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些曾經
林雪寧看着當前的熱度, 洋洋得意。
周敦在給她安排工作,存熠小公主嘛,誰能逼着她去趕通告?
按理說,公司大力度捧出道的藝人, 在初期甚至整個明星生涯, 都是會被塞滿通告, 乃至于出現殺人行程的。
——要麽在路上, 要麽在現場, 休息時間摳都摳不出來。
仲源之前就是。
他曾經三天只睡了四個小時,中間熬了通宵在錄制一個綜藝, 剩下的時間是采訪、站臺活動等等。
四個不同新媒體的采訪等待間隙,他直接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打出去的通稿是敬業、誠懇,粉絲心疼一波, 然後再去日官方,結果存熠沒人搭理她們。
林雪寧近期也有不少的通告,周敦還塞她進了一個開辦長達八年的綜藝節目去刷臉。
品牌開店的站臺活動自然少不了,每天都變着花樣的給通稿。
看着比扶夢資源多多了。
實則扶夢是懶得去。
林雪寧正在給人發信息。
【雪寧Cindy:聽我的新歌了嗎?修改了無數次熬了好幾個通宵才出來的呢~】
【雪寧Cindy:人呢?不在嗎?】
【雪寧Cindy:程楓!你是不是又把我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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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續發了十幾條微信過去, 對方卻遲遲沒有回音。
“煩死了!”林雪寧皺着眉頭, 不耐煩地把手機朝沙發上摔了過去。
周敦擡頭看了她一眼,順口問道:“怎麽了?”
林雪寧忍住心裏的煩躁回他:“沒事!”
周敦心想你這可不是沒事的樣子, 但大小姐不說,他也懶得再多問。
林雪寧:“喂!你說,在這麽大的宣傳之下,還可能有人沒聽過我的歌嗎?”
周敦:“……那肯定是有很多人的。”
全世界又不是你媽。
而且這才過去了半天。
林雪寧很焦躁。
她又把手機拿回來, 屏幕亮起, 解鎖後還是剛才的微信頁面。
林雪寧轉到音樂平臺分了個鏈接過來, 發給了程楓。
【雪寧Cindy:我新歌, 你聽聽嘛,給我個意見也好啊!】
半晌後,程楓終于回了信兒。
【程楓:不是你的水準,天賦極高,你沒這能力。】
林雪寧:“!!!”
她真的是要氣死了!
【程楓:我說過我對你不感興趣,不必為了我進這個圈子,後天的綜藝我不去。】
【程楓:你應該有你自己的驕傲,林雪寧,別為了個男人。】
林雪寧看到這兩條微信簡直要冒火了。
“我就是為了你!”她委屈地發着脾氣。
周敦:“……”
又來了又來了,到底是何方人士,讓他們存熠大小姐這麽卑微啊?
林雪寧微信聯系人很多,爸媽兩個哥哥變着花樣地誇她,小姐妹也極盡誇張地恭維她,還有些想攀交情的。
往常心情好了,林雪寧也會回一些。
現在看着程楓的對話框,她卻只想把手機給砸了。
·
林雪寧那邊的事情,扶夢不知道。
她正在跟簡約說《一夢難醒》這首歌。
上一世是三首歌全都發布了以後,扶夢才知曉的。
她并不太了解林雪寧跟邊雁的幕後交易細節,只知道三首歌是陸陸續續發布,前面兩個早一點,第三個就晚了些。
而最後一首恰到好處地給林雪寧撐起了原創歌手的場面。
現在,扶夢關注了這人。
林雪寧的第一首歌《誠懇》水平一般,扶夢又是同期出現在娛樂圈裏的,給前者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僅憑這水準,她是打不過扶夢的。
那會兒,扶夢估計沒多久,這人就會把她的歌放出來。
果不其然,這不就來了嗎?
簡約嚴肅又緊張,問:“她從什麽渠道抄襲的?”
扶夢作思考狀:“之前丢了份手稿,可能不是被我無意間扔到哪裏去了,而是有人偷走了吧。”
簡約:“在哪兒丢的?你是說有人去你家偷東西?”
扶夢輕聲笑了出來:“是啊,有人去我家偷東西。”
簡約不解:“誰能去你家?別的東西丢了嗎?你報案了嗎?”
扶夢:“沒有。”
報案的話還怎麽等着看戲呢?
