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起波瀾
等巴天石帶着保定帝、段正淳夫婦、高升泰、褚古傅朱四大護衛和大理皇宮數十名好手急趕而至的時候,不等鑽樹洞就看到蕭峰扶着迷迷糊糊的段譽站在那株漆着“姓段者入此谷殺無赦”的大樹前。衆人頓時松了一大口氣,勒住疾奔的快馬。刀白鳳心系愛子,不等馬停穩就飛身過去,一把從蕭峰懷裏搶出段譽,捧着兒子有些發紅的小臉兒一疊聲問道:“譽兒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吃苦?是不是病了?怎麽臉這麽紅?”
段譽半晌才反應過來,夢游般扯出一抹微笑:“媽媽,你來了。”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大哈欠,揉揉眼睛才看到伯父、爹爹、高叔叔等人都來了,頓時瞪大了一雙杏眼。刀白鳳這時候才看清,兒子臉上紅彤彤的一塊是睡覺壓出來的印子,不由嘴角抽抽。她兒子真是心性堅強,淡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他居然才睡醒!
段正淳再次上前感謝蕭峰,之前的事兒沒看見,但今天兒子得救百分之百是蕭大俠的功勞,而且這蕭大俠武功之高,恐怕不比自己低,不,甚至應該可能更高。因為巴天石回去形容了一下那青袍怪客的形容,大家一致認為那應該就是鮮少露面的四大惡人之首“惡貫滿盈”了。就算沒有其他三大惡人幫忙,單是能從惡貫滿盈手中救出人來,蕭峰武功之高就足以想象了。段正淳自己和第三惡人南海鱷神對過掌,知道這岳老三武藝只比自己略差一點,而皇兄段正明武功較己要高,岳老三上面則有“無惡不作”和“惡貫滿盈”兩個,想來都是武功勝出他才能排在前面的。如此推算,保定帝武功大約跟前兩大惡人相若,即使能勝過第二惡,恐怕也比第一惡高不了太多。如今兩人見蕭峰毫發無傷就從天下第一惡人手中救出段譽,心中皆是豎然起敬,同時竭力回憶,江湖中有哪一位前輩名宿姓蕭或是有姓蕭的弟子呢?
一時想不出來,但一群人也不打算繼續在這兒杵着,有話還是回府再說得好。當下,傅思歸和褚萬裏就讓出馬來給蕭峰和段譽騎,蕭峰道了謝,擡腿上馬,段譽卻睡得身子發軟,爬了兩下都沒上去。褚萬裏剛想上前扶一把,就見蕭峰輕舒猿臂,一把将他們家小王子提起來擱在身前,三公四衛外帶一個高升泰都覺嘴角略抽——這位蕭大俠提溜小王子的架勢,恁地像旁人拎一只小貓。
衆人正要啓程,忽聽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由遠及近,侍衛們頓時警戒起來,蕭峰耳力過人,聽得比衆人更清晰一些,心下微訝,這聲音聽着像鐘姑娘,而段譽則是直接叫了起來:“哎呦,那不是鐘姑娘麽?怎麽哭的這般可憐?”
