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愛子心(下)
待到純妃走後,绾心看着皇後:“皇後娘娘忽然之間在純妃面前提起三阿哥,是否是對慧貴妃有所不滿?”
從皇後的臉色上看不出皇後任何的心思,皇後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绾心,說道:“當初皇上做主将永璜給慧貴妃撫養的時候本宮心裏一直就有些忌憚,如今永璜和慧貴妃失了聖心,本宮再不趁着這時候打壓的話,等到日後就不好辦了。”
绾心明白皇後的意思,托着腮沉思道:“所以皇後娘娘會在純妃面前說三阿哥是純妃親生子,畢竟大阿哥也只是慧貴妃養子罷了。”
皇後點頭:“養子尚且如此,若是此番受訓斥的是三阿哥,純妃作為親生額娘,不會像慧貴妃這樣好受。”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绾心和皇後皆不用再多說什麽了,兩人彼此之間同心同德,慧貴妃和純妃以後要怎麽做,與二人之間皆是沒有關系。
皇後看了看绾心,說道:“前些時候珍妤還念叨你,說語芹做的餃子不如你做的好吃。”
绾心聽了皇後的話,笑了出來:“三公主要是喜歡吃,那就來翊坤宮一趟,左右長春宮和翊坤宮不遠,臣妾自然會為三公主做的。”
皇後笑笑:“下次珍妤再吵的時候,我就讓盼春将她送到翊坤宮去。”
绾心和皇後又閑聊了幾句,才起身回了翊坤宮。
這時候那邊的純妃已經在鹹福宮裏面坐了好一會兒了,慧貴妃這次病倒和以往的時候都不一樣,這次太醫診斷了之後嘆了一口氣只說是心病,要慧貴妃心思放寬些,病自然就好了。
慧貴妃躺在床上咳嗽了幾聲,純妃觑着慧貴妃的神色,說道:“貴妃娘娘,您還有什麽想不開的呢,當阿瑪的怎麽會不訓斥兒子呢?難不成娘娘想着皇上對大阿哥不管不問的才覺得好麽?”
慧貴妃搖搖頭,蒼白的面色上浮着一層病色,有些虛弱道:“純妃,你不知道,永璜這孩子敏感多思,這次皇上生了大氣,那孩子哪裏能受得住呢。”
純妃見慧貴妃這麽說,想起皇後的話,心中便有些煩躁,說出的話便有些硬氣:“慧貴妃娘娘,嫔妾鬥膽,不得不說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這些當額娘的不能為他操心一輩子,如今大阿哥已經長大了,是時候讓他歷練歷練。”
慧貴妃聞了此言也沒有心思想別的,依舊有些愁苦道:“你确實是應當這麽想,畢竟你以後還可能會有別的孩子,但是本宮不一樣了,本宮這輩子也就永璜這麽一個孩子,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哪裏能把心給操完呢。”
純妃以前覺得慧貴妃殺伐決斷,也聰慧地明白有些事能招惹,有些事不能招惹,但是沒想到在子嗣這點上,竟是這樣的看不開,也不欲再和慧貴妃說些什麽,起身行禮道:“既然貴妃娘娘這麽說,那嫔妾也不好再說什麽了,皇後娘娘讓嫔妾送來的燕窩嫔妾已經交給掌秋姑姑了,還願娘娘早日康複才是。”
慧貴妃點點頭:“有勞皇後娘娘挂心了。”
純妃沒有再說什麽,轉身便出了鹹福宮。
走在回鐘粹宮的路上,惜梅站在純妃的身邊小聲道:“娘娘,您說慧貴妃她……”
純妃搖搖頭說道:“不中用了,有這樣的心思在,還能成什麽事呢。”
說罷眼睛一掃,有些疑惑道:“你看看那個宮女,在那裏鬼鬼祟祟地做些什麽?”
惜梅順着純妃的眼睛看過去,說道:“那似乎是景仁宮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上次去景仁宮看剛剛生下五阿哥的愉嫔的時候奴婢見過的。”
一聽是思卿宮裏的人,純妃便上了心,悄悄走了過去,之間那個宮女鬼鬼祟祟地順着皇宮牆根底下走着,懷裏抱着一個布包,裏面不知道是些什麽東西,四下裏看了看,将那布包順手藏在了一個假山的縫裏面,又慌裏慌張的跑了。
純妃和惜梅見那宮女走遠了,狐疑地翻開了那個布包,但是布包一打開,裏面的東西将兩人皆是吓了一跳。
思卿在殿中有些心煩地扇着扇子,守夏上了一杯清心茶上來,說道:“娘娘,這天已經涼了,這扇子娘娘還不收起來麽?”
思卿看了一眼手中扇子上面繪着的花紋,說道:“皇上這些日子都沒來景仁宮,本宮不急着收這扇子,今年京中的秋老虎厲害,不必這麽早就收了。”
說話間,卻聽了一聲響亮的通傳:“皇上駕到!”
喜色蔓延上思卿的眼角,她看着守夏驚喜道:“本宮這邊正想着皇上呢,皇上就來了。”
守夏笑着說道:“那是皇上和娘娘同心同德。”
皇帝的聲音帶着笑意傳了進來:“什麽同心同德呢?朕不在你們主仆在說些什麽呢?”