簡約:“那你這……”
“我問問,”扶夢打斷了他的話,似笑非笑地說道,“好在我朋友太少,排除起來一點難度都沒。”
簡約愣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從扶夢的表情裏,看到了悲傷。
想再多問兩句,可是話梗在喉間,他發不出聲音。
·
邊雁惶恐一天了。
昨夜《唱作看我的》播出,她就發現林雪寧唱了那首歌。
她最開始是不知道那兩首歌誰買了的,但存熠捧新人的力度很大,而且林雪寧的身份一直沒有被遮掩,“富家大小姐”就是她的人設标簽之一。
公司裏又有很多八卦,邊雁多去幾趟茶水間,就聽到了許多關于林雪寧的小道消息。
經紀人總監周敦親自帶的藝人,全公司上下的管理層都捧着她,要什麽有什麽,脾氣還大,穿的戴的那可不是一個普通素人會有的東西。
她就知道,應該是林雪寧買的。
正巧,林雪寧也在參加一個原創類節目。
可能那兩首歌,就是為了這個而準備的吧?
邊雁想起來了五百萬。
她有點酸澀。
人家能随口用五百萬買斷兩首歌,怕不是連林雪寧的零花錢都算不上。
可是自己呢,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賺夠這麽多錢。
人比人真的能氣死人。
這種嫉妒心理還沒消散,邊雁就陡然反應過來——林雪寧早晚是會把這兩首歌曝光的,興許還會大力宣傳。
邊雁更緊張了,她最近都沒睡過一天的好覺。
本來就在擔心扶夢發現這事兒,現在更甚。
邊雁連走在路上都忍不住去想,林雪寧什麽時候發新歌?
扶夢聽見了怎麽辦?
她現在又不是之前那三年窩在家裏連新聞都不看,扶夢現在就在娛樂圈裏,林雪寧的宣傳還是踩着扶夢來的!
就算扶夢不關注,她身邊的人呢?
摘星好歹是一個大公司,經紀人、助理,哪怕是監測音樂市場的動态,都會有人去把當前的新歌數據統計分析,然後給公司裏的人看。
扶夢早前在學校就習慣多聽歌,新歌榜她是必聽的,遇到喜歡的還會特意分析整首歌的詞曲構成,她曲庫深不見底!
連這三年裏,扶夢就算是情緒不對,家裏的音樂聲都沒少,只不過換了交響樂古典樂這些罷了。
邊雁在心裏不住地說着:她一定會聽的,她肯定會聽到的!
那我怎麽辦?
她會來問我嗎?
我要怎麽回答?
是我偷了,還是裝作我不知道?
反正她不知道我做了這件事。
邊雁在工位上坐立難安,低垂着視線無意識發呆,心裏焦躁不已。
我怎麽推脫?扶夢要是直接在網上爆料呢?
她指責林雪寧抄襲,那餘北肯定會把我喊過去詢問。
不,我瞞不住。
如果要讓這件事情不發生,只能是扶夢不追究。
只有這樣,邊雁想着,才不會有多餘枝節蔓延出來。
她小聲嘀咕:“對,現在能救我的只有扶夢!”
“邊雁?邊雁?”
有人在她身後站了老半天喊人,結果邊雁一點都沒聽到,還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同事輕輕拍了她一下:“我跟你說……”話呢。
邊雁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大喊:“啊!”
這聲音夠大,室內的其他人都探着脖子看了過來。
同事尴尬地縮回了手。
邊雁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走神了。
她連忙扭頭又站了起來,不住地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組長,我剛才在想事情。”
其他人見沒好戲可看,又齊刷刷低頭做自己的工作。
組長:“……哦,那個,你是不是今天不太舒服啊?我看你這一上午都不太有精神的。”
邊雁慌亂道:“沒、沒有,我、我就是……”
她這結結巴巴的樣子,不僅沒有給自己的話增強說服力,反倒落實了組長的猜測。
組長拍了拍她,很善解人意:“如果有困難的話跟我說就好了,請一天假還是可以的。”
邊雁:“謝謝,我、我馬上就做好!”
