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ten
梁封的緊張,江柯不太懂。
少年茫然地擡起腦袋,他聽見醫療艙裏忽起的喊叫聲,那聲音之前明明還是克制的,不那麽摧人心肝,但雨越下越大之後,喊叫聲随之變得凄慘,伴着哭聲。
連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都感到心疼。
“……對不起。”江柯有些被這叫喊聲吓着了,以為是之前自己踹的那一腳害得,小家夥哆嗦着嘴皮子沖梁封道歉,企圖求得原諒。
梁封根本沒心思理會小屁孩,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距離第一次陣痛發作才過去6小時,照理反應不該這麽大才對。
梁封忍不住敲了敲門,“龍辰,需不需要……”
帶回天闕。
有外人在,話沒明說,但聽得人心裏清楚。
然而還不待裏面的人回應,江柯突然從座位上蹿了起來,他繃直着身子往飛行器艙門外瞧一眼,立馬砰——一聲關上了艙門。
“哥,怎麽辦?李老板帶人來了!”少年驚慌地叫起來。
醫療艙內除了莫小白的哭叫聲,無人回應。
梁封面色冰冷,他披上一件雨衣,打開艙門出去。
江柯愣了一下,一咬牙,穿上一件雨衣,也跟了出去。
李老板是帶着自己的私人保镖一起來的,一共兩架飛行器,八個人,六個人都是人高馬大的壯漢,還有一人穿着黑衣服,是名異化者保镖。
衆人的中心便是李老板,貼身的保镖為他一個人撐起了一把巨大的傘,傘下的老男人,有妻室,50多歲,坐擁兩座私人果園,聽說連養的狗,每天都有肉吃。
以前江柯覺得這老男人是個本事人,如今看這個家夥卻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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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不敢想象哥哥被迫爬這人的床是怎麽樣。
“你來做什麽?!”
小家夥緊攥着拳頭,沖出去,張口就噴了唾沫星子。
這是大不敬,兩邊的保镖直接掏了手.槍,比住小家夥的腦袋。
梁封也跟着把手.槍掏出來,比住老男人面門。
老男人這才瞧見雨衣下的梁老板,粗長的眉毛挑起,眼珠灼亮,“梁老板?聽說你請了長假,要處理私人事情,沒想到是來了這裏,好幾個月沒在劇院裏看您的演出,李某倍感遺憾呢,不知什麽時候能再看梁老板登臺,扮那脂粉美人?”
梁封面無表情,“李老板今日回去,不給我們制造麻煩,他日我帶妝登門拜訪。”
老男人笑起來,“那不成,你們插隊搶了我預約的醫生,理應把江醫生還給我,我這每周的定期檢查沒了江醫生可不行。先來後到,我的人借你們用了這麽久,也該還回來了。”
“誰是你的人?!”江柯咆哮。
李老板瞅小家夥一眼,慈眉善目教育小朋友,“你哥哥,替我全身檢查時,把我所有的便宜都占了,不能因為我年紀大了,就不負責吧?”
江柯呆,面紅耳赤怒吼着沖了上去,“老、流、氓!”
然而小小少年并不是保镖的對手,瞬間被踹倒在地,想要催動的異能,也因為生疏威力渺小,被對面的異能保镖按在地上摩擦。
異能保镖直接把小家夥掐着脖子拎起來。
李老板溫和沖艙門緊閉的飛行器道:“江尤,我這次是私下來接你,城主尚不知情,別和不三不四的人接觸久了,否則被外人發現,我也保不住你。
給你一分鐘的時間随我回去,否則江柯這個小子,襲擊商城權貴,我有權利就地處死他。”
不到半分鐘,江尤就從機艙裏沖了出來。
雨衣裏的白大卦到處都是血跡,兩手也滿是血污,他狼狽的很,內心很氣憤很氣憤,但弟弟的性命掌握在對方手中,最終還是服了軟。
“不要傷害江柯,他就是個小孩子,什麽都不懂,我求你了……”
江柯咆哮,“我不是小孩子,我懂,我懂!哥哥別過來!”
李老板微笑,摁着江柯的腦袋,沖江尤招手,“這還差不多,我也是為了你好,你這種爛好心腸,一定要哪天把自己害到楊邬那種地步,才舒服嗎?你還有個弟弟,不能任性,過來,我帶你回去。”
“哥,別過來!別過來!”
