阿曌”,但這也只是入鄉随俗,行避諱之禮,并不是有意為之的尊崇。況且“武曌”作為人已經死去,“武曌”作為人名也該解除關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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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們受到傷害,我表示抱歉。”女皇使用的是普通話、現代漢語,這讓梧婷兮感到訝異。
“你已經道歉兩次了,我們之間不必這麽說。”不知怎的,梧婷兮迅速适應了與女皇平常相處。
“生育遠遠比這困難,你的母親生育你時和你生育時都比這付出了太多。可以用這麽簡單的方式造出一個人,我感到很有成就感。”梧婷兮目光誠摯擡頭看向女皇,微笑說道。
梧婷兮此時想起壁畫中的生育場景,其實不止人們的表态,楊姥姥表情肯定也做出過處理。真實情況是,楊姥姥生育時不止辛苦痛苦,還可能被指責怎麽又生女兒。
女皇此時也微笑看着梧婷兮,眼神中帶着令人難以捉摸,卻讓人心安的神情。
梧婷兮感覺女皇似乎在回憶什麽,但也可能沒有。
許久,女皇才轉而看向俞蘭亭。
“你可以換身衣服嗎?”俞蘭亭不知自己怎麽開口就說出這句話。
女皇下葬時稱號已被改成“則天大聖皇後”,後來又改成“則天順聖皇後”。總之,俞蘭亭就是看女皇穿皇後禮服不順眼。
“可以。”女皇再次笑笑,在俞蘭亭和梧婷兮尚未注意的瞬間,已經換了裝束。
俞蘭亭轉眼一看,她本意希望女皇換成皇帝禮服,可沒想到女皇竟換了一身日常女裝。
要說現代仿制漢服形制方面多有錯誤,女皇這身七世紀古裝,并不屬于現代漢服分類中任何款式,但看起來毫無違和感。
之前的袆衣交領、寬袖,容易掩蓋體态特征,女皇現在的裝束則不同。
華夏衣冠雖沒有收腰風格,卻可以系腰帶。女皇上衣诃子下方直接系了腰帶,外面又套了外衫,将無可挑剔的女性曲線全然展現在她們眼前。再加上女皇此時詭異的年紀,女皇去世時八十歲左右,可現在這副形态看起來只有三十歲。
這是一種完全和諧的美感,讓人感覺舒适安逸,從視覺角度煥然一新再到心靈層次接受洗禮。
“今天讓你們進來,是想請你們幫我一件事情。”女皇沒有問她們願不願意,而是直接說出口,“C省G市即将發生地震,好在目前還有機會阻止,與我攜手阻止這場地震吧。”
“我願意。”梧婷兮沒問具體需要怎麽做,立刻同意下來。
“我也是。如果不能阻止,我就不活了。”俞蘭亭随口說出這句話,還正想着女皇剛剛說的地名,是否算是證實了她的年齡和出生地。
“我不準你又說這種話!”女皇大喝一聲,當即扯住俞蘭亭手臂。
俞蘭亭擡起頭,目不轉睛望着女皇,女皇此時也回望她。
“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說了。”俞蘭亭長長呼出幾口氣,心底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雖然隔了層紗衣,但俞蘭亭仍能感到女皇的手力度很大,并且有體溫。
女皇直到在俞蘭亭眼神中找尋到确定的許諾,這才緩緩放了手。
女皇神情的意味,在俞蘭亭看來似乎在想什麽,但也可能沒想。
“我們要怎麽阻止?”梧婷兮這時想起來問。
“我也不知道,先繼續走吧。”雖然女皇的回答讓人驚奇,但态度明确,又不像在開玩笑。
女皇說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既然女皇需要幫助時是想起找她們兩人,也足以體現重視程度。
梧婷兮清楚,人與人之間尚且如此,需要幫助時首先想到的人,才最重視。
“忘記說了,我叫......”梧婷兮剛想簡單自我介紹。
“梧婷兮,俞蘭亭,兩個人類的名字,我還是知道的。”女皇先看向梧婷兮,再看看俞蘭亭,跟她們互相點頭表示确認。
梧婷兮和俞蘭亭不再多說什麽,先前她們只想出去,現在清楚有要緊事必須做,當然不可再浪費時間。
繞過石臺後方,仍是一條狹長的甬道。
女皇周身光團早已減淡散去,當她們走進甬道時,沒有任何光線照明。
梧婷兮和俞蘭亭不再互相牽着手,而是一左一右跟在女皇身側。
但她們完全不像之前心中摸不到底,雖說現在四周環境依舊漆黑,梧婷兮、俞蘭亭卻并不覺得害怕。
曾經在以往無限的歲月中,每當思及女皇常年陪伴于靈魂深處,時刻感受到被女皇的愛滋養,便覺得此生不再孤單寂寞,不再恐慌憂懼。
而現在女皇以這種形态伴于身側,無論身處何種境遇,無論身負何種命運,一切困苦變得微不足道,只剩餘無限美好。
梧婷兮、俞蘭亭更沒有多問什麽,需要問什麽呢?女皇的出生年代?出生地?初始名諱?