組長來就是催她給方案的。
聞言,這人點了點頭:“行吧。”
被人一打岔,邊雁剛才自我亂想導致的不安忐忑就消散了不少。
她強打着精神逼迫自己專注工作,好不容易寫完了最後一點東西,又調了格式,打印後給組長拿了過去。
·
扶夢猜得到,邊雁現在肯定寝食難安。
這位“好友”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家境良好,從小到大都是好學生,不曾逃課遲到早退,據說做的最刺激的一件事情,是年歲不夠的時候進了網吧。
那會兒,她都沒身份證。
沒做過壞事的人,一旦越了雷池,就會很惶恐。
直到次數多了,才會淡定。
簡約為扶夢提到抄襲這件事揪心不已,他都坐不住了,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
“你倒是跟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了,我好給你安排啊!”他哀求。
扶夢擡頭看他,無奈道:“我還沒搞清楚呢,怎麽跟你說?”
簡約:“可你剛才說要問,拿起手機又放下了,這不還是沒問嘛!”
他都看到扶夢點開微信翻到聯系人頁面,眼看着要找了,結果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略停了停,又收回去。
扶夢淡定熄滅屏幕,表示她想先把手頭這個混音給做好。
簡約一腦袋問號。
就這?
我等着答案呢,你跟我就這?
簡約心癢難耐,就跟有個刺撓似的,不解決掉他都安生不了。
扶夢笑他:“原來你好奇心這麽旺盛。”
簡約:“!!!”
他真是想給扶夢跪下了:“我的神仙诶!你知不知道抄襲這件事有多嚴重?還是你的稿子!我就說那歌聽起來怎麽那麽熟悉,存熠敢這麽做,手裏必定有所依仗,我要替你制定方案的啊!”
扶夢:“你不懷疑是我瞎說的?”
簡約拉開椅子,就算下面包裹了防噪音的椅子腿套,也依舊有了一道悶悶的滑地聲。
“你不會。”
他很認真地跟扶夢對視,眼裏是全然的鄭重。
“扶夢,我相信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看過你之前的資料,是,浮光确實是一個老天爺賞飯吃的天才,你甚至被喂着吃這行業的飯,我敢說,如果三年前你沒有消失,現在早已經成了知名的詞曲人。”
簡約自嘲:“我算是撿漏了。”
“但如果只把你的成績算作天賦,那對你很不公平。”他道。
扶夢沉默地看着他。
簡約:“沒有人能躺在天賦上一動不動,你同樣付出了無數努力。是,你天賦卓絕讓人羨慕,可沒有人能夠在不練習的情況下,就可以精通所有的樂器。”
從入門到放棄,這是很多人的常态。
天賦很重要,它能讓人少了很多的努力。
“不就是這麽做的嗎?”
“很簡單啊!一看就會。”
天賦者在領域內具備優勢,不必從頭開始,他們是領先衆人的。
可所有的領域,都是無止盡的。
他們再領先,在這條無限蔓延的迷霧長途中,還是處于開端。
簡約笑了笑,大方道:“我看你總跟看神仙似的,是因為我不懂,也永遠達不到你寫詞譜曲的信手拈來。”
音樂圈裏,有許多人在感嘆浮光歸來,藏鋒于內,給出的第一首作品水平極高。
樂評人從詞、曲、編曲到演唱,窮盡畢生詞彙來誇扶夢。
他們甚至還不知道,單曲的制作全部由扶夢搞定。
不然,将會有漫天的彩虹屁朝着扶夢撲來。
簡約是想營銷這點,但還不到時候。
他本打算再等等。
簡約喟嘆:“他們說,你讓人難以望其項背,因為你現在的曲風成熟,又變化多端。”
扶夢笑了笑。
簡約:“你如此優秀,糟心事不該你考慮的。”
扶夢笑得可愛:“他們真該跟你多學學怎麽吹彩虹屁。”
簡約見她心情并未受到影響,也抿唇笑了起來:“那我得收學費。”
兩人輕松地聊了幾句,扶夢跟簡約說了抄襲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原本打算自己處理的。
“我有一個好朋友,”扶夢很平靜地說着,“唯一的一個。”
簡約沒有吭聲,收斂了情緒。
扶夢:“我沒跟你說過之前的事情,這下子一起告訴你吧。”
她:“三年前我父母離世,我情緒失落,寫不出來歌,也不想寫。後來診斷了抑郁症,幾乎所有人的聯系都斷開了。”
只有樊嘉和邊雁還在锲而不舍地時長跟她聯絡。
樊嘉自己來不了,會讓他老婆來。這人每天都會跟扶夢發微信,也不計較對方是否會回複,他就是有空了便這麽做。
邊雁就在B市,扶夢的房子指紋鎖上還有這人的指紋。她偶爾會來找扶夢,帶些吃的喝的,也會跟扶夢聊天、看電視劇等等。
扶夢:“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簡約:“這……”
扶夢:“沒有朋友,很失敗嗎?”