思卿見了皇帝連忙起身行禮,笑着說道:“守夏在說皇上和皇後娘娘夫妻同心同德呢,今早請安的時候皇後娘娘還說了這些日子慧貴妃病了,剛剛臣妾就聽說皇上撥了好幾個太醫給慧貴妃診治去了。”
皇帝在一邊榻上坐了下來,接過了守夏遞過來的茶水捧在手中,說道:“慧貴妃那是心病,就是國手去了也沒什麽用。”
“心病還須心藥醫,慧貴妃這次的病想來還是因為大阿哥,想來讓大阿哥在鹹福宮裏面住些日子,慧貴妃的病就會好些。”思卿聲音婉轉,“只是臣妾聽說大阿哥這些日子又離京了?”
皇帝點點頭:“高斌教永璜朕總覺得有些不順心,這些日子送永璜去邊疆那邊受受苦,也磨磨性子才是。”
皇帝這麽一說,思卿的心裏暗暗歡喜,皇後這麽一做,面子上雖然是給永璜歷練歷練,但是裏子裏面分明是惱了高斌了,慧貴妃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層關系,看來慧貴妃的病,這些時候是好不起來了。
皇帝見思卿不說話,拿過一邊放着的團扇說道:“天氣已經涼了,這扇子娴妃還不願意收起來麽?”
思卿将皇帝手中的扇子拿過來,在手中把玩道:“秋扇見捐,臣妾不收這團扇,是想安慰自己罷了。”
皇帝嘴角的笑意如同面前袅袅升起的雪白煙霧,轉瞬之間便消失不見,思卿看着皇帝的臉色,繼續說道:“上次魏常在在臣妾面前說班婕妤賢德,這些時候臣妾倒是想起了班婕妤被趙氏姐妹陷害,居于長信宮侍奉王太後……”
話還沒有說話,便被皇帝打斷,皇帝看着那團扇說道:“常恐秋節至,涼飙奪炎熱,棄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絕。漢成帝昏聩,但是朕卻不昏聩。”說罷看着思卿,“以前只覺得你在滿宮妃嫔之中并不出挑,論容貌不及慧貴妃,才情不及舒嫔,溫婉不及嘉妃,端莊不及皇後,但是如今看來,你倒是有一樣勝過了其他妃嫔。”
思卿眼中不解:“皇上說的是什麽?”
皇帝一笑:“仁孝。朕聽皇額娘說了,你幾乎日日去慈寧宮給皇額娘請安,這麽些年過去了一直如此,光是這份孝心,你也勝過了別的妃嫔。”說罷似是想起什麽一般,說道,“你剛剛說班婕妤為避趙氏姐妹之禍退居長信宮侍奉王太後,朕倒是覺得你和班婕妤有了三分相似了,宮中妃嫔争風吃醋事情常有,卻從來不見你身陷其中,可見你一門心思指向侍奉太後。”
思卿的臉色微紅,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臣妾說過,皇上國務繁忙,皇後娘娘處理後宮諸事繁雜,臣妾才去慈寧宮陪伴太後以盡孝道,哪裏承受地起皇上一句稱贊。”
思卿低眉順眼之間,竟是有些小女兒的情态,皇帝眼神有些飄忽,自己從未見過思卿如此樣子,如今乍見只覺得驚豔,不知不覺便伸手撫上了思卿的臉頰,說道:“朕今晚在景仁宮用晚膳,你說可好?”
思卿受寵若驚:“臣妾自然願意。”
純妃回到了鐘粹宮中之後,惜梅将們關了起來,有些緊張道:“娘娘,剛剛的事情……”
純妃的心猶自有些驚跳,不自覺地壓抑了聲音說道:“這件事若是娴妃做的,那便是死罪一條了!”
惜梅點點頭:“可是這件事關系到皇後娘娘和慧貴妃,娘娘真的要和皇上說麽?”
純妃心中也有些搖擺不定,娴妃如今正是得寵,慧貴妃卻已經失寵,二人的沉浮皆在自己的一念之間,但是皇後今日的話又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她看着惜梅,問道:“你覺得,如果我将這件事告訴了皇上,慧貴妃和永璜複寵,那本宮應當如何自處?”
惜梅想了想,說道:“慧貴妃家世比娴妃娘娘顯赫,膝下又有皇上長子,若是複寵,娘娘真的不好對付。”
純妃的聲音也有些不穩,說道:“今日皇後娘娘也說了,永璋已經六歲,再過幾年皇上也要讓他為國出力了。”
惜梅的聲音在純妃耳邊輕響:“娘娘可曾想過,皇後娘娘的二阿哥已經不在,若是大阿哥一走,那咱們的三阿哥就是皇上長子了……”
這句話猶如一個驚雷,炸響在純妃的耳邊,她驚異地擡頭,恍然大悟:“你說得不錯,若是慧貴妃和永璜都不在了,那本宮憑着生了皇上長子的身份,自然順理成章成為貴妃,到那時,永璋以後的路也好走一些。”
這句話一說出來,惜梅便知道了純妃的心思,但還是問道:“那娘娘,今日之事……”
純妃一笑:“明日你陪本宮去景仁宮一趟,本宮要賣娴妃一個大人情。”