即使她們今後不再有問的機會,現在也不是該問的時候。
梧婷兮和俞蘭亭清楚了解女皇的品性,日常被人曲解的所謂歷史謎團,對她們而言根本談不上什麽謎團。梧婷兮、俞蘭亭當然從未相信過新舊《唐書》和《通鑒》等封建史書毫無根據、缺乏常識的污蔑之言,更無需拿來污染女皇的視聽。
關于女皇真正稱得上歷史謎團的當然還有更多,二人對女皇詳細的人生經歷不是沒有好奇心,可正因為瑣事繁多,當下反而沒有問的必要。
狹長甬道中傳來三人的腳步回聲,卻襯着周遭環境更加靜谧。
梧婷兮只緊緊握住女皇的袖口,她幾乎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甚至于似乎也聽到了女皇的心跳。
俞蘭亭也不由自己地貼近女皇幾分,卻驚奇地發現女皇的身體既有溫度,又有觸覺實感,就連衣服的絲綢觸感同樣與真實無二。
梧婷兮、俞蘭亭至今依舊難以置信,現在身邊的女皇居然是被她們親自「繁育」出來的。
每每想到這些,二人又緊緊貼近女皇身側,總能感覺出一種別樣的溫暖。
... ...
不知走了多久,當三人走出黑暗的甬道,前方是另一間寬大的墓室。
梧婷兮、俞蘭亭這次不驚奇也不慌張,只安心伴在女皇身側,跟她一起步入墓室。
二人擡頭望去,周圍環境似乎飄散着不知從何處照射而來的光線,卻均勻分布在空間中。
俞蘭亭發覺這違背光學規律,又或許因為墓室空氣中存在令人難以察覺的細微介質。
雖然搞不清具體原因,但借助飄散的光線,俞蘭亭和梧婷兮的視野不再漆黑,得以看清整間墓室環境。
墓室是簡單的四方形,在四處角落各立了一只石柱,大概是為了保持穩定。
但不知是為什麽,分別立于墓室四角的石柱卻透着某種難以言說的詭異。
俞蘭亭、梧婷兮只在不經意間,大致撇了一眼四個方位的石柱。
“到了嗎?”梧婷兮輕輕拽了拽女皇衣袖,問道。
“不,不是這裏。”女皇當即斬金截鐵地回答,“要繼續向前走。”
“我不想走!”梧婷兮控制不住大吼一聲,立即放開女皇的衣袖,更加不由自主地背過身直直盯着石柱。
梧婷兮臨時回望女皇一眼,卻不清楚自己剛剛為什麽這麽傲慢。
自從看了一眼石柱雕紋,梧婷兮就不想繼續往前走,她只感覺頭昏腦漲,思維混亂,此刻只想沉沉睡去。
“我不要,我不要,我......”俞蘭亭一把甩開女皇,立即将雙手抱向自己頭部。
看着石柱上的浮雕圖案,不知怎的,俞蘭亭猛然憶起物理老師無數次敲黑板的刺耳、尖銳聲響,此時她只感覺狂躁、惡心,喉嚨幹澀,急切地咽下一口唾液。
不由自主地,二人竟向兩側石柱方位獨自走去,不知不覺遠離女皇身旁。
大腦中似有某種炸裂般的聲響,眼前一切也漸漸變得虛幻不實。仿佛被人操縱的人偶那般,二人不受自己意識控制地,不顧一切徑自向前走去。
直至梧婷兮、俞蘭亭分別走到足夠看清雕紋圖案的距離,駐足站定。
梧婷兮雙目圓睜,看清了石柱上的雕紋,雕紋中暗藏一只盤旋而上的異獸,形體似龍非龍,似蛇非蛇。這只異獸的軀體扭曲纏繞、被禁锢于石柱上。
梧婷兮心中猛然生出某種難以言說的抑郁,仿佛她自己也與這只異獸正體驗着同等的壓抑與痛苦。
俞蘭亭正專注盯視另一側石柱,直到看出圖案中包含斐波拉契數列,不止如此,甚至還有借助陰影制造的錯覺。
驚奇于發現的同時,俞蘭亭猛然間心跳加速,心底深處生出某種莫名的煩躁。
俞蘭亭此時只想繼續看這圖案,不願接受外界任何打擾。
“xx,回來!”
女皇再次疾呼一聲,提醒道。
俞蘭亭、梧婷兮聽到這一聲呼喚,呆愣之中似乎清醒了片刻,卻更感覺頭痛欲裂,思維層面也更加混亂,同時心髒似被人猛得揪起一般極速跳動。
二人終究再也支持不住,雙腿一軟,徑直栽倒向石質堅硬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