簡約不知道要怎麽說。
扶夢:“如果說我手稿洩露的唯一渠道,那就是邊雁了。”
簡約:“可她是你朋友!”
扶夢看着他,停頓了片刻。
“你知道嗎?嫉妒會毀了一個人。”
扶夢挑着能說的,給簡約概括了一下,簡單描述了目前的狀況。
她丢了三首歌,林雪寧只出了其中一首。
邊雁不曾給她發過信息,沒有道歉,沒有回應。
原是滔滔不絕的一人,這些時日卻安靜異常。
簡約:“……她圖什麽呢?”
扶夢回憶着曾經發生過的對話,眼中沒什麽情緒。
她笑了笑,這笑容淺淡:“人都是會變的。”
邊雁是什麽時候變的,扶夢不知道。
偷歌賣歌以友情求取原諒,上一世,邊雁做得太過順暢。
林雪寧出前兩首歌的時候,扶夢不上網也不聽外界的音樂,她沒有發現。
是在林雪寧出綜藝後的那支個人單曲之後,扶夢才調整好心情準備走向這個世界。
然後她聽到了那過于熟悉的旋律。
一開始,扶夢也很震驚。
不是沒出現過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腦電波對上,然後創作出了很相似的作品。
但總歸有差別的。
就好像炒菜,哪怕在同一時間都做了芹菜炒肉,可出來的味道肯定會有差異。
偏鹹、辣還是油?
用了哪個部分的豬肉?
火候上是大還是小?
誰多了兩分鐘,誰又少了幾塊肉?
更何況,這是三首歌。
扶夢當時覺得不對。
她以為是廢稿沒處理幹淨,被人撿去了。
可這又很不對。
哪兒有這麽完整的廢稿?
她碎紙機處理後又燒去的,留下的只會是紙灰。
完整的稿子只有一份,扶夢向來收得很好。
如果說阿姨不小心錯拿了,那也不該出現在別人手裏,對方還标了自己的名字打出原創。
這不合理。
阿姨從來不會擅自處理她房子裏的任何紙張,哪怕是打掃衛生,遇到了落在地上的紙,就算白紙,她都會特意收在一個框裏,等着問過扶夢後再分類扔出去。
而且,邊雁是存熠的人。
林雪寧,是存熠的藝人。
扶夢找上邊雁的時候,對方眼神閃躲,顧左右而言他。
直到扶夢點出歌曲,她才瑟縮着說,是自己偷了歌然後賣掉的。
“我、我其實是想替你問問,”邊雁試圖解釋,“如果他們要的話,那說明你轉風格是對的!我就是想讓人先肯定你,然後我再把這結果告訴你,給你樹立信心。”
那時的扶夢冷笑:“所以你問都不問,就順便把我的歌連帶着所有的版權都賣給了別人?”
邊雁啞口無言:“我……”
她掙紮着:“我本是好意的,我擔心你投歌出去卻被拒絕,你情緒不對,以前又從未在詞曲方面受挫過,我問過徐醫生了,她也說最好不要刺激你。”
在扶夢冷冰冰的視線下,邊雁的聲音逐漸降低:“……所以我怕萬一沒人要歌,影響到你的病情。”
扶夢:“那我還要謝謝你?”
邊雁:“夢夢,你別這樣……”
她哀求:“我知道是我錯了,可是總監親自來找我的,說要買署名權。就算我不給,他們見過整首歌了,還有備份,抄襲也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存熠這樣的地方,你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們從不講究這些,現在國內維權又這麽艱難,不賣給他們,還有人會要嗎?”
邊雁有理有據:“存熠找人先發歌,他們占了先機,就不可能會有人願意再要你的歌了!這三首歌就廢了!”
扶夢忍不住發脾氣:“那就廢了!”
她望着邊雁的眼裏全是失望。
“就算廢了,我也不會把版權全部讓給別人!哪怕作品的財産權在人死後五十年作廢,還有人身權是不受限制的!邊雁,那是我的作品,你也是音樂系畢業的,你曾經也想成為一個創作人,你不懂得署名權的重要性嗎?”
邊雁噎住了:“我……”
她知道。
可是,那麽多錢啊!
對,錢!邊雁突然想到,她像是給自己找到了支柱般,急切地道:“兩首歌賣了五百萬,第三首歌單獨給了三百萬,買斷的錢不比你這麽多年的詞曲版權費用要少啊!”