江柯的聲音在雨中咆哮,伴着莫小白的慘叫聲。
江尤面色慘白,他腦子裏轟轟的,莫小白痛苦的臉時不時在他的眼前翻滾,他不忍心回頭去瞧。
然而天闕上的指揮官把病床上的病人抱在懷裏,直接出來了。
龍辰的懷裏有一件雨衣,攤開來,很大,把懷中人嚴嚴實實的蓋了進去,像是蓋一床被子,連頭臉都沒露出來。
雨衣下大肚的痕跡看的分明,孩子還沒有要下來的趨勢,滴滴答答的血水卻從遮蓋的雨衣下擺不停滴落,不仔細的人,會誤認為那是猩紅雨水。
龍辰沒有雨衣,也沒有打傘,雨點打在他面上,伴着一顆顆滾大的淚珠從削尖的下颚滾落。
只要是參與了當年那場戰争的人,不會見過殺人不眨眼的天闕指揮官,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
風在天邊呼嘯,大雨被吹得濺落。
李老板保持安靜沒說話,也沒讓手下人動作,生意人的警覺和靈敏,讓他明白,自己現在哪怕亂動一下,多嘴一個字,那都是找死。
只有江尤放心不下詢問,“你要帶他去哪兒?他情況很糟糕……”
“帶他回天上。”
龍辰回答了江尤的問題,之後誰也沒有再理會,穩穩抱着懷中人登上了自己的飛行器。
梁封當着所有人的面,也登上了那輛飛行器。
飛行器乘雨而上。
目睹這一切的人群當中,有保镖按捺不住張口驚呼,“那孩子就這麽被帶上去了?所以當年的戰約有什麽用?只要爬了指揮官的床,懷了指揮官的孩子就能上去!”
下一秒這人就被一股飓風卷上了高空。
安靜的荒城之上,沒人再敢亂講話。
·
莫小白從來沒想過生産會是這樣,全身性的疼痛!
不像是生孩子,更像是生病的異能/異化者,劇烈的異能在體內波動、鼓脹,像是要把他小小的身體撐破。
那種疼痛甚至連生子的疼痛都蓋過了,連龍辰的止痛劑都不起作用,連疼暈過去潛意識裏都還是極度難受的狀态。
他感覺自己又掉進了自己的羊水世界。
上一次這裏只有一株參天大樹,樹上挂着一個都還沒長開的小嬰兒。
這一次卻不是一株大樹了,而是一整片林海!他窩在最中心的小島,島的四面是清澈見底的海洋,水草和珊瑚在海底招手,海龜爬上岸來用尾巴撓他的腳掌心。
海岸的邊界就是林海的起點,自起點起,一望無際蔓延到世界的盡頭。
群山是世界的終焉,天際蔚藍。
這裏的世界沒有猩紅雨,只有拂風,風把小島上遍地的鮮花吹開,最美豔飽滿的就是玫瑰,一朵朵,一簇簇,直接環繞着莫小白生長。
他漸漸窩在花海的中心,熬着越來越鼓脹的痛感,感覺自己就要死掉了。
然而與死亡相反的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和疤點在相繼消失,皮膚細膩雪白,身體變得光潔宛如初生。
他緊縮成團的身子看起來就像一個窩在母親肚子裏的嬰兒,他難以忍受的哭叫,就像初生嬰兒的啼哭。
天上有鳥兒飛下來,唱着小曲安慰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花海中心緊緊團住的人兒終于解脫一般松開了手腳,他側躺在草地上劇烈地喘息,哭花的臉蛋枕在馨香的花叢裏,半掩着。
露出來的半張臉,幹淨白皙,含珠帶淚,我見猶憐,惹得臉旁一叢玫瑰鮮紅怒放,像是要和他比美。
閉眼喘息的人兒忽然伸手把這朵玫瑰摘了,那只膚白的腕子盈盈一握,指尖托起花朵置去鼻前輕嗅。
“歡迎回來,”同時一聲軟綿綿的小奶音落在耳畔,有小團子撅着白屁股湊過來,甜甜喚他,“媽媽~”
閉着眼的人兒笑了笑,他睜開眼醒來,眼底星子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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