奔過來的小小人影果然是鐘靈,她因為給蕭峰帶路一事敗露,挨了鐘萬仇好大一個耳刮子。鐘靈也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鐘萬仇性子上來,罵她幾句是有的,卻從來沒動過手,何況還有甘寶寶攔在頭裏,哪會讓鐘萬仇打她和段正淳的女兒?可這一回,放走段譽的責任太大,而甘寶寶又恰好不在跟前,鐘萬仇的火氣沒人攔着,由着性子便打了鐘靈。鐘靈挨了一記耳光,當時就大哭起來,鐘萬仇手下一頓,沒來得及再打,便給鐘靈趁空跑了出去。鐘靈心下有氣,使小性子要再從家裏跑出去一次,想到段大哥應該沒有走遠,索性追出來,正好在門口碰見。
聽她抽抽噎噎一說,不但段譽打躬作揖好生抱歉,蕭峰心中也有些內疚,鐘姑娘好意給他領路相救譽兒,自己卻挨了父親打罵,實在是他疏忽了。刀白鳳雖知道甘寶寶也是丈夫昔日情人,卻不比秦紅棉,竟是從未見過面的,因此見到鐘靈也沒起別的心思,反而好生感激她維護自己兒子。刀白鳳心裏挺樂呵的想道:譽兒淨跟着他爹爹學些風流胡鬧。段正淳左一個右一個的找女人,她氣得只想殺了那些賤|人洩憤,可兒子段譽多得姑娘喜歡,她卻跟着高興不已,還在心中盤算,家中那個木姑娘雖不見樣貌,可身姿窈窕,語音清柔,想來也是個佳人,這鐘家小姑娘年紀雖小,但麗色天成,且性格活潑,嬌憨可愛,也十分惹人疼。鐘萬仇不喜歡,正好領回家去給兒子做個姬妾。想着,便柔聲招呼鐘靈近前,替她抹了眼淚,一個侍衛機靈,見王妃喜歡這姑娘,竟是要哄着人家回府的架勢,立刻下馬,牽過來給鐘靈騎。鐘靈本就想着離家出走去找段譽玩兒,見他要回家,還有幾分失落。然而他母親這般溫柔美麗,又慈愛親切,他父親和伯父雖然很威嚴,倒也對她十分和藹,鐘靈便動了心思,想着反正是找段大哥玩兒,在江湖上玩兒和去他家裏玩兒也不差什麽,便答應下來。
進了大理城,鐘靈就傻眼了,原來她以為是落魄書生的段大哥居然是大理國的小王子。和野生的木婉清不同,鐘靈好歹是在大理地盤上長大的,就算江湖中人不大和高居廟堂之輩來往,但是皇帝和王爺還是要尊重的,小王子當然也在此列。鐘靈有些失落,她對段大哥很有好感,雖然沒想太多,但是卻暗中盼着能常在一起的。可是段譽王子自尊,哪裏是她一個小老百姓能配得上的呢。更別說自家爹爹還對姓段的恨之入骨,以前不明白,現在看來,多半是痛恨大理皇室中人呢。
段正淳夫婦恭送皇帝回宮,高升泰則奉命先把他們家備受磨難的小王子送回去梳洗一番——臉蛋上的紅印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壓出來的,幾個時辰都不褪——鐘靈聽說木婉清在王府,便歇了想去皇宮瞧瞧的好奇心,先跟着去見那個相交不多,但總歸還比旁人熟悉幾分的木姐姐去。
當晚,鎮南王府內堂張宴,款待蕭峰等客人,順便給自家寶貝兒子接風洗塵。原本應該在段譽回家第一天就擺酒的,可是誰也料不到那天會亂成那樣,南海鱷神來來回回折騰了兩趟,把個才回家的鳳凰蛋又拎了出去。這一回救回段譽,保定帝親自撥了一對皇宮侍衛過來,段正淳也把自己軍隊裏的親兵拉了一批,将王府圍得裏三成外三成的,連只蚊子都難以進來。刀白鳳也暗暗打定主意,要留在府中一段時間,看護好寶貝兒子,至少也要等四大惡人走了再回玉虛觀去。
鎮南王高居主位,段譽和刀白鳳理當一左一右坐他兩邊,可是刀白鳳卻不理爺倆兒殷殷期盼的小眼神,自顧自走到對面坐下了。段正淳心知妻子餘怒未消,在客人面前都不給他做臉,苦笑一下,招呼蕭峰在他左側坐下。蕭峰略一思量,又見木婉清已經大模大樣的在刀白鳳身邊坐下了,便不再推辭,依邀落座,鐘靈自然在刀白鳳另一邊坐定。段譽吐吐小舌,他們父子兄弟三人面對她娘外帶兩個厲害小姑娘,好好一張酒桌,竟坐的跟楚河漢界似的泾渭分明,也真是本事了。
段譽見對母親的神色仍是冷冷的,既不喝酒,也不吃葷,只挾些素菜來吃,便斟了一杯酒,雙手捧着站起,說道:“媽,兒子敬你一杯。恭賀你跟爹爹團聚,咱三人得享天倫之樂。”玉虛散人道:“我不喝酒。”段譽又斟了一杯,向木婉清和鐘靈使個眼色,道:“木姑娘和鐘姑娘也敬你一杯。”鐘靈聽話的舉起酒杯站了起來,木婉清瞄了蕭峰一眼,也捧着酒杯站起來。
刀白鳳一心想着把這兩個漂亮姑娘留給兒子做妃妾,不便對她們冷淡,便微微一笑,接過了段譽捧上來的酒杯。她右手執筷,尚未放下,便伸左手去接。燭光之下,木婉清見她素手纖纖,晶瑩如玉,手背上近腕處有些塊殷紅如血的紅記,不由得全身一震,厲聲道:“你……你的名字……可叫作刀白風?”刀白鳳笑道:“我這姓氏很怪,你怎知道?”木婉清再問:“你……你便是刀白風?你是擺夷女子,從前是使軟鞭的,是不是?”玉虛散人見她神情有異,但仍不疑有他,微笑道:“譽兒待你真好,連我的閨名也跟你說了。”南海鱷神提起段譽有個小媳婦兒,刀白鳳便以為兒子和木婉清已經有了私情。木婉清再次問道:“你當真是刀白風?”玉虛散人微笑道:“是啊!”鐘靈好奇不已:“木姐姐,你以前認識王妃娘娘嗎?”