甚至很多啊!
扶夢幾十首歌賣了一千多萬,版權還是陸陸續續到賬的。
算下來一首也就是二三十多萬罷了。
對于普通人來講,這很多。
比照着邊雁這三首歌的價格,卻算不上什麽。
除非版權管理越來越規範,否則,扶夢的歌傳唱再廣,也不關她事。
扶夢看着邊雁,只覺得這人無比陌生。
邊雁卻毫無所覺,迫切地想給自己這錯誤行為找到正當理由:“你看,這麽多錢!夢夢,我花了一點,但是你放心,我肯定給你補上,我馬上就把錢全都轉給你!”
“我不要。”扶夢強硬拒絕,聲音冷如冬日寒雪,“告訴存熠的人,版權我要拿回來,林雪寧往後不許以這三首歌的創作者自居,同時,發聲明蓋公章,說清楚版權歸屬。”
邊雁:“!!!”
她驚惶不已,本就是挨着桌沿的上半身又朝着扶夢那邊傾了傾。
“不行的,他們以為這是我的歌,我都說好了,也收了錢了,再這樣反悔,他們會追究我責任的!”
她情急之下說漏了嘴,把自己瞞下歌曲真正作者的事情道了出去。
聽罷,扶夢苦笑:“我就說,看到浮光二字,他們怎麽會提出購買署名權這種沒腦子的要求。”
浮光之名在業內,曾經也是被許多人追逐的。
存熠就算是想要槍手,也不會找到她頭上來。
邊雁瞪大了眼睛,淚水逐漸滲出:“夢夢……”
扶夢輕聲道:“邊雁,你到底是出于對我病情的關心,還是其他目的呢?”
她的聲音很淡很淡,發聲朝下壓着,多了氣音。
這是反問,本該有着無盡失望,此刻聽來,卻似乎毫無情緒。
可她不應沒有情緒的。
哪怕是像剛才那般争執、憤怒,都遠比現在要好。
邊雁心裏一震,她萬分驚慌。
“夢夢!”她下意識地喊了出來,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這些日子裏想了無數次的話,那些被她翻來覆去補充完善用以自欺欺人的借口,到了這時,一句都說不出來。
只是在扶夢這冷淡到像是看陌生人的視線下坐着,就已經耗費了邊雁所有的勇氣。
她想離開這裏。
她想逃離扶夢的目光所及。
“我不要錢。”扶夢這樣說着。
“我要我的歌。”她又說了一句。
然後,她站了起來。
邊雁坐在地上,眼睜睜看着扶夢推開了木門,從這裏走了出去。
門打開的瞬間,外面走道上的嘈雜随着空氣湧了進來,給了邊雁喘息的空間,也帶她回到了熱鬧裏。
·
扶夢見過了太多人間百态。
她篤定,自己不加以阻止,邊雁還會賣了她的歌。
林雪寧依舊會出道,那三首歌還是她的“創作”。
一切都是曾經的模樣。
就算多了她出道這麽一個變數,也不會變。
可當這個推論到來的時候,扶夢又覺得有些許失落。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她突然想起來回來的第一天,那落在沙發旁地毯上的這本書。
當時她笑了笑,随口說了一句“逃避的一般都死球了”。
這書是邊雁給她的,其實裏面的內容不是如書名這般,讓人堕落。
相反,裏面是散着的雞湯,意圖讓人奮進。
可現在看來,兩世,邊雁都貫徹了這本書的書名——逃避。
直到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沒人知道她活了兩世,沒人知道她死了一次。扶夢心想着。
她有了準備,可是看着今生又如上一世那般朝前演變,扶夢難以自已地多了寥落之感。
她從來都是一個心軟的人。
她心底有過一絲不确定,那是對于人性的難以捉摸。
世界線不是既定的,不會跟漫畫小說裏一樣,說是那樣,哪怕跑出再多的意外都會被糾正,都會被歸攏到那一條線上。
這裏是她的現實世界,多變、複雜、混亂。
邊雁臨時決定不賣歌的話,後續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扶夢回來的時候給她發過微信詢問三首歌手稿的事情,這是扶夢無意識間流露出來的心軟。
邊雁做賊心虛,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警惕的。
扶夢死得凄慘,恨得咬牙切齒。
她想報複。
可在這樣一個什麽都不曾發生的世界裏,她難道要誘導着那些人去重複原來發生過的事情嗎?