木婉清不理鐘靈,對着刀白鳳叫道:“師恩深重,師命難違!”說着,右手一揚,兩枚毒箭向刀白風當胸射去。
刀白鳳和木婉清功力相當,坐的又近,木婉清倉促發難,刀白鳳如何躲得過去?段正淳坐在對席,不及相救,段譽倒是臨着木婉清而坐的,他此時武功本以不比木婉清低,若是武藝娴熟,此時出手有五成把握能攔住木婉清,可他卻是個菜鳥,更加不知道自己內力已經擠進江湖二流了,他不會格擋,情急之下本能撲出,朝木婉清背上壓去。
蕭峰和木婉清相對而坐,木婉清毒箭剛一出手,蕭峰便右手翻出,疾伸而前,帶動袍袖一拂,呼的一陣勁風,兩枚毒箭瞬間定在空中,緊接着被蕭峰力道激得倒朝木婉清門面射去。木婉清大驚,不及尖叫,那兩只小箭已從她頭頸出掠過,“啪”的一聲響,同時釘在她身後牆上,直沒至羽。這時候段譽也撲到了,“噗通”一聲将木婉清壓在桌子上,将不少盤碗打翻,湯湯水水伴着“叮叮當當”的動靜撒了兩人一身。而段正淳為相救妻子奮力點出的一陽指也跟着添亂,沒點到木婉清,卻戳到了壓着木婉清的兒子身上。鐘靈驚慌之中也下意識出掌,因為她坐在刀白鳳右側,木婉清毒箭射出也算對着她的方向,她比在場衆人更清楚木婉清箭上塗得乃是見血封喉的劇毒,習武之人面對朝向自己方向的襲擊,出拳出掌都是本能。只是她武功低微,這一掌到的比坐在對面的段正淳還遲,沒的說,又給段譽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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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是驚慌之下本能出手,皆是十成的功力,且着落處還都那麽好巧不巧的全是大穴。本來段譽修煉北冥神功,放在別人身上多半受傷致命的情況對他來說反而有益,誰叫北冥神功連的就是從要穴處吸別人內力為己所用呢。可是段譽修煉未成,自身功力又不是特別深厚,昨天吸了南海鱷神的內力還沒徹底消化下去,今日又挨了父親雷霆萬鈞的一指,體內沒能融合的真氣再次翻湧上來。
段譽頓時覺得胸膛好似快要被漲破了一般,不由大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木婉清被個男子壓在背上,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身體就先于大腦行動起來,反肘去撞。衆人正被段譽的大叫驚呆,這一下就連蕭峰都沒反應過來。木婉清厭惡男子,這一肘出的既快又狠,段譽一下子就飛了出去,跟木婉清那兩只小毒箭享受到了相同待遇——“咚”的一聲,一頭撞在了牆上,幸福的再次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回家兩天,挨了兩頓打,昏迷兩次,段世子跟鎮南王府真的挺犯沖的——可憐的娃兒,還是早點兒跟大哥去浪跡江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