這樣,她會立于道德制高點,成為一個完美受害者。
然後去譴責。
扶夢該這樣做的。
這樣就可以避免意外。
更甚,如果她願意多做一點,給邊雁、林雪寧、存熠娛樂動些手腳,這群人興許會犯更多的錯誤。
時間會沖淡所有,可扶夢回來的那日就再度體會了存儲的死前三個月的記憶,她回到了那個時候。
但也不全然回去了。
漫長的系統世界時光和切身死亡體驗,扶夢是複雜的。
這一絲複雜,在她不曾留意到的時候,露了出去。
她堅持自我,不願意去做那個卑劣的引導者,不肯利用自己還有的那淺薄精靈之力悄無聲息地動手。
因為她是扶夢,有自己的驕傲。
可能這驕傲不算好,但她無法舍棄。
她作為旁觀者,甚至可以說是“助纣為虐”者,漠然置之,靜待結果。
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讓步。
·
簡約問她:“你不去找人嗎?”
扶夢搖搖頭:“我明天再聯系。”
簡約:“為什麽?”
扶夢:“我想讓她繼續惶恐,然後我看戲。”
簡約:“……”
再想想,好像有點過瘾诶!
他支持扶夢:“那你找她直接問嗎?她會承認嗎?”
扶夢:“顯而易見的事情,她不承認又有用嗎?而且我還有證據。”
簡約好奇:“手稿不是被她偷走了?你這清理廢稿的潔癖不行,太影響證據鏈的完整性了!”
他可是知道扶夢這臭毛病。
都吃虧一次了,又怎麽能再栽在這上面?
扶夢:“NONONO,不會,我沒廢稿,但是我有demo。”
簡約跟見了鬼似的:“你居然還錄demo了?稀奇啊!”
扶夢:“意外吧?我不僅有demo,我還有發現稿子丢了以後重新謄寫的一份新稿子,順便網上申請了版權。”
簡約:“!!!”
他贊嘆:“還真是長大了!”
簡約也沒多問,他自然而然地以為,扶夢是發現自己作品丢了以後,怕是誰撿到了冒充,所以幹脆先申請作品版權,以後要是被人誣陷了,也好證明自己。
全然不知,扶夢是故意的。
demo分兩份,一份是很早之前的無心之舉,一份是她連着謄寫稿子時候特意用MIDI制作的。
那一份無心之舉,也是扶夢在上一世被邊雁拿走手稿、毀了殘卷以後,算是唯一能證明這歌是她一年前就開始有靈感的物證了——
扶夢難過的時候會給錄視頻當做日記,那一次在跟父母傾訴時,她有了一段旋律,便随手拉過旁邊的吉他,就這鏡頭彈了起來。
不足二十秒,卻是這歌的關鍵部分。
後來她幾乎忘記了這事,還是在跟林雪寧對線抄襲真相的絕望中,沒有證據的扶夢這才想起來,她有一點點不算demo的demo。
《一夢難醒》,本是扶夢寫給父母的歌曲。
存熠不知道她寫稿時候的心情和意圖,自然沒有辦法讓編曲跟進這情感,反倒是朝着大衆更喜愛的情歌方面去做。
所以,簡約會敏感地察覺到有些地方很奇怪。
也有一些人,同樣有這樣的猜測。
就像是林雪寧喜歡的程楓,他也發現了。
但他以為,林雪寧是仗着大小姐身份弄虛作假,讓存熠的人給她代筆。
他不喜歡林雪寧,更不喜歡有人這樣去對待音樂創作。
簡約誇完了扶夢,又有些苦惱:“但你只能證明,自己是前不久才寫出來的歌。我打賭,要是你說他們抄襲,存熠那邊肯定會有作假的時間線證據出來。”
然後再炒作一番,指不定是誰輸誰贏呢!
扶夢:“那得看看,誰的證據更硬了。”
他倆談論的時候,竟不曾想過和解的選項。
簡約也一點都沒勸扶夢。
這大概就是為什麽,扶夢今日多跟簡約說了一些事情的原因。
能夠有近乎相同觀念的合作夥伴,其實也是一種幸運。
摘星看人還是很靠譜的。
※※※※※※※※※※※※※※※※※※※※
抱歉orz寫太慢了
謝謝小可愛的支持
感謝在2020-10-24 00:55:43~2020-10-25 05:16: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八月梅花飄 10瓶;滄海 5瓶